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無限空間對於商容居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或者說,無限空間在此之前,想必也想不到商容可以是這麼個戀愛腦,“謝輕侯到底是都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真的要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我倒是覺得這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
然而出乎無限空間意料的——甚至是讓祂隱隱的開始覺得驚恐的事情是,因為現在兩人共用一具身體的緣故,所以無限空間能夠在一定的程度上感知到商容的想法,而透過那一點點的信息的傳遞,祂能夠意識到,商容的確是這樣想的,這個被他培養出來的瘋子的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無限空間於是不得不嘗試著放軟了語氣。雙方之間的關係在一瞬間像是顛倒了過來,占據了絕對上風的成為了商容,而不是擁有身體的操縱權利的無限空間了。
“當然,你也可以擁有另外的一種選擇哦?”商容的語氣聽起來不急不緩,“比如……”
“離開我的身體。”
無限空間一時之間緘默不言。
祂已經失去了自己在數個紀元當中都在經營的那一片獨屬自己的空間,這對於無限空間本身來說是一種極大的削弱。商容並非是祂刻意為自己培養出來的備用身體,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無限空間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比之更好的軀殼來替代使用。
祂站在天秤的兩端左右搖擺,不確定自己到底應該做出怎麼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因為忌憚商容真的搞出什麼魚死網破大家同歸於儘的事情來,之前祂所凝聚起來的、那威力可怖的龍語魔法終歸還是在成型之前就被消散掉,不曾真的做出攻擊。
謝輕侯依舊在同【父】纏鬥。
他們實際上並不能夠算是勢均力敵,因為從理論上來說,造物永遠都不可能反抗自己的造物主——那是一種天然的壓製。
謝輕侯已經在一定的程度上同【父】與【母】脫離……但是時間太短了,如果能夠給他更久蟄伏期的話,祂一定可以徹底的脫離自己的造物主,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完全獨立的生物,而不必再收到來自於任何人的掣肘。
好在【父】如今是處於半瘋癲的狀態,精神並不十分的清醒,在攻擊的時候也更多是采用了本能。毫無技巧,隻是單純的在肆意釋放力量而已。
但是因為祂本身擁有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太恐怖了,以至於即便隻是這種毫無章法的攻擊,也依舊能夠造成可怖的後果,讓人避之不及。
不能這樣下去。
謝輕侯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或許在一時之間,他還能夠和【父】之間平分秋色。但是謝輕侯很清楚,長久以往下去,他的力量儲備並不如【父】的浩瀚和深厚,隻會逐漸陷入頹勢。
而到了那個時候,再無力量招架的他們與【父】之間的關係便如甕中捉鱉。
……這是什麼自己送上門的、幾乎可以讓對手在睡夢當中都活生生的笑醒過來的好事。
他眼底繁複的銀色花紋越來越亮,到了最後,看上去簡直要將他的一整隻瞳孔都全部占據,變作銀白色一樣。
謝輕侯身後的那一對黑色的羽翼張開,墨色的羽毛邊緣隱隱約約的像是鑲著一層金色的邊。告死鴉巨大的虛影在他的身後若隱若現,睜開了那一雙閃爍著猩紅光澤的眼睛。
“父親大人。”
謝輕侯開口——很奇異的,在他說話的時候,四周像是隱隱的有某種樂聲響了起來。
那並不是某種能夠被尋常所聽到的樂曲,甚至那究竟能否當真被稱作是音樂都並不好做出定論。那聲音是肅穆的,沉寂的……多麼奇妙啊,如果細細去聽的話,就能夠辨彆出,那其實是專為了死亡所奏向的曲樂。
“得罪了。”
在話音落下的同時,謝輕侯背後的那一隻告死鴉也振翅,朝著【父】飛掠而去。那虛影擁有著同【父】的龐大蛇軀不相上下的巨大身形,用粗壯的爪和有力的翅膀去控製長的仿佛看不見儘頭的蛇尾,暫時的接管了同【父】之間的戰鬥。
謝輕侯的麵色越來越蒼白,但是他的眼睛當中的花紋卻亮的刺眼,看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眼睛裡麵飛出來化作實體一樣。
“緘默。”
青年的雙眼當中有鮮血像是眼淚一樣的流了下來,但是他對此卻全然不顧,隻是死死的盯著【父】的行動。
緘默之曈的威力在這一刻被全數的激發,謝輕侯甚至根本不去考慮等到一切結束之後,他的眼睛是否會受到什麼不可逆轉的傷害。想要定住創生萬物的【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在決定站出來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就已經對此有所覺悟。
在這樣的全力施為下,時間被停止,周圍原本肆虐的空間亂流也於這一瞬間保持了絕對靜默的姿態。從【父】的喉中溢出來了可怕的、憤怒無比的嘶吼聲——緘默之曈並不能夠完全的禁錮住這般尊貴存在的行動。
謝輕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試圖將那些血液甩飛出去,而不要成為自己視物的阻礙。
差一點……還差一點!他需要一個完整的、不被乾擾的機會,以告死鴉的權能尋找到【父】的身上唯一的那一個弱點,然後——徹底的為其宣告死亡的到來!
這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神造之物妄圖用自己從神明那裡得來的力量,反過來桎梏神明。
謝輕侯用儘了力氣想要將“緘默”維持的更久一些,最好是能夠完全的停止下來【父】的時間,泯滅掉祂的力量;而對於【父】來說,謝輕侯的這一種過於大膽和冒犯的行為無疑讓祂原本就永不會熄滅的仇恨與怒火越燃越烈,叫囂著要將無數的世界都焚燒作為陪葬。
而在這個複仇的序列當中,作為唯一能夠被【父】記住存在與臉的謝輕侯想必定然是牢牢的占據了仇恨值的最頂端。
“哢啦”、“哢啦”。
四周的空間在這種純粹的力量的對抗下,不斷的破碎。那些碎片在半空中落下,又在一小段的墜落之後化作了星星點點的彩色的光輝。
於是這一處空間的夾縫裡一時之間流光溢彩,倒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麗。
“呼……哈……”
謝輕侯輕輕的吸著氣,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一隻手從他的背後伸了過來,幫他一點一點的擦拭掉了麵上的血淚。謝輕侯沒有餘力也沒有精力去回頭看,但是他知道那是誰。
“我還以為,你會更願意選擇從背後照著我心口給一刀。”謝輕侯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