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臨(中)(2 / 2)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雲卿仰頭長歎,“能過一天是一天。”

千塵望著冰麵凝神發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坐在屋頂上指著天空立誓要摘星星的少年不見了,他變了,變得不再是自己了。

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對未來似乎也沒有了期待,隻能日日撥弄著琴弦,看著漏壺的水一滴滴地流走。

“阿塵,今日宮宴上我找了好久,都沒看到慕容璟。”雲卿道。

“你是怕她去查嗎?”千塵問。

卿沒有否認,“可是,也怕她在做另一件事,就是你說很危險的那件事。”

“雲兒,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把知桉養大,其他的事情你沒精力去操心,”千塵無奈道,“也沒法操心,她做的事情不是你能控製的。”

雲卿有些急“我看著陛下還有太上皇都好好的,再說朝中能臣那麼多,丞相大人的幕僚也不少,哪有什麼事是非得慕容璟去辦的,她除了長得好看也沒彆的長處吧。”

雲卿的語氣漸漸放緩“好吧,她弈術很高……琴技很好……箭法很準……馬術也很厲害……”

千塵見他這般模樣,原本沉重的心情輕了幾分,笑道“彆自己騙自己了,她若隻是長得好看,你也不會喜歡她吧,我們雲兒可不是膚淺的人。”

雲卿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還挺膚淺的……阿琛說,若是一個人不喜歡好看的反而喜歡醜的,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得了‘戀醜癖’,是種病,得治。雲柔喜歡你,不也是因為你好看。”

提到雲柔,千塵心一沉,可也許是次數多了,如今的他已經可以將這種沉痛從一炷香的時間縮減到斯須之間了。

自從他長姐死後,他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常人所不及的控製力。又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控製力也日臻變強,以至於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很難從他身上看到什麼情緒。

府中下人罕見地從他們的大公子臉上看到慌張的神色,還是上一次高漸漓中了斷腸草的毒。

“一開始我就發覺,在笑起來的時候,你們兩個還是挺像的,也許是因為都有酒窩吧。”千塵溫聲道,“後來,即使不笑,也有幾分相似了。民間有種說法,吃同一家飯的人,會越長越像,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雲卿從不提雲柔是紀妍養女這件事,可外人都知道,內官的孩子都是收養的。

“阿塵,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好不好,你不要告訴雲柔,她還不知道。”雲卿道。

“她能有什麼小秘密?”千塵笑道。

雲卿抱住千塵,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以方圓一丈內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其實雲柔是……”

千塵的眼眸為不可見地有了顫動,隨後又很快地恢複如常。

“快看,那不是紀大公子和高大公子嗎?”人群中有一女孩喊道。

雖然紀雲卿和高千塵的大名在民間早已儘人皆知,可見過真容的寥寥無幾。真正被百姓記住這兩張臉的,還數那場萬人空巷的婚禮。

“怎麼還叫紀大公子呢,早該改口叫納蘭二姑爺了吧。”一男子起哄道。

周圍漸漸站滿了圍觀群眾,兩人被那些目光赤裸裸地打量著。

“這大除夕的二姑爺不在府中陪妻主,怎麼在這兒跟高公子約會呀。”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伴隨著哄笑。

雲卿想到方才他抱著千塵說話的模樣定是被人看到了,耳根子一紅,恨不得立即在冰麵上挖個地洞鑽進去。

千塵倒是不為閒言碎語所影響,靜默了片刻後,貼到雲卿耳邊輕聲道“抓緊我。”

雲卿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出於本能的信任,立馬抓緊了千塵的胳膊。

一瞬後,之間千塵一個轉身,將他摟在胸前,腳尖輕巧巧地點了下冰層,騰身躍起,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後,穩當當地落在了那圈人牆之外,等到眾人反應過來,二人已經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中。

*

除夕的桃林,是冰雪覆蓋的世界。

桃樹光禿禿的枝乾裹上了厚厚的冰霜,將皎潔的月光折射成星星點點。

“阿塵,你輕功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雲卿訝然道,他印象中的千塵雖會武功,可不精於此道,反而是高漸漓的小女兒千悅,將她母親的一身武藝學了個十有七八。

而且,習武之人輕功好自是不必說,但哪有人不學武功隻學輕功的。

“在漠北那些年除了照顧阿悅,還需要幫母親處理一些事務。一次外出的時候不幸陷入流沙,後來就日日苦練輕功,為了自保,也是為了行事方便。”千塵回憶起漠北的日子,墨色的眸子不禁暗了暗,“回了長安後這一身輕功已沒有可用之處,倒是方才讓我有機會施展了一會。”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那些人了,能讓我有幸一睹千塵公子的絕世輕功。”雲卿笑道,“隻不過這昭寧三年初始之日,那些酒巷子裡的說書先生,就要以‘美男夜會’為題長篇大論講故事了。”

千塵道“我們也是養活了一批人,算是做善事了。”

雲卿搖搖頭,有些無奈道“說就說吧,反正我現在隻關心那些人命關天的事兒,其餘的,我堂堂伯爵大人不介意給他們貢獻點素材。”

千塵笑了笑,心想若是放從前雲卿聽到那些說書先生如此胡亂編排自己,怕是要氣到找一幫護衛去京城的酒館子一家家掀桌子。

如今有了不可說的秘密,這些流言反而是煙霧彈,可以更好地隱藏一些牽動人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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