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正被關在刑部的地牢中。
大周的地牢與其說是地牢,更不如說是一間乾淨整潔的禁閉室,她坐在桌邊,喝著一盞茶,推算著計劃進行的進度。
身後傳來鎖落下的聲音,她以為是獄卒們來送飯,便繼續低頭掐著算著。
“薛大人。”身後傳來清朗的女聲,夾雜著淺淺的嫵媚,全大周除了慕容璟,還有誰會這麼說話。
薛靈沄轉過身去,見慕容璟拎著一個食盒,眸中瞬間帶上幾分厲色道“蘭陵郡主是來看本官笑話的嗎?”
慕容璟放下食盒,沒有打開,而是直接走到薛靈沄對麵的座位上,與她相對而坐,緩緩開口道“薛大人何出此言,怎麼說你與本主也曾是姻親,豈有落井下石的道理。”
“姻親?”薛靈沄冷笑道“郡主臉可真大,親手殺了丈夫還能雲淡風輕地來攀關係。”
“本主那是夢遊,無意識的。”
“我呸,慕容璟。”薛靈沄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弄一份假證明糊弄宣政殿上那些木頭就能糊弄得了我嗎?誰不知道你與陛下感情甚篤,從太上皇到當今陛下,哪個不是次次偏幫於你。”
“薛大人,你說本主就罷了,這二位陛下的壞話,可不能亂說。”慕容璟手握暖爐,悠然道。
“慕容璟,你心虛了。”薛靈沄直勾勾地看著她,眼角驟然滑落一滴淚來,“因為你看上了紀氏那個小子,想為他騰位置,但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休了阿沢,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他。”
“慕容璟,阿沢論才貌,確實平庸了點,當年你母親來提親的時候,二伯就是怕他嫁不出去才推給你的,但你也沒有拒絕啊。後來你冷落他,看不上他,我也不意外,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你非得要置他於死地。”
慕容璟沒有回答他,而是笑了笑,反問道“你可知我母親當時為何要來薛府提親?為了聯姻?”
“不是嗎?”薛靈沄眼中有了微微的遲疑,其實在慕容淑來提親的時候,她本就是有過一瞬不可思議的,因為從各方麵而言,慕容氏都有更佳的聯姻對象。
慕容璟從袖中掏出一個被拆開的人偶,扔到薛靈沄麵前“這個人偶的針法,倒是與襄雲樓那些小倌所穿衣服的針法極為相似,而你,薛靈沄,便是襄雲樓的常客。”
接著,她又從另一邊袖擺裡掏出一枚玉佩,薛靈沄看到的那刻眼神定了定。
“這是你與那個叫紅娘的女人往來的信物,可她在一次接客後忽然找不到這玉佩了,為此還受了重罰。”慕容璟道,“你肯定想問為什麼在我這兒,因為是本主派嫖客順走的,細細一看,這玉佩果然是廣平王府的東西……”
薛靈沄顫抖著唇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秘密。”
“慕容璟。”薛靈沄吼道。
慕容璟抿了抿唇道“大人既然已成階下囚,那本主也沒必要隱瞞了。”
她緩緩從腰間的暗囊中取出一塊令牌,用手舉著晃了幾下,頗有挑釁的意味“本主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簪星衛統領。”
“不可能,你騙我。”薛靈沄戴著鐐銬撲上去想要搶奪她手中的令牌,慕容璟往後一仰,她撲了個空。
“怎麼不可能了,本主能文能武,聰明果斷,怎麼不配做這大周第一間諜了。”
薛靈沄倒在桌邊,苦笑道“怎麼可能是你,你是皇室,怎麼可能是你……”
慕容璟蹲在她身邊,問道“那你覺得是誰啊,高千塵嗎?所以給他下斷腸草,想要他的命?可惜那日的斷腸草卻被高大人誤食了,你沒能殺得了高千塵。”
見她不說話,慕容璟繼續道“你主動招供下獄,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想著等到我那皇兄登上皇位,薛氏便是最大的功臣。”
薛靈沄癱倒在原地。
她輸了,不是現在輸了,而是從一開始就輸了,她自以為布了八年的局已經萬無一失,此刻才恍然意識到她才是彆人棋盤中的一枚棋子,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她認命了,她想死個明白“慕容璟,娶阿沢,是不是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慕容璟沒有猶豫道“是。”
薛靈沄開始笑起來,這笑聲中帶著幾分滲人,又帶著幾分無奈“可阿沢他不知情……”
“我知道。”
“但你還是沒留他一命……”薛靈沄的眼中隱隱有著淚意。
“因為他發現了我簪星衛統領的身份,我不能留他。”慕容璟垂眸道,“而且他並不無辜,他雇人刺殺雲兒,他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