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是長安最熱的時節。
紀妍屋內放了不少新運來的冰塊,傍晚的窗戶送來陣陣清風,清風裹清涼,自不覺夏日的長了。
“風月樓的地下,有一間密室,話說藏著鬼新郎,進去的人都會遭受詛咒,於不久之後死於非命。”雲卿道,“過兩日我想法子去查探一番。”
紀妍抿著茶,半晌後道“以你的功夫,怕是不行,還是讓你小叔調兩個暗衛給你吧。”
“不行。宮中暗衛缺失,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有自保的法子,姑母不必擔心。”雲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自保?你是劍法超群,還是輕功厲害。”紀妍不放心道。
“我有獨門秘訣。”雲卿笑道。
紀妍道“我看那就是一普通青樓,沒什麼好查的。”
雲卿說“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慮未解開,也有一個不得了的猜想,得不到印證便渾身難受。”
紀妍不再多說“那你一切小心。”
“小叔宮裡的內奸,姑母打算怎麼處理?”雲卿問道。
紀妍靠在躺椅上,懶懶道“先假裝不知道,留著看看還能有什麼動作。”
雲卿點點頭。
*
雲卿走後,紀妍對著屏風後的那抹倩影道“已經走了,彆躲了。”
慕容璟一身輕薄白衣,發髻用木簪隨意挽著,墨色的發絲吹落在腰間,眉心有道不到半寸的淺細疤痕,豔麗中透著清冷。
紀妍道“下手輕一點,可彆傷著他。”
慕容璟淡淡一笑道“你們姑侄倆可真有意思。一個自作聰明隻想逞英雄,一個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要裝作都不知道。隻是苦了我了,本就一堆麻煩事兒,還要陪著你倆演戲。”
紀妍倒了杯酒,同慕容璟碰了碰杯“這不是鍛煉你演技的好機會嗎?作為大周的頭號細作,表情管理當屬第一。”
慕容璟沒好氣道“細作可不是什麼好詞,我這是頭號間諜。”
紀妍揶揄道“呦,怎麼還生氣了,間諜頭子可是不能喜怒形於色的。”
慕容璟嘴巴翹得更高“怎麼,在人前裝樣子已經夠累了,到師父您麵前還不能放鬆放鬆了。”
紀妍雖已年近半百,可不論是身子骨還是心態,都跟二三十的人差不多,八卦心也不例外“哎,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喜歡我那寶貝侄子?”
慕容璟往嘴裡塞了塊糕點,沒吭聲。
紀妍笑了“哼,不吭聲就是承認了。”
慕容璟麵上掛著幾分扭捏,冷聲道“放之前我還能考慮一下,畢竟你那寶貝侄子長得確實……足以讓我見色起意。但現在還是算了吧,我對有婦之夫沒有興趣。”
“得了吧,你少在這兒給我裝正經。”紀妍道,“你堂堂一個大周間諜頭子,能查不出來他跟納蘭昔垚什麼情況?”
“這納蘭昔垚看著溫婉賢淑,沒想到這膽子大起來與師父您當年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慕容璟嫌杯子不過癮,直接端起酒壺往嘴裡倒,“您說內官與侍衛私通的後果更嚴重,還是大周首富和帝王之嬖私通的後果更嚴重呢?”
紀妍波瀾不驚道“被發現了都是死,有什麼區彆嗎?”
慕容璟思考了片刻後道“當然不一樣了,一個隻是違反宮規,可沒給聖上戴綠帽子。另一個就……難說,畢竟我活到現在還沒見過何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她越是喜歡的東西這占有欲就越強,這麼多年宮中怕是沒人比司徒楠更受寵了吧,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我都不敢想。”
“若是被發現,司徒楠和納蘭昔垚必定活不了,隻是可憐了知桉那孩子,陛下怕是再仁慈也容不得這異腹之女的存在吧。”紀妍淡淡道。
慕容璟道“就算被發現了,也有辦法活命,隻是怎麼個活法就難說了。倒是師父,你還是多勸勸你那寶貝侄子,他日東窗事發怎麼把自己撇乾淨吧,這欺君包庇罪雖不至死,但也夠他吃幾十板子了。”
紀妍聽著慕容璟的話,陷入了沉思。
*
午夜時分,雲卿一身便衣,貓著腰偷偷潛入風月樓,意圖進入禁地一探究竟。
觀察許久,確定四下無人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處,竟然沒有鎖門,也沒有鑰匙?
為了隱蔽起見,他沒有帶火燭,借著雲逸超絕的夜視能力,一步步地往裡邁去。
隻聽雲逸一聲尖利的慘叫,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待到再次睜眼的時候,他感受到隱隱的光線在他眼前晃動,卻什麼也看不見。
此刻的他,正被五花大綁著,眼上蒙著黑布,嘴被一塊疊起來的絹布塞得實實的。
看不見,聽覺倒變得十分靈敏。
一陣腳步聲向他行進,重量漸漸壓了下來,他感覺彎曲的手指仿佛要硬生生折斷般疼痛劇烈,心中大叫彆踩我手。
化作了喉嚨間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掌櫃的,這人夜闖禁地,您看如何處置。”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許久沒有回應,雲卿心跳如鼓。
聲音幽幽響起,依聲音判斷,應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看著模樣不錯,留在這兒當個伺候人的小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