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二點,小區已經沒有路人了,樓棟之間零星亮著幾戶窗,隻有兩排昏暗的路燈驅散黑暗。
古斯特緩慢停了下來。
南知解開安全帶,臉稍稍向左側偏了偏,視野控製在隻能看見封呈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笑道:“謝謝封主任。”
封呈沒回答。
南知彎腰去開車門,昏暗中,散下來的頭發正垂在他那件外套上。
封呈垂眸,看著發梢從衣服上拂過,袖口沾了點濕意,也懶得去管。
車門打開,一股涼風迫不及待侵入,南知忍不住抱了下胳膊。
她快速下車,背影很快掩沒在雨中。
車內重歸安靜,封呈坐在駕駛座裡,摸出一支煙。
他沒有煙癮,但連做八小時手術,再加上深夜開車,需要用煙來提神。
丟在儲物格內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陸亦舟在微信和他吐槽今晚的急診。
封呈瞥了一眼,沒有管,繼續將一支煙慢慢抽光。
橘色的小火星在指間明明滅滅,封呈抬眸看向眼前樓棟八層新亮起的燈,眼底浮現出意味莫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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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十分,南知進了家門。
屋子裡冷冷清清,放在餐桌上的一瓶雛菊也快凋謝了。
南知開了燈,用手機播放音樂,明明氣溫並不高,她還是想開窗透透氣。
拉開窗簾,她靠在窗邊,往外看去。
細雨如織,整個世界都是黑的,頭一低,昏黃的路燈下麵,古斯特還停在那裡。
南知微微站直,封呈還沒走麼?
再仔細看,隻見黑漆漆的車內,一點微渺的火星亮著,是他在抽煙。
南知有些怔忪,她記得以前封呈最討厭煙草的味道。
他好像沒變,卻又有什麼變了。
十年,真的是太過漫長的一段時間。
正如她自己,人佛係了,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再回想分手時的決絕,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有幾分後悔。
雨還在下著,讓她想起那場狼狽的暴雨夜——
“南知,你想清楚了,一旦分手,我絕對不會回頭!”
雨聲中,是少年歇斯底裡的質問。
南知猛地回神,翻湧的情緒瞬間平靜。
她不再看樓下,拉上窗簾,轉身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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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淒風冷雨,到了第二天,江城終於轉晴。
難得的好天氣並未給人帶來好心情,尤其是經過整宿忙碌的醫院。
清晨的心外科辦公室,一大早就在進行一場術前討論,討論對象是昨天轉入附屬醫院的32床病人。
此時辦公室內主治醫生和實習生都在,大家坐在位置上,默默看著麻醉科溫溫柔柔的女醫生和封主任爭執。
“建議慎重考慮。”
南知雙手插兜,眉目寧靜,說出口的話卻與表情相差甚遠,“這個病人重度肺動脈高壓,做心臟手術風險太大,有很大可能上了手術台下不來,彆說開胸,可能麻醉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