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半開著,麥月的暖風夾雜著花香盈盈,他正想閉上眼睛多享受一會兒沁人心脾的香氣時,破門而入的聲音攪和了他的興致。
“公子,快起來啦!”
雲卿一萬個不想動,他早就習慣了晚睡晚起,但聽霜降的語氣,估摸著是什麼讓他非起不可的事情。
“陛下的聖旨還有一刻鐘就要到了。”
什麼?享受大自然的興致霎時全無,雲卿猛地從榻上跳下來,開始穿衣洗漱。
延誤了接旨,可不是小打小鬨,而是大不敬之罪。
一盞茶的工夫,便草草穿戴完畢。紀婠,蕭洛和雲卿三人恭候在院內,等聖旨的到來。
“父親,您說這陛下聖旨寫的什麼呀?”
“如今雲瀾成了昭元帝君,自然是封賞給娘家人的。”
雲卿這才想到十年前紀嬗被冊封為永昭側君之時,隔了幾日便來的聖旨,母親的爵位就是八代武皇慶永帝親賜的,隻是這次聖旨來得格外快,次日便到了。
“聖旨到。”
眾人紛紛下跪,作恭敬狀。
禦前女官手持聖旨,踱步而入,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正四品伯爵紀婠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養育昭元帝君有功,著即冊封為正三品侯爵,食邑一千二百戶,其長子紀雲卿冊封為正五品子爵,賜號樂淵,食邑八百戶,欽此。”
“臣叩謝陛下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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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侯爵大人了!”
上午剛頒布了聖旨,納蘭清河,長孫意和高漸漓便不約而同來到了紀府。
“什麼侯爵大人,姐姐就彆打趣我了。”紀婠拍拍長孫意的胳膊笑道。
高漸漓端起侍女剛呈上的百合羹,嘗了一口道“味道不錯。”
紀婠笑道“特意吩咐含煙將清河那份的冰糖,加到了你碗裡。”
高漸漓喜甜口,而納蘭清河不喜甜,如此一來正正好。
幾人一邊品著下午茶,一邊聊著天,院內一陣歡聲笑語。
紀婠、納蘭清河、長孫意以及高漸漓年紀相仿,又相識多年,親密無間。
這麼多年來,十大家族鬥爭不斷,起起伏伏,唯有紀氏、納蘭氏、長孫氏和高氏一直相互扶持,在外人看來這份情誼固然是打動人心,可也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紀氏如今不但是皇族兩代人的姻親,還有內官重臣紀妍。
納蘭氏和長孫氏作為古老的六氏族,幾代人經營下,在朝中勢力深不可測,如今一個管著戶部,一個在軍中占據眾多要職。
納蘭氏擅長經商,商鋪遍布長安,富可敵國。而長孫氏祖傳著全大周最好的兵器製造技術,軍隊中的武器,半數都由長孫氏打造。
高氏乃後起之秀,高漸漓是景陽派掌門的關門弟子,驃騎右將軍薛蠡的師妹。武功了得,多次奉命帶兵出征,軍功卓越,被封為驃騎左將軍。
同時深諳兵法與練兵之道,現任兵部尚書,又是大司馬長孫泓的軍師。既是將才,也是帥才。
內有紀氏,外有納蘭氏、長孫氏、高氏,四家族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任憑政敵如何攻擊,始終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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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冊封大典過後,官宦貴族中就呈現出兩派勢力,一派是極力想與紀氏拉攏關係,另一派則是轉而投靠司徒氏。
可那司徒衍向來鐵麵無私,隻知開庭斷案,不喜歡官場上的彎彎繞繞,駁了不少來訪者的麵子。
久而久之,來踏紀府門檻的便越來越多,而且大多數都是來談姻緣的。
雲卿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物件,被人相來相去的,倍感不適,便整日稱病不露麵。
紀婠就這一個兒子,還指望著他代理族長之位,自然不想隨隨便便定下親事,也配合著打掩護。
時間一久,來的人漸漸少了,雲卿也算是了卻了一場煩心事。
也不知道蕭洛同紀婠說了些什麼,冊封典禮後的幾個月,紀婠突然找到他,他本以為是又犯了什麼事要挨罵,結果紀婠竟對著他說道“兒子,你如今也已十七了,母親之前管你管得太嚴,反而激起了你的逆反心理,今後,隻要能保證自己的安危,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雲卿聽到紀婠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滿腹狐疑,以為有詐,連著問了好幾遍“母親說什麼?”
紀婠不厭其煩地回答他“我說你長大了,不再處處管著你了。”
雲卿的臉上經曆了從喜悅到哀傷的風雲變幻。
最後,他竟走上前抱著紀婠的胳膊開始抽抽嗒嗒,梨花帶雨地哭起來“母親,不要瞞我,您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紀婠終於有了怒意,憤而斥道“胡說八道,你就是這般咒我死的嗎?”
說完甩開他,拂袖而去。
雲卿站在原地,先是邊哭邊笑,接著跑到院中,一聲聲地喊著“太好了,我自由了!”
一旁的侍從見狀以為他喝酒喝多了,鑒於前麵幾次的經驗都沒有上去攙扶。
雲卿在院內手舞足蹈,釋放著滿心的歡喜,直到精疲力竭,倒在一片鋪了厚厚月季花瓣的草坪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