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皇明之國蠹(1 / 2)

夏皇後將朱厚照駕崩後幾日的內情娓娓道來,頗有條理。

“陛下於三月十四日駕崩後,閣臣請示太後,組建人馬,定十五日四鼓出發,前往安陸迎立新君。”

“十七日朝臨罷,天象有異,日色正赤。有人曰‘主女主昌’。”

“不久,太後遣同官傳令於閣臣,欲將懿旨改為聖旨。”

“其時楊先生勸與同官‘今日之事,祖宗功德深厚,上天眷佑,宗社靈長。有老太後在上,當此大變。嗣君未至,凡事皆以懿旨行之,儘善儘美,萬世稱頌。若欲改稱聖旨,事體似有未安’。”

“隨即,楊先生檢《祖訓》‘皇後不許乾預朝政’。又,中官陳嚴檢《大明律》‘皇後稱懿旨’。”

“太後心有不甘,又遣同官,傳諭於閣臣‘前代有稱聖旨,是如何’。”

“內閣諸臣驚之,以理據爭,曰‘世代不同,法度亦異。如前代宰相封王,童貫內臣亦封王。此等事,今日行得否?老太後盛德大功,為今日女中堯舜。我輩豈敢不成就盛美,以致貽譏後世邪’。”

將當日情形言畢,夏皇後在朱厚照身前跪下。

“奴家願指天為誓,若有半句虛言,生有降罪天罰,死無草席敷麵。若奴家僥幸下的地獄,生生世世受刀山火海之刑,永無轉世出頭之日!”

“陛下若對奴家所言存有疑慮,可請內閣諸臣前來,奴家願與其當麵對質!”

朱厚照親自將夏皇後扶起來,溫言安慰“皇後乃敦厚之人,不曾欺瞞於朕。隻此等大事,須兩方對質相證,方才令人信服。”

“此非朕不信皇後,皇後勿要介懷。”

夏皇後淚眼潺潺,“得陛下此言,奴家何憾。”

朱厚照將楚楚可憐的夏皇後扶至身側落座,掃了一眼已經嚇得六神無主的張太後。

“去將楊先生他們請回來,今日朕要將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剛才開會的那些朝臣還未曾走遠,就又被叫回去了。

無論楊廷和如何問,都沒能從三緘其口的宮人嘴裡問到什麼有用信息。

隻道是太後、皇後都在乾清宮,似因什麼起了爭執,惹得龍顏大怒。

楊廷和等人暗自思忖,天子這是又想把天家的家務事,給扔到自己身上。

可又不能不去。

硬著頭皮進入乾清宮,卻驚見張太後跪伏於地,對上首坐著的天子與皇後求饒。

蔣冕當即大怒,上前一步越過楊廷和,對天子斥道“陛下這是何為?可知子不孝,乃敗壞天下人倫之首?”

張太後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膝行幾步,哭訴道“皇兒不孝,竟這般辱我這親母!”

“若孝廟在,我何至於此!”

朱厚照沒有生氣,更沒有對斥責自己的蔣冕發怒。

他隻問了蔣冕一個問題。

“蔣先生素來操存端慎,朕有一惑,向先生請教。”

蔣冕壓下怒意,拱手施禮。

“請陛下言。”

朱厚照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張太後。

“朕究竟是皇明天子,還是張氏子?”

在蔣冕答話前,又加了一句。

“家與國,孰輕孰重?”

蔣冕本來想答的,自然是類似雙麵膠的話。

這不是廢話嘛!

今上是天子,又是太後張氏所出,何來區彆一說。

本就是一人。

可接下來這句,就讓蔣冕思索起來了。

在場的閣臣,除了當時前往安陸的梁儲外,全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不由將目光投向安坐在天子身側的夏皇後。

夏皇後在這種審視下,忍不住微微發抖。

打定主意要做,和做了之後,情緒平複下來的忐忑,是兩回事。

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

“彆怕。”

夏皇後扭頭看了一眼天子的側臉,調整了下坐姿,端端正正地坐著。

她的手還在抖,忐忑與恐懼卻被注入的勇氣給打消了。

朱厚照沒有催促蔣冕,給予他充分的時間思考。

在蔣冕思考的間隙,他對已經了然發生何事的朝臣們說道。

“今日皇後報於朕,太後欲效武後之事,奪皇明之基業。以張代朱,儘誅朱氏子。”

“朕不能聽信一麵之詞,是以在皇後的提議下,請諸位先生前來對質。”

朱厚照的視線從諸人身上一一掃過,認真地問“皇後所言,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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