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三年的第一縷晨光越過萬水千山,灑遍了長安的角角落落,金輝一片,映照著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大周建國不到三百餘年,吐蕃稱臣,後收複樓蘭和突厥,建立安西四鎮,國力日益強盛。
可境卻不太安寧,北方的遊牧民族建立的回鶻政權蠢蠢欲動。
東麵的新羅藩國臣服百年,近年來卻勾搭上了東北海上一倭寇建立的島國政權,狼狽為奸,小動作不斷。
但其中最讓昭寧帝頭疼的,還是土地廣闊,人高馬大的回鶻政權。
回鶻曾與大周有過三次大戰,雖每次都以大周取勝而告終,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即使贏,大周也贏得極其慘烈。
麵對遊牧民族的一身蠻力,哪怕有再高明的將領指揮大局,有再精銳的部隊衝鋒陷陣,都免不了血濺山河,屍橫遍野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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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三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昭寧帝正在含元殿與百官設宴,歡度上元節。
千裡之外傳來的軍報打破了節日的歡聲笑語。
“陛下,邊境傳來軍報,回鶻大將阿古達木領兵三十萬突襲歸綏,薛將軍不幸戰死。”
猝不及防的噩耗讓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群臣靜默。
年輕的昭寧帝自登基以來朝中一直非常安定,邊境雖有大大小小的矛盾,但都無關痛癢。
回鶻的突然襲擊是對新皇的治國的第一次巨大考驗。
年輕的昭寧帝眼中閃過了一絲慌張,可永昭帝多年來的悉心栽培使得她早已具備了一個帝王應有的冷靜和理智。
就在群臣的靜默中,昭寧帝終於開了口“四品以上官員,移步宣政殿。”
輕歌曼舞的宴會轉眼間變成了莊重肅穆的朝會。
“陛下,臣願帶兵出征,為大周擊退倭寇,收複歸綏。”高漸漓毛遂自薦。
昭寧帝的心中萬般踟躕,高漸漓是大周最精通兵法之人,師從景陽教劍術也是沒得說。
可畢竟是女將,麵對人高馬大的回鶻將領,隻怕在近身搏鬥中要占下風。
昭寧帝深知回鶻雖來勢洶洶,但這兩年與周圍的小國戰爭不斷,此次突襲大周不過是個下馬威,真正要打起來,未必能勝。
戰場刀劍無眼,昭寧帝心中估摸這場仗勝率有七成,也心知肚明必定要折損不少兵力。
自古以來,武功再高,經驗再足的將領帶兵出征,就算能保證打勝仗,卻無法保證活著回來。
大周已經失去了薛蠡這一員大將,斷不可再失去高漸漓。
“高大人,你年事已高,又身兼數職。”昭寧帝語氣平和但不容抗拒,“主將孤已有人選。”
“陛下,此仗臣不得不去。”高漸漓堅持道,“師兄死得太冤,於公於私,臣都不能坐視不理。”
昭寧帝凝神片刻,鬆口道“那孤就允了高大人隨軍出行,但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奔赴前線,隻能在營中指揮。”
滿殿文武皆知昭寧帝用意,無人啟奏。
高漸漓應道“臣謹遵聖旨。”
“傳孤口諭令兵部尚書高漸漓為參謀,雲麾將軍長孫默為主將,薛靈洋,霍羽為副將,調兵三十萬,即日出征,收複歸綏。”昭寧帝一聲令下,百官肅然。
“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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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的春季,是短暫而又熱烈的,如同一場轉瞬即逝的狂歡。
從大明宮到光陰巷,從曲江池到潏河畔,從天上星到水中月,都被暢暢東風裹挾著,星夜兼程地奔赴赫赫炎炎的夏天。
三個月後,大軍得勝,班師回朝。
宣政殿內,昭寧帝正襟危坐,百官沉默靜立。
長孫默身披鎧甲,手持長槍,威風凜凜地穿越長安街,薛靈洋,霍羽緊隨其後,一路行至玄武門。
昭元長帝姬正靜立於玄武門外。
與她一同來的是當朝三公,一品大員。
丞相慕容淑、太尉宇文宴、禦史大夫殷漓玄站在昭元身後,翹首以待。
昭元遠遠望見大軍行來,主將的身影在晨輝中漸漸清晰,可隨著隊伍越來越近,她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地散去。
就在離玄武門之後三丈遠的地方,長孫默突然叫停了正在前進的隊伍。
隻見他麵有愧色,翻身下馬,手握匕首,跪到了昭元跟前“臣無能,沒能保護好高大人,請長帝姬賜罪。”
眾人的目光循著隊伍極目望去,遠遠地看見在薛靈洋和霍羽的身後,有一個覆蓋著白布的棺槨。
昭元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片晌後顫抖道“一切等陛下定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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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外,停放著高漸漓的靈柩。
長孫默,薛靈洋,霍羽三人跪在殿外,求昭寧帝賜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