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在北境的時候,也常因戰事,不得好餐飯。急行軍的時候,偶然吃上一個白麵饅頭,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汪鋐拱手道“卑職不如楊公多矣。”
“來,先吃飯,吃完再說這些客套話。”
汪鋐大口大口地吃起飯菜,邊吃,眼淚邊掉在碗裡。
香噴噴的飯菜,因此而變得鹹澀。
楊一清也不勸,小口小口地吃著。
飯畢,見汪鋐的心情也收拾地差不多了,楊一清令人將吃剩的飯菜撤下。
“方才堂上,你有何話要對我說?”
汪鋐道“楊公明鑒。是關於我軍軍備之事。”
他緩緩道“程禦史他們,不曾在前線,是以不知兩軍火器差距,隻一味將戰果歸於卑職身上。”
“卑職當時看得很清楚。我軍的竹槍、火器,遠不敵佛郎機這強番。”
“我軍火銃彈藥,主要為木石,還有少量鐵器。而佛郎機的火器彈藥,則以鐵為主,外以裹鉛。”
“重量也不一樣。我軍參差不齊,佛郎機則份量均勻,大都在八斤上下。其火藥製法,也與我軍不同。”
汪鋐停頓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心底大膽的想法說出來。
楊一清溫言道“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汪鋐拱手施禮,“那卑職就暢言一番,所言若有不敬之處,望楊公海涵。”
楊一清淺笑點頭。
“楊公,卑職曾與佛郎機打過交道。他們船隻上,有不少強擄來的中國人,本為我皇明百姓。”
“卑職心想,若能將其教化,協助我軍取得佛郎機船隻上的火銃,按式仿製,以敵之長攻之……興許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汪鋐是認真考慮過這個事的。
“佛郎機遠道而來,不比我軍。卑職可再行招募廣東民壯,說服當地鄉紳望族助力此戰,重新集結大軍。”
“佛郎機為禍廣東海域久矣,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此前也起過不少衝突。”
“自六年,佛郎機侵占滿剌加,逐其王。後,番夷屢次喬裝,名為海商,實為海寇,行劫掠之事。”
“廣東沿海各巡海官兵,也與這強番交手數回。本次卑職欲以一戰掃平番夷,卻因輕敵慘敗。索性亦有所得,若卑職不成,也為後來人有個警醒。”
楊一清耐心聽完汪鋐的話,倒是沒如後者所想的那樣斷然反對。
“你所說的,在我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單說那蜈蚣船,我雖未見佛郎機的船隻,卻也能通過我軍船隻大小,作出比對。”
“猶如北境馬戰,皇明常不如北狄,大都采取守城之策,而難以主動出擊,也有馬種不同的緣故。”
“可見軍備的重要性。馬如此,船亦如此。”
“我在北境時,重馬政。常在馬市設法換得良馬,用以改良軍馬。收效可觀。按察使所言的,按式仿製,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汪鋐大喜,“楊公這是答應了?!”
楊一清搖搖頭,“此事急不得,得先尋得可靠之人,方能成事。你且耐心尋找可教化的國民,再徐徐圖之。”
汪鋐肅然,“卑職領命!”
楊一清拍拍他的肩膀,“隻管放手去乾,萬事有我。”
汪鋐幾乎要將後槽牙咬碎,險些賭咒發誓,自己賠上性命,也要將此事做成。
他知道楊一清願意為這件暫時還看不到未來的事情,保下自己擔起重責。
這份信任,他汪鋐萬死難忘。
下一次,他定要讓這群番夷知道皇明之煌煌國威,大國之懍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