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瘦削精壯,在勃然發怒的時候,大家才會想起,天子曾北上大同,奔赴前線指揮作戰。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算是馬上天子。
他是親自殺過人的。
十六年來,天子動用梃杖的次數並不多,可以算得上是可親。
但並不代表,他在震怒之下,不會動用武力。
甚至這種武力,遠比憲廟、孝廟,更為可怖。
梃杖可以揚名,因辦事不力而處死,隻會讓家族蒙羞,青史留恥。
殿內諸官兩腿戰戰之際,唯有朱厚熜麵不改色,俯首認罪。
“此乃臣不察之過。陛下聖明,望陛下予臣改過之機。臣感激涕零。”
朱厚照的臉色好看了些。
淩厲的眼風如刀,從其他人的脊背上掃過,仿佛要刺透皮肉,一刀穿胸。
“臣等知錯。”
“奴才知錯!”
朱厚照咬牙切齒地道“滾回府衙去,好生查辦此事!不拘主使是誰,都給朕拘捕歸案。”
“但有徇私者,嚴懲不貸!”
磕頭聲齊刷刷地在殿內響起,眾臣頂著發紅的額頭退出乾清宮。
然後腳不沾地地趕回衙門,處理昨日的嚴家被砸一案。
朱厚熜回到值房,與同僚寒暄了幾句,對自己無端遭遇的責罵,隻苦笑搖頭不語。
他的職位乃是錦衣衛舍人,可在宮中行走。
為了方便他能時時去後宮給邵太貴妃請安,朱厚照特地允他出入後宮之權。
在宮內,順著既定的巡邏路線晃了幾圈後,朱厚熜掩人耳目,去了禦花園。
那裡早有張銳等著。
換了一身便服,張銳就領著朱厚熜去了宮外,到校場去尋天子。
朱厚照手持一管火銃,正專心瞄準靶子。
朱厚熜不做聲響,站在他身後十步遠的地方。
銃聲響起,二十步開外的靶子應聲倒地。
朱厚照挺直了身體,將火銃遞給身邊的太監,轉身看著朱厚熜。
“可覺得委屈?”
朱厚熜搖搖頭,“臣弟不曾覺得委屈。”
“臣弟隻是慶幸,若非皇兄安排,臣弟如今怕是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安。”
兄弟二人都知道朱厚熜指的是什麼。
朱厚照背著手,信步走到弟弟身邊,示意他跟上。
“是德清姑姑家的林鹿乾的。”
朱厚熜挑眉,有些訝異。
“皇兄一早就知道了主謀之人?”
朱厚照笑了一下。
“你可記得,先前朕同你說過的,重設一衛,專事偵查嗎?”
“臣弟記得。”
朱厚照揚聲叫來陳敬,讓他去備馬。
“今日朕就帶你去看看。”
策馬揚鞭,行至京郊一處偌大的院落。
朱厚照一路都領先兩個身形,不是後麵人怕冒犯天威,是跟不上天子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