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原主,倒是可能知曉,可她才來兩年,還在因為負傷在床上休養了好些時日,加上久居鄉野,遠離京城,哪裡知道這些事情。
一股深深的淒惶湧上心間。
錯了,一切都錯了。
好一會兒,她方睜開眼,眼角還泛著濡濕,目中一派清明:“伯謹,有一事我想告知於你。”
她頓了頓,語氣緩緩卻篤定無比:“我薑鳶,一不做妾,二不與其他女子分享我的丈夫。”
裴璟不料她竟生出如此言論,不由得眉心緊蹙。
想到可能是擔心將來郡主欺侮了她,他便慰勸道:“你莫怕,雖說是妾,可比外麵那些正頭娘子風光不少,我自會護著你,便是郡主都不敢隨便動你。”
至於第二點,裴璟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捏了捏她的麵頰:“阿鳶的醋勁兒未免也太大了些,你放心,無論我娶誰納誰,在我心裡,你總歸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他又狀似不經意地補充一句:“這年頭,便是尋常農夫,哪年收成好了也會想著納個美妾回來侍候收用呢。”
“不過我到底不是那般沉溺美色之徒,娶了郡主後,也隻納你一人。”
“如此,你總該放心些了吧?”
他望向薑鳶,想從她麵上找尋到些喜色,可隻見她臉上一派木然,兩眼直瞪著他,像是怔住了一般。
裴璟還欲說些什麼,可門外匆忙趕來的方慶卻打斷了他:“殿下,該進宮給陛下拜年慶賀了。”
待為她向皇兄討些恩典賞賜再回來罷。
裴璟舒展眉眼,俯首對她耳語:“阿鳶,等我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說罷便不再耽擱,快步朝外而去。
薑鳶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弭,許久才緩過神來。
隻愣愣地落下眼淚。
原來、原來他竟是這樣想的。
讓她成為他的妾侍,便是他為她做的打算。
回想起方才那太傅說的話,薑鳶不禁搖頭苦笑,怕是連裴璟也認為她身份低微,做個妾侍已是天大的殊榮了罷……
枉她還以為在這個異世終於找到了一個心意相通的良人。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薑鳶麵頰蒼白,眼淚直掉卻還扯出笑容的模樣驚到了找尋而來的銀杏。
”姑娘,這是怎的了?”
薑鳶不說話,好半晌才止住哭泣。
她接過手帕,擦去臉上的殘淚,用嘶啞的嗓子道:“我們先回去。”
銀杏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後。
一早還晴朗的碧空,此刻卻陰沉昏暗,頗有風雨欲來山滿樓之感。
薑鳶僵著麵容,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
走進了房間,她重重地將門闔上,提著的那口氣散了,竟差點癱倒在地。
幸虧銀杏眼疾手快地將她扶到了杌凳上。
薑鳶隻覺心口絞痛,銀杏慌忙出門,命人將廚房裡溫著的滋補益氣的藥膳端來。
原主身體孱弱,往往心緒一激動便容易突發心絞痛,跟隨裴璟回到王府後他派了名醫診治,卻看不出具體緣由,最後隻能歸結於先天不足,需得吃些補氣益身的藥膳,好好將養。
薑鳶喝下溫熱滋補的藥膳,這才好些。
等她稍微緩過來,她便看向銀杏:“銀杏,我記得,來時候的衣物包袱,是你收拾的?”
銀杏不知她為何突然這般說,卻也點頭應聲:“是奴婢為姑娘收拾的。”
“你將我帶來的包袱拿過來。”
薑鳶來時的包袱裡隻有寥寥幾身粗布衣衫和她積攢下來的幾兩碎銀。
裴璟笑她既入了王府,這些東西便不必帶了。
那時薑鳶卻隻笑著搖搖頭。
裴璟以為她是想留個紀念,便也隨她去了。
可隻有薑鳶自己知曉,她是怕有朝一日突生變故,做好回去的準備。
思及此,薑鳶不由得深深歎惋。
明明那時候的她,還保有清醒頭腦,可入府後不久,她便完全沉溺於裴璟的柔情攻勢下。
怪不得古人曾歎:“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都怪她太傻,被情這一字蒙蔽了頭腦,傻傻地付出了真心。
不過幸好為時不晚,她還沒有成為裴璟的妾侍。
她,還可以離開。
銀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將包袱交給薑鳶以後,她便出門去打了熱水,想為她洗漱一下伺候她休息。
誰知她回來,卻撞見薑鳶一襲粗布衣衫,正將身上佩戴的首飾發釵一件件取下。
一種不詳的預感突至心頭。
她舌頭都忍不住打結:“姑、姑娘,您這是作甚?”
薑鳶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將烏發上的最後一枚珠花取下,擱在梳妝台上。
舍去這些珠寶首飾,她反倒覺得輕鬆自在了些。
拿了包袱裡的一枚木簪挽在腦後,望向鏡中未施珠釵的自己,她輕快地彎一彎唇,而後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銀杏。
她從自己包袱裡拿出一塊碎銀,塞到她手中:“多謝這段日子的照顧,後會有期。”
銀杏拿著手裡的這半塊碎銀子,又看看身著粗陋布衫,釵環儘卸的自家姑娘,如墜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