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第一次懷疑慕容璟的身份,是在紀嬗遇刺那一夜。
紅衣少女策馬疾馳,穿越玄武門直達內廷,守門侍衛紛紛退避三舍,不曾查驗。
雖然慕容璟是大周的郡主,可任何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出入宮門都需要持令牌查驗,哪怕是鳳君和長帝姬也不例外,更彆說區區一異姓郡主了。
除非,她有隨意出入宮闈的特權。
大周暗衛在執行任務時,為避免身份暴露,皆蒙麵示人,慕容璟那日以天冷擋風為由,恰好戴著麵紗。
而守門侍衛和暗衛之間確認身份的信物,極有可能是那匹白馬脖子上的黃色綬帶。
桃花林裡,他以為慕容璟心悅千塵,心中感傷。
後來,他勸她少去青樓,她明明想答應,卻猶猶豫豫,顧慮甚多,最終含糊地說“我儘量”。
那時他的心中便有了隱隱的猜測,徹夜難眠,追問千塵。
千塵不願說,隻是反反複複地勸他置身事外。
他越發肯定慕容璟一定是皇家的暗衛,才需要隱瞞身份,並且還不是一個普通的暗衛。
紀氏與薛氏結仇,兩次刺殺後,雲柔覺察到紀嬗宮中有內奸。
他一不作二不休,寫匿名信舉報自己,隻為揪出了那個暗藏在玄清宮中常年與薛氏傳遞消息的宮人。
卻在大殿之上意外發現薛靈沄找的大夫竟然是慕容璟的側夫星紀。
他開始懷疑慕容璟那些側室的真實身份,於是找來慕容琛詢問,慕容琛告訴他慕容璟的側室雖多,但迎娶的時候沒有儀式,迎娶後隻待在慕容璟的彆院裡。
這麼多年,那些側室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麵,就連他日日住在慕容府,也隻是見過一部分。
再聯想到那一個個名字。
“星紀”“玄枵”……
“角宿”“亢宿”……
“端月初一”“端月初二”……
一級一級,一層一層。
這麼多年來,慕容璟以娶側室之名,將暗衛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在府中,以逛青樓為由,秘密傳遞著一條又一條的訊息。
她以慕容府為核心,以風月樓,醉月樓為兩翼,在皇城之濱,天子腳下,織起了一張密密的情報網。
可她自己得到了什麼,受不完的彈劾,數不儘的奚落,還有十年如一日風流浪蕩的罵名。
猶記得那日,曲江冰雕之上,千塵語重心長地勸慰他遠離這些是非。
他回去想了一夜,活在陽光下固然是好,可她在漫漫長夜的黑暗中,怎能無人掌燈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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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想到你那麼早就開始挖牆腳了,還是在我家。”慕容璟歎道,“所以你根本不是騙他,他早就知道你要偷令牌,故意把我灌醉的。”
“難得你也有上當的時候。”雲卿得意地瞟了眼慕容璟。
“不對啊,既然開始你懷疑我身份是在我帶你進宮的那次,”慕容璟的職業素養不允許他放過每一個漏洞,“可你受傷住我家,收買阿琛明明是在那之前。”
雲卿感到尷尬,將腦袋埋在了狐裘中,藏得嚴嚴實實的。
“看來有的人……”慕容璟言語中帶著玩味,說了一半又停住了片刻,“早就……彆有所圖。”
他不敢看她,隻能腦袋枕在膝蓋上,臉朝著另一側,紺青色的發絲在風的輕拂下舞動著,溢出淺淺芍藥香。
慕容璟伸手捕捉了一縷發絲,放在掌心摩挲著,笑道“怎麼不束發了?”
雲卿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半晌後才回答道“我不喜歡束發,隻有成了親的男子才會束發。”
慕容璟將他的發絲繞在指尖打著圈圈“這半個大周的權貴可都參加了你的婚禮。”
雲卿微微動了動,慕容璟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明顯覺得他身子僵了僵,聲音幽幽傳來“那次不算。”
“怎麼不算了?”慕容璟不打算放過他,繼續揭傷疤,“當初某人可是鐵了心地要嫁的,劍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是沒攔住。還有,口口聲聲答應的事情,說違背就違背了。真是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