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踏上大明的國土時,距離他在海上迷失人生的方向已經過去了小半年,腳剛一落地,呼吸到屬於港和人流氣息的他情不自禁落下了兩行熱淚。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啊啊啊!
當時,他的一聲怒吼吸引來了大明的使節團,儘管對方似乎是以為這裡有海賊搶劫情況才過來的,看到幾個小年輕是因為心態崩盤大吼大叫還有些嫌棄,但能抱上粗大腿,被鄙視兩下又不會掉塊肉。
現在但凡是在沿海城市,哪怕是三歲小孩都知道如果在海上遇著了困難和危險,可以向掛有日月旗的船隻求助,那是屬於居於日出之地的明國船隊。
雖然明朝開始海貿沒有多久,撇開瘋狂賺差價的中間商大食人親自開船來到歐洲來單乾更是隻有這幾年的事,但大明的船隻已經靠著它強到不合理的戰鬥力,和與戰鬥力完全相反的和善成為了海上最受歡迎的存在。
當然,他們對於海寇劫匪的無情和凶殘也和他們對平民的友好一樣有名。
“說起來……真是看不出來啊,我覺得他們看上去真的好溫柔,好紳士。”傑西趴在船舷,遠遠看著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向前航行的大明船隻感慨道,“怎麼會有那種凶名呢?”
就像硬幣都有兩麵一樣,傳聞通常也會有些兩極化。
大明在外的傳聞除了友善溫和之外,也有諸如“有著宛若惡鬼般的領頭人”“每個領頭人都是魔王,魔王!”“夢魘の主”之類奇奇怪怪的名稱,但在這段時間的觀察之下,傑西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稱號,無論是最初接觸時候對方彬彬有禮的態度,還是知道他們困窘之後允許他們跟隨,還不需要他們獻上貢品,都是無法用負麵詞彙來描述的吧。
正因為那些傳聞,傑西在求助時候心裡還是有點小躊躇呢。
“嗯……可能那些傳言是有些人故意散布的吧。”從星圖中解放出來的小夥伴隨口答道。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其實戳中了真相。
因為長期受到倭寇的侵擾,明帝國的每個人對海盜這種存在都極為厭惡。早期有任務在身時候還不得不避重就輕,大局為重,但等到了後來各位藩王帶隊之後,水兵們都徹底放飛了自我。
一旦在海上看到掛著骷髏頭的船隻,當下都不用猶豫,直接放開五帆,全力衝刺。
彆看大明的船隻噸位巨大,但經過精密設計的風帆可以在有風的情況下完美帶動整艘船,尤其是兩張可以靈活改變方向的輔帆,在熟手的調動之下,大明的船隻行進時候的靈活度比起小船也不遑多讓。
如果遇到對麵的船也有好把式也不用擔心,大明的寶船還有人力催動裝置,已經更新到第二代的螺旋槳推動力已經相當可觀,在風力與人力的共同協作之下,目前還沒有大明船隻追不上的海盜船。
咳咳,如果遇到比較警覺遠遠就望風而逃的,也可以先送上一炮,經過彈道改造的炮口誤差基本能控製在五米以內,在海洋上,這個誤差已經十分讓人滿意了。
就算沒有砸中,也能讓對方嚇到半死,大多數情況下,一手撩起下袍一腳踩在船頭,姿勢比海盜還六放飛的各路藩王們都能如願。
彆說,比起如今基本大部和平,沒仗打全是建設任務的大明本土,還是這片全新的海域更有趣。
無論是沿途的見聞交流,還是偶爾的小調劑,都比回去呆在王府裡發呆有趣啊!
至於救人?
唔,不過是順手而已,他們也需要當地人幫忙嘛。比起會恩將仇報的人渣,大部分的番邦人士對救命恩人還是非常友好的。
於是就這樣,大明的藩王們用另一種姿勢走上了人生的奇怪道路,而且仿佛是說好的一般,幾個不暈船,對海外有興趣的皇叔們都有各自熟悉的海域,比如燕王朱棣,他的探索方向就是如今沒有人能夠成功突破的正南方。
他似乎一門心思想要找到那個有著豐茂水草、優質礦藏的島嶼,不過在出海三次均告失敗之後,朱棣暫緩了上船的活動,一門心思撲到了諸多山海地理誌中。
順帶一提,讓各位侄子們考生考死的出海考試大部分的題目就是朱棣出的題,就理論知識來說,這位一門心思挑戰難度max的燕王殿下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魁首了,可惜的是就算如此,截至今日,他還是沒有摸到澳大利亞的邊。
在沒有機械動力的時代,靠著人力抵抗逆風和逆流當真不是件容易事,這需要人們無數次的試探和拚搏,而燕王恰巧就是一個有著不錯耐心和毅力的人。
“孤也不是沒有私心。”麵對道衍和尚的問詢,朱棣哼笑一聲,他將手中的星海圖放到一旁,對於自己的目的很是直言不諱。
朱棣的手下有三分之二的人手都是求和後歸入大明的遊牧部族,蒙古人、女真人、粟特人都有,無一不是馬背上謀生活的好漢。
大明早期對於這些遊牧部族的態度是以夷製夷,也就是用這些歸附部落族組成防禦圈來抵抗殘元勢力,表現好的歸附部落可以被授官,如今東北部不少的衛所執掌就是歸附的部落人員。
雖然短期來看,這樣的政策沒有問題,但這其實也是土官自治的一種。在他的大哥朱標上位之後,近兩年的動作已經有了改革的趨勢。
“應天想要以中央派遣的流官代替土官。”朱棣十分冷靜得說道,他目光明亮,說起這一番話的時候語氣中還帶著點崇敬:“大哥的想法十分正確,長期在一地盤踞的土官遲早會成為禍患,中央政府一旦有了低穀,他們就是最不穩定的趨勢。”
而用流官代替土官在抑製地方勢力的無限製擴張上早已被證實有效,隻是,朱棣的理智認為這一政策是完全正確,但在情感上,他卻多多少少有些苦惱。
少年時期就就番的燕王朱棣和地方很多的歸附部落的勇士都是朋友,他心知改土歸流之後他們會有什麼下場,內遷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於理,他覺得理所應當,但於情,他多少有些不忍。
而且對於這些草原漢子來說,內遷真的是好事嗎?就算坐在皇位上的是他溫和的大哥而不是凶暴的老爹,結果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