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兩眼空空地凝視著府中的一地狼藉,過了會兒又說“這樣也好,二姐就跟他再無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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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朔日,是一個守得雲開卻不見月明的日子。
薛靈沢被葬在的薛氏的族塚內,牌位上寫的薛氏大公子之位,而不是慕容氏二姑爺,更不是蘭陵郡君。
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隨著薛靈沢的死,終於畫上了句號,也隨著薛靈沢的死,被抹除得乾乾淨淨,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
又過了三日,司宮監連同尚醫局給出長長的一卷診斷報告,證明慕容璟在一月內確實發作過夜遊之症。
慕容璟被放出來的時候,正好是黃昏。夕陽的餘暉異常明亮,火紅的雲霞映在天際,將她的愁緒燒得無處遁形。
她一身素白,身上沒有任何配飾,素麵朝天,唯有眉間的五瓣桃花,依舊繪得殷紅,遠遠望去,宛若一點朱砂。這樣的她,少了幾分明豔與媚態,取而代之的是清麗出塵的美。
摘掉鐐銬的雙腕還尚存血痕,在素色白紗袖袍下若隱若現。
她不想立馬回府,於是漫無目的地遊蕩在長街之上,直到落日的掙紮著熄下了最後一抹餘暉,慕容璟環顧四周,發覺此刻的自己正站在那片熟悉的桃林內。
此時的桃花尚未到始盛開的時節,但枝頭的新綠已孕育出了一番生機。
皎皎月色,銀光似水,流瀉滿地,青年身長玉立,靜待著故人歸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慕容璟將雙手負在後背走上前。
青年沒有回答他,而是從袖口掏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這藥很靈,不會留疤。”
慕容璟笑著接過“謝謝了。”
“怎麼不回府?”青年問道。
“就是想隨便逛逛,家裡太無趣了,哪有外麵好玩。”慕容璟道。
“你後悔嗎?”青年與月色融為一體,亮眼得出奇。
“後悔什麼?事情都做了還能反悔不成。”她低頭看了眼被鐐銬磨出的血痕,苦笑道。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青年眼眸微垂,意有所指。
“那還能是哪件事?要不你幫我回憶回憶,我記性不好。”慕容璟問道。
“罷了,不提了,我送你回府吧。”
林間發出微動聲,慕容璟如狼般警覺地環顧四周“什麼人?”
青年順著月光朝身後望去,銀白的冠玉在草叢中如螢火般忽隱忽現,他凝神片刻後,挪動身子,擋住了慕容璟的視線“一隻兔子罷了,回去吧,已經很晚了。”青年戴上鬥篷,待慕容璟轉身後,跟在她身後走出桃林了。
月光下的兩個身影漸行漸遠,一如十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兩人也是這般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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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月,鶯啼恰恰。
如期歸來的不隻有養蠶人辛勤的身影,還有離京已久的朝露。
西街的玉石鋪子重新開張,舊客新客紛至遝來,頭兩日朝露忙得不亦樂乎,直到第三日才稍有空閒。
卯時三刻,她行至紀府,卻見大門緊閉。
“這位兄弟,勞煩通傳一下,我找你們家公子。”
那護衛認得朝露,沉默片刻後道“不好意思,我們主夫下了命令,這段時間不讓公子出門,也不讓他公子見人。”
“為何?”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護衛搖搖頭。
朝露吃了個閉門羹,心念著定是這段日子出了什麼亂子,她靈光一閃,轉身去了納蘭府。
昔垚聽聞來者是朝露,有些意外,後才知道朝露去紀府吃了閉門羹,才不得不來找她。
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昔垚一時不知從何處開始說起。隻得流水賬似的按照時間順序一一道來,等話落,已是下午時分了。
朝露隨著昔垚的講述,一會兒喜悅,一會兒驚恐,一會兒齜牙,一會兒抿嘴。
她離開京城不過半年,大到天下,小到個人,早已時移世易,地覆天翻。
“如今京城關於雲兒,阿塵和那慕容璟的傳言是沸沸揚揚,他若出來了,定會去找那慕容璟,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又要大做文章,如今被蕭大人關著也好。你放心,我去見過他兩次,之前被刺的傷早痊愈了。”
朝露的心似是定了定,欲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凝神半晌後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