道衍從容泡著茶水。
“陛下,飲茶先。”
朱棣這才接過茶杯,飲下一口,任由茶香在舌尖散開,卻又放下茶杯。
“樹欲靜而風不止,咱到底還是放不下心。”
道衍嗬嗬一笑:“你不是已經讓漢王去幫世子了嗎?以漢王的勇猛,必然可以打出一場足以服眾的大勝。”
“咱當然知道老二的勇猛,當年也多次反敗為勝,以少勝多,更是多次救下我這條老命。”朱棣攏起長袖,麵上沒有任何喜悅,隻有煩惱。
“咱準了瞻壑自己募兵,其實就是讓那孩子招募各武勳中的精銳,張輔、陳瑄、鄭亨……這些武官都和老二關係不錯,完全可以招募出一支精銳。”
“大破倭寇,完全不是問題。”
“咱隻是覺得煩心,這孩子怎麼如此衝動,‘割發代首,諫言太祖’是個好手段,咱都想自己做,以此獲得徹底打破祖訓,為那孩子的變法鋪路。”
“隻是……”
朱棣深吸一口氣,勉強平複胸膛中的悶氣。
“這孩子怎麼偏偏選了個最難的,他就是選其他的,咱都可以幫他辦到,偏偏選了倭寇。”
道衍飲下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說道:“世子有大智慧、大勇氣、大覺悟和大毅力,夢中見真仙之後,已經徹底開悟,心中必有良策。”
朱棣:“或許吧。”
這件事情不太好辦。
“割發代首,諫言太祖”這種政治賭博隻能進行一次,若是多次使用,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換言之,必須一鼓作氣,一戰畢全功。
祖訓這麼多,選一個不太困難的嘛?
偏偏選了一個最難的,到底要怎樣才能打出一個震動朝野的戰績。
道衍沉吟片刻,旋即打趣道:“風險總是伴隨著收益,若是世子統兵打出一個震古爍今的戰績,那麼就可以徹底擺脫祖訓,同時不背負上罪名。”
“道理是這個道理,隻是……”
朱棣欲言又止。
道衍幫他接上:“覺得對不住世子?”
朱棣無言地點頭,攏袖沉思,雙眼微闔,似是一頭巨龍在沉睡。
道衍沒有說話,隻是轉動手中佛珠,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當佛珠轉動三十三圈後,朱棣沙啞的聲音響起。
“若是老二最後無法服眾,無法打出證明‘父皇錯了’的戰績,咱打算把他封到日本為王……你覺得如何?”
“阿彌陀佛。”
道衍睜開三角眼,雙手合十,說道:“老衲並無異議,隻是打下日本後,世子口中的石見銀山必然成為未來百年大明白銀的主要來源,且日本離中原也不算遠。若是想要違逆,完全可以先攻入朝鮮,從奴兒乾都司一路南下,以未來京城的位置……或許又是一場靖難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