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壓抑情緒的豆丁,終於找到了宣泄的機會,嚎啕大哭,哭儘心中一直以來的委屈。
朱厚熜將他摟進懷裡。
“不,你沒有錯。皇後所贈,非庶子可以拿取的。你阿爹斥責你,是他不分嫡庶,不敬天家。你阿爹因妾和庶子打你母,更是以妾為妻,不分主奴。”
“你沒有錯。錯的是你阿爹,還有你的庶兄。”
“你沒有錯。”
豆丁得到了無比的安慰。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反抗庶兄是對的。
即便是去外祖家,二舅舅他們也會告訴自己,要在壽寧侯府乖乖的,要聽話,不可忤逆祖父和父親,對待受寵的庶生兄姐,要禮遇。
如果自己受罰,那錯的一定是自己。
可豆丁卻覺得,這和先生教導自己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聽誰的。
舅舅他們是自己親人,一定不會害自己。
可他們又讓自己聽先生的話。
現在豆丁知道了,自己沒錯,自己一直以來的反抗沒有錯。
豆丁小心翼翼地抬頭,盯著朱厚熜,希望他給自己一個保證。
“我一直都是對的,也一直很聽話……所以母親不會因為我不孝、不悌,而離開我的,對嗎?”
朱厚熜也摸不準張夏氏這次能不能死裡逃生。
但他做不到對一個孩子說出殘忍的真相。
“你母親一定以你為榮,怎會舍得離開你。”
朱厚熜想起自己離開安陸時,淚眼朦朧的母親。
他知道,彼時母親一定諸多不舍,隻是天命難違。
而朱厚熜再如何思念母親,也做不到向皇兄開口,讓他下旨,將母親與弟妹接來京師。
自己比眼前的豆丁年長許多,尚思念母親,若這孩子這般年紀就喪母,往後又該如何獨活?
壽寧侯府這次是注定沒有好下場的。
慶陽伯府也會因張夏氏之死,而遷怒於他。
“你母親不會有事的。”
朱厚熜安慰著豆丁,也是在安慰自己。
大夫很快就來了,替張夏氏匆匆診治後,就開了方子。
張夏氏緊咬牙關,煎好的藥灌不進去,最後還是在粗使婆子的幾番努力下,才強灌下幾口。
長出一口氣的朱厚熜向大夫確認張夏氏並無大礙後,就著人把豆丁和昏迷的張夏氏送往慶陽伯府。
豆丁被抱上馬車前,向朱厚熜彎腰拱手,行以大禮。
“多謝您今日相救,他日我定會報答您今日的大恩大德。”
豆丁認真又堅毅。
“您救了我的母親,還有我,姨丈、姨母一定會賞賜您。可這不是我給予您的,不能算是我的報答。”
“慶陽伯是我二舅舅,慶陽伯府上下也會送東西給您。但那也不是我給予您的。”
“我會用自己的本事,來報答您的。我雖年幼,卻也知禮。隻是如今身無長物,不能相報,請您諒解。”
朱厚熜想笑,又不願讓豆丁覺得自己被輕視。
他還以一禮。
“多謝公子,願公子日後不忘今日之恩。”
豆丁擺出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
“您放心,我絕不會忘的。您也不是挾恩求報之人,我知道的。”
等馬車駛離一段路,朱厚熜才望著天,抿著嘴,強忍住狂笑。
身後的陸炳已經抱著肚子,笑得滿臉通紅。
錦衣衛們低著頭,發出忍笑的聲音。
朱厚熜背在身後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母妃,今日熜兒救了一個人,還避免了一個孩子未來可能遭遇的不幸。
母妃可會為熜兒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