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在翰林院,自然受到了同僚的排擠和冷遇。
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十年前從京師離開的時候,沒幾個同僚來送的。
大家的關係不就那樣嗎?
一個人吃完午飯,嚴嵩正打算回去重新編撰手中書籍的時候,他的上峰麵色複雜地過來找他。
“首輔他們讓你過去一趟。”
嚴嵩翻閱書籍的手停頓了一下,起身向上峰行了一禮,施施然前往。
上峰盯著嚴嵩離去的背影,重重歎了口氣。
他知道嚴嵩心態的轉變,回京後,嚴嵩的攀附之心,溢於言表。
幾乎京中稍微有點臉麵的人家,都曾收到過嚴嵩的討好。
他能理解嚴嵩的想法,但不敢苟同。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文淵閣在午門內之東,文華殿南邊。
統共十間房,西五間中間掛著“文淵閣”牌匾,剩下五間乃藏書所用。
此時的文淵閣還是逼仄的樣子,沒有重修,也沒有經曆戰火後的重建。
即便如此,這裡也是全天下的學子、官員們,最心懷期待的地方。
踏入這裡的嚴嵩也不例外。
他的視線在“文淵閣”的牌匾上停留,很認真地看了又看。
然後才舉步向前。
這裡是皇明閣老們的辦公地點所在,當朝四位內閣大學士,都在這裡。
楊廷和聽人說嚴嵩已經到了,思索了一會兒,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放到桌上。
“去請其他幾位閣老也過來,一同見見吧。”
嚴嵩站著,四位閣老坐著。
如同三堂會審一般。
“首輔,次輔,不知喚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楊廷和歎了一聲,“你的上疏,我同其他幾位閣老都看過了。”
“年輕人,一心為民是好的。可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楊廷和身體前傾,注視著嚴嵩,觀察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伱以為,將勳貴的商稅,進行定級、區分,就能徹底了卻民商之苦嗎?”
“非也!民商之苦,在於地方,不在於朝中勳貴。”
楊廷和厲聲道“我且問你,你可有法針對地方吏員?可能設法破人心之貪?”
“你沒有辦法,你做不到!”
“你以為是我等年邁昏憒,不知底下的事?誰不是自幼鄉間啟蒙,一步步走上來的?沒見過,也聽過。”
“可貪乃人本性,縱是天子也無能改之!”
“難道監宦巨貪天子不知?天子知道!但天子管束不了他們,隻得聽之任之。”
“我等為人臣,所做不過為君為民。扼製那些監宦於地方的胡作非為,才是根本。你以為藩宗在地方上,就過得很好嗎?”
“過三十未婚娶的大有人在。何苦與他們為敵?”
楊廷和隻覺得自己心累。
“你想得高官厚祿,無可厚非,左右不過一個貪字。天下無人不貪,不過是貪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你尚年輕,前程大好,為何要做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
嚴嵩靜靜聽完楊廷和的話,沒有反駁。
他隻問了楊廷和一句。
“下官請教首輔,首輔言說為人臣,不知首輔做的是什麼臣?”
他挺起胸膛。
“下官欲為純臣,忠君乃是本分。為天子分憂更是份內事。”
“陛下憂民,下官便替陛下想出解民之困法。陛下欲革除弊政,下官便為陛下做馬前之卒。”
“下官讀書十數載,聖人隻教了下官忠君,不曾教下官蠅營狗苟。”
嚴嵩低頭拱手。
“下官所言可有錯漏,請首輔賜教。”
閣老們的眼神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