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總算是結束了。
老天爺賞了臉,好不容易來了個大晴天。
京畿一帶的百姓無不歡欣雀躍。
有些聚集到京師的災民,惦記著家中情形,開始陸續返回。
相比因為雨停而開心的百姓,朱厚照就顯得心煩意亂。
此時連番雨天,意味著秋收勢必會受到影響。
雖然朝廷也有應對災情的措施,但舉國上下,抵禦災害的能力還是太薄弱了。
朱厚照模糊地記得,自己在後世曾經看過一個說法。
說是明末正好遇上了小冰河時期,所以自正德,或者是更早的時候,中國就災害頻發。
不斷的水災,接連的地震。
先潮,而後寒。
中間雖有回暖時期,卻也無濟於事。
所以是天要亡明。
朱厚照攏在袖子裡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臂。
此時的小農經濟,很難握成一個拳頭,去抵抗接下來數百年的風雨。
發展科學思想,提升科技力量,才是真正的富國之策。
但朱厚照卻很為難。
科學需要實踐,實踐需要經濟基礎的支持,還有人才的培養。
而無論是經濟,還是人才,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需要時間慢慢積累,等待種下的這顆種子生根發芽,長成足以撼動這個世界的參天神樹。
朱厚照覺得自己已經從後世的經曆中,學到了什麼是耐心。
他願意等。
可這個時代,會允許自己等下去嗎?
在這個時間流淌仿佛很緩慢的年代,什麼都是不緊不慢,晃晃悠悠的。
科技的發展卻與時間相反,極為迅速地爆發出自身魅力。
朱厚照甚至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親眼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也不確定,自己的繼承者,是否能接過自己手中的擔子,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仿佛有沉重的大山,死死壓在他的身上,每一次呼吸,都是艱難的。
陳敬小心地替朱厚照脫下身上臟了的衣袍,見天子麵色不虞,手腳越發仔細起來。
今日天晴,陛下出宮去了趟火藥司和兵仗局,那會兒興致看起來還不錯。
也不知為何,出來之後,就心情不爽利了。
陳敬用餘光瞥了瞥大門外頭,三三兩兩相互扶持著,準備歸家的災民。
心裡有些不屑。
哪個不長眼的,叫這些臟東西往這頭走!
也不怕汙了陛下的眼睛。
陛下心慈,定是見著了,心裡頭不舒坦。
這幾日,可得同禦馬監、錦衣衛那頭說道說道,早些兒的把這起子人都給趕出京師去才好。
朱厚照看著陳敬把在火藥司裡弄臟的衣服疊好,忽地發問。
“陳敬,這幾日王弟處置災民的事,可有回報?”
陳敬微弓著腰,低頭回道“回主子的話,這幾日興府世子都在忙活著。奴才派了人幾次上門,都沒見著,所以也不知情形如何。”
又見朱厚照憂心忡忡,忙道“奴才這就派人,再去趟興府邸,著人問問陸炳在不在。”
朱厚照想了想,搖搖頭。
“不必了,王弟不在府內,陸炳肯定也不在。他是個忠心的,向來王弟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寸步不離。”
朱厚照示意陳敬去安排,“你叫人去備馬,打聽打聽王弟現在何處,朕去找他。”
陳敬大驚,頓時就跪了下來。
“陛下可是要出城?若是叫閣老他們知曉,奴才的皮都要被他們給扒下來的!”
又連連磕頭。
“求陛下憐惜奴才這條老命。”
朱厚照嫌棄地輕輕踢了他一腳。
“怕什麼!朕隻是去城外找王弟說說話。又不會跑去家裡。今日宮門落鎖的時候,就回去。”
“去備馬,到時候首輔他們說起來,還有朕呢。”
陳敬苦著一張臉,領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