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這次倒是和上回反過來,先看完天子給自己的密信。
看完後,將信拿在手裡,沉思片刻。
他讓人將和信一起送來的賜字,先送去製作匾額。
“務必要快,做好了就來同我說。”
楊一清還打算讓吳、鄭二族繼續出力,總得先給點甜頭。
之後,又看了看信中重點提到的一些事。
既然陛下已經在信中言明,會讓陳倫來拜見自己,那這時候,陳倫應當已經得了信。
至於對方的腳程如何,楊一清表示拭目以待。
對於天子的這一安排,楊一清心中不免欣慰至極。
有一個多多少少還知兵,懂戰事的天子,的確會省事很多。
如今朝廷財政吃緊,分撥下來的銀兩本就不算多,吃拿卡要之後,剩下的就更少。
若真按汪鋐所說的,要仿製佛郎機的火器,就需要大量工匠和物資。
還有錢。
打仗就是在打經濟。
之前楊一清就在思考錢糧上的問題。
廣東一省的可能不夠,福建興許可以調一些過來,但總歸免不了推諉扯皮。
如今天子願意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拿出來貼補,算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天子的內帑也不多,還得省著點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
不過更讓楊一清感到詫異的,是天子對於廣東戰事,所提出的一係列問題。
都是自己在奏疏中,並未提及,或者沒有細說的。
如“兩國船隻、火器相較,皇明的是不是要差一些”,又如“船隻暫時做不到,那是否可以在火器上想想辦法”。
聯係信中其他的話,楊一清幾乎可以斷定,天子拿出私庫來,就是給自己仿製火器用的。
楊一清慨然長歎,朝著京師的方向遠眺。
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裡。
天子卻能料敵於千裡之外,知戰事之根本。
活脫脫的馬上天子。
若在武功上更進一步,後人怕不得稱一句“小太宗”。
下人此時的回報,打斷了楊一清的思緒。
“陳公公來了。”
楊一清收回目光,挑了挑眉。
速度還挺快。
怕不是一直在等自己這邊的消息,見自己收到了天子密信,就立刻過來相見。
看來天子給了不少壓力啊。
倒是給自己省事了。
正要出去見客,楊一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燕居服。
“如此見客,不太妥當。且讓陳公公稍待,我換身衣服就去。”
陳倫在前頭坐著,手邊的茶,碰也不碰。
不是嫌這茶太老,不名貴,而是對小命的看重程度,遠甚於吃茶的欲望。
他覺得,自己屁股底下,好像叫人放了一塊釘板,紮屁股。
又不想讓人看出端倪,笑話自己這沒了二兩肉的閹人,硬裝出一副穩重模樣來。
陳倫倚在扶手上,屁股往左邊挪挪,再往右邊動動。
這楊一清是不是年紀大了,都走不動道了?
怎麼動作這麼慢!
想起宮裡傳來的信兒,陳倫又頓時不敢動彈。
陛下留著自己這條命,是因為自己足夠聽話,還能替陛下辦事。
一旦自己喪失了利用價值,還不如喪家之犬。
搖尾乞憐,都沒人會給自己一口吃的。
陳倫斜坐著,突然重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叫你貪,叫你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