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紀覺得自己快要厥過去了。
舉著笏板的手,止不住發抖。
陛下!您又想乾嘛?!
每天不想點新招數來對付臣等,是不是您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他小心翼翼地發問,也問出了百官的心聲。
“陛下……決意如何請示?”
朱厚照很坦然,“珓杯。”
張九敘嗬斥道“陛下此舉過於荒誕不經!此等小事,怎可驚動列位大行皇帝。”
朱厚照詢問他的意見,“那依張卿看,該當如何?”
張九敘侃侃而談“此家事也,陛下當與慈壽皇太後、宗人府商議。”
朱厚照沉吟“不對,朕以為張卿言之有錯。”
張九敘行禮,“陛下賜教。”
“宗人府自永樂起,以勳戚攝府事,不備官,所領之事儘移禮部。”
“禮部為外朝六部之一。依卿所言,外朝不管內廷事,而今禮部卻管宗室之事。此僭越也。”
朱厚照認真道“不若重啟宗人府,以分內外,諸臣去商討個名單報上來,朕看看。”
禮部尚書毛澄朝張九敘輕飄飄地掃了一眼。
禮科諸位給事中,則是對張九敘怒目以對,手上的笏板饑渴難耐。
張九敘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不是他張九敘不中用,實在是天子的角度太刁鑽。
他本想車軲轆話把天子給繞進去,誰知道被繞進去的自己。
現在天子不僅把球拋回給自己,還讓自己成了禮部的眼中釘肉中刺。
張九敘不得不自打嘴巴,咽下這口惡氣,被迫承認天子說得對。
“臣得陛下教誨,銘諸五內。鄭旺案既為家事,亦為國事,當重之。”
“然,以珓杯之法請示大行皇帝之舉,實輕佻,望陛下三思。”
朱厚照搖搖頭,指著張九敘笑道“張卿年少,不懂此中緣故,朕不怪你。”
他環視諸臣,“可有卿願為張卿解惑?”
張九敘臉一黑。
他年少?
弘治五年,考中舉人,十八年中進士。
天子榮登大寶多少年,他就當了多少年的官。
這還年少?
但天子說的,張九敘還真不知道,隻能認慫。
毛澄出班奏對。
“如臣未曾想錯,那陛下所指,當為太祖親書的《禦製紀夢》中所言。”
朱厚照撫掌,笑道“不愧是毛卿,狀元之才名不虛傳,半點不錯。”
毛澄乃弘治六年進士第一,禦筆親點的狀元。
毛澄側身,見張九敘還是一臉茫然,心知他不曾讀過,便為其解惑。
“……歲在壬辰,紀年至正十二。民人儘亂,巾衣皆絳,赤幟蔽野,殺人如麻。”
“良善者生不保朝暮,予尤恐之,特祝神避凶趨吉,惟神決之。”
“若許出境以全生,以珓投於地,神當以陽報。若許以守舊,則以一陰一陽報我。”
毛澄頓了頓,給張九敘一點消化的時間。
“此乃前朝至正十二年,太祖所經之事。《禦製紀夢》乃太祖手書,定然無假。”
張九敘臉色發白,朝毛澄行禮,彎著腰連連後退。
荒誕不經?輕佻?
太祖聽了能直接從帝陵出來,提著劍追殺他張九敘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