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木白的心情很不好。
事情的起因說來話長,總結一下就是--他被人摘桃子了。
或許有人會納悶,這世上還有敢摘皇太子桃子的人?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還是他惹不起也不容易報複回來的人。
是的,正是木白的叔叔們!
叔叔不可怕,可怕的是叔叔背後還站著爺爺,惹了小的老的上,老的上不來了會讓他爹上,後果很嚴重。小白不想嘗試,但不去試試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畢竟,畢竟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從幼苗開始播種,一點點灑水施肥修剪,花費了很多時間精力才收獲的“大桃子”啊啊啊!
“桃子”的名字叫做“太平號”,是一艘掛著三張主帆、兩張輔帆的大型遠洋船。
在如今這個一帆兩帆頂天的時代,這艘擁有五帆的船使用的可是當今最頂級的製船工藝。或許有人會覺得五張風帆,其中還有兩張是輔助的小帆著實稱不上多,但事實上大明不是不能給船掛上更多的帆,隻是這樣的構造在如今是最科學合算的。
船帆的搭建並不僅僅是一張隔水布那麼簡單,如今的船桅是實木搭建,要撐起一張帆就需要一根配備的船桅,而單單這根木料就重達三百多斤,更不提其需要配備上的帆布、嵌入鐵絲的纜繩、拉動船帆的手拉盤等等了。
也就是說,在如今什麼貨物都沒有安裝的情況下,太平號需要承擔的負重就有一噸有餘,而以木料為主要材料的船隻本身的負重也不過二三十噸,因此,除去骨架,留給貨物的載重已經十分有限。
硬條件擺在這兒,在以往,除了戰船之外,尋常的商船壓根不會為了速度放棄載重,而戰船又不追求負載,因此這種平衡尋找得十分艱難。
在這方麵大明向西方學習了不少先進經驗,此前大明的船隻大多沿著海岸線前行,沿途都可以得到補給,所以對速度的要求也沒有那麼高,反倒是西方來的船隻,因為船上儲備糧食和淡水的空間有限,他們需要儘可能地快速穿越沒有補給的海洋,所以會有意識地在建造船隻時想辦法將其提速。
所以,在提升船速方麵,西方的船隻確實有值得學習的先進之處。不過,很可惜的是,西方來到大明的大多是船夫和商人,並沒有造船方麵的專業人士,所以大明的匠人們縱有不解之處也隻能自己摸索,沒個可以溝通交流的人。
但這點想必在未來會有所改變,大明的皇室已經發出了招募令,在全世界尋找擅長製船的匠人,以高額的報酬和薪水將他們引來大明。
因為消息的傳播具有遲滯性,所以,大明官方還十分大方地撥付了一筆額外的費用給各位“獵頭”們——無論是誰,隻要他們將有真才實學的造船匠人帶到了大明,就能得到一匹錦布。
彆看單個匠人的尋獵酬勞似乎不是很高,但隻要這些商人願意,一次帶來十個二十個乃至於更多根本就不是問題。
是的,大明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挖彆人的牆角。
不厚道?哎呀,良禽擇木而棲,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是華夏自古以來人儘皆知的道理,怎麼能說厚道不厚道呢?
當然,在挖牆腳的同時,大明也不忘培育自家的人才。在國家的政策向海洋傾斜之後,大明建造起了南北兩個造船廠,北方的定在山東的膠州灣,南方的則是定在東海的瀛洲。這二者都是深水港灣,同時有天然的陸地遮蔽,可以預防大風天氣對還未完工的船隻有所傷害。
其實,從地理位置上說,南方的福建、廣州等地要更適合建立造船廠,但那些地方每年的颶風天著實太多。
而且,南方多樹,開山建路的過程中,這些地方有不少樹木可以用來做建材,在那幾處建廠還可以節省大量的運輸時間和建造成本。
隻是成也地理,敗也地理,偏偏就有颶風這個無法解決的大難題立在那兒。在海灣邊上能夠建立起不懼颶風的房屋之前,要想在南邊造船恐怕是不可能的。
但這並不影響南方的工匠北上,前些年,大明對工匠們的服役之法進行了改動,家有餘財的工匠們可以繳納錢糧買斷勞役,而這些上繳的經費則被朝廷拿來雇傭和聘請旁的工匠。
是的,在如今的新政策下,工匠給國家乾活非但可以抵消自己的勞役,還可以得到工錢,但正因為是聘用關係,主家自然有資格對工匠定下嚴格的工期、質量要求。
和以前被監工打罵、被迫進行的勞役不同,現在的大明匠人服役完全是出於自願,而且為了自己的名聲和豐足的收入,以及為了讓自己下次依然能夠被聘用,他們乾起來可賣力啦!
磨洋工和認真乾活之間的鮮明差彆很快就讓那些反對改革的朝臣們閉嘴了,大明的各項工程速度增加不說,質量的變化也是顯而易見的,總體折算之後,其實還是朝廷賺了。
而工匠人也不虧,除了賺到了酬勞之外,從此之後他們還多了一個為皇家做過xx的履曆。作為大明第一ip,和明皇室有關的一切都得到廣大人民的推崇和追逐。
基本上,隻要打上“皇家”兩個字的匠人起碼有三五年內都不用擔心接不到活乾。而在接活時候,“皇家”匠人們都會有誌一同地加個背書——如果他們再被皇家招去了,那一切工作都會先被放置。
雇主們當然沒有意見啦!雇主們簡直歡迎死了這種情況。
到時候在宴會聊天時裝模作樣地來一句:我的xx到現在都沒做好,因為我的工匠被皇家招去了什麼的多拉風啊!
咳咳,其實對於工匠們來說此舉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在如今,大部分被召集的工匠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但無論做什麼都會有大量零碎不需要太大技術含量的工作,這些工作多半是由那些繳納不起費用而不得不親自來服役的匠人們承擔。
這些人連替代服役的費用都出不起,生活自然頗為困苦,也因此,他們比起旁的學徒有更強的學習欲望。
有基礎,肯乾活,還願意學,一來二去,老師傅們也看中了不少小輩。通常,一段工作結束後,總有那麼幾對成了師徒關係。
工匠間的師徒關係十分傳統,在學工期間徒弟的吃穿用度都依靠師傅,而作為報酬,學徒學成後要為師傅免費打工幾年作為報酬。打工的年數各行各業都有不同,一般來說,製品價值比較高的行業打工年數會更長一些。
這可不是當師傅的在剝削學生,在這個時代,學一門手藝是可以靠它吃一輩子的飯的,自己的子孫也能因其獲利,甚至於在未來還可能搶占自己師傅的生意,因此,工匠之間的技能傳授相當於是將自己的飯碗分出去一半。這麼大的恩情,讓學生打工幾年著實不算多。
官方也非常鼓勵這樣的關係,甚至還會有意撮合,一方麵是為了鼓勵技能的傳承和保留,另一方麵嘛……咳咳,就像聘用師爺得縣官自己出錢一樣,帶著徒弟的師傅也是要承擔徒弟的開支的,官方又能用好的匠人,又不用自己出錢聘用,豈不是美滋滋?
不過實際上官方還是抬抬手,免去了學徒的服役要求,也算是鼓勵這種關係的良性發展。
在以老帶新的模式下,大明也漸漸培育出了一批年輕的製船匠人,可以想象,不久的將來,中西方的匠人們之間必然會有一場理念之戰。
不怕他們戰,就怕他們不戰。
道理越辯越明,觀念推陳才能出新,技術的發展必然伴隨著爭論和淘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樂氛圍隻會孕育腐敗。
在西方的船匠到來之前,大明的工匠們先交出了這艘“太平號”。匠人們經過了大量的實驗,判定三大兩小的船帆配比最為實用,三張大帆受製於材料的牢固性,被固定了麵向,而兩張小帆則是做了活輪。
如此,當船隻在海洋上航行時,順風之時便可用大帆,若要加速,也可打開五張帆,而若是遇到逆風之時便可收起大帆減小阻力,隨即展開靈活的小帆尋找迎風麵。
隻要角度找得好,哪怕是逆風也能借到動力。雖然那樣做船隻肯定是斜著走,但在海洋上隻要航行速度能夠大於洋流的速度,不要停留在原地即可。
在海上,不怕逆風,就怕沒風。
若是實在沒了風……
那就隻能靠腳踩了。
大明的匠人在船隻的左右和後方都做了木輪,這一設計的靈感或許是來源於鄉間用於灌溉的水車,這種改進後的輪船隻要靠著腳踩就能帶動履帶,讓船隻緩慢前行。
但這都不算什麼,最讓人側目的是船隻的後方裝了一個螺旋槳。
彆小看這個在現代已經融入千家萬戶人儘皆知的動力設施,這種葉片狀態的螺旋泵原本要在兩百年後才能被發明出來。雖然它的原理就和風車、水車基本類似,但從大到小,從方形到圓弧,無一不是經曆了千萬次的實驗和比對研究。
尤其是將其用在船舶的動力上,更是世界首創。
這並不是木白指點的,完全是工坊匠人們的靈光一閃。
此前,為了在槍管裡刻畫上能夠讓子彈的射距更遠、精準度更高的彈道,大明開啟了冶鐵改進之路。
但眾所周知,科技的發展到了明朝基本已經到了傳統工業的末端。
所有的技術能改造的都已經改造完成,原材料的升級也已經基本完成,留給明朝匠人們的發展空間已經非常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