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自顧自地說著話,聲音被風吹得淩亂,有時候都傳不到朱厚熜的耳中。
“你也大了,前些時日朕去未央宮,太貴妃還拉著朕的手,說要為伱覓一良配。”
“朕應了,不過朕覺得,王弟年紀還小,再等兩年成婚也來得及。就是太貴妃急著想抱重孫。”
“王弟如何想?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有,不必害羞,隻管同朕說,朕為你賜婚。”
“京師許久沒有天家婚事了。待王弟成婚,朕務必要辦得熱熱鬨鬨的。”
“當然啦,不獨太貴妃惦記。朕也想要抱一抱侄兒。有個侄女,朕也高興,都一樣歡喜。”
朱厚熜用力地吸著鼻子,含糊地應著。
道路兩側的落葉鋪滿了前方的黃泥路,踩上去的時候,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被靴碾碎了的碎葉,叫風一吹,就飄走了。
落在田間用於防寒的草上,到來年,便融於地裡,為作物供給自身僅有的養分。
嚴家的案子,因為有天子發話,很快就查得水落石出。
雖然天子說,徇私者嚴懲不貸,卻依然有想要賣德清大長公主麵子的官員,渾水摸魚地將替罪羊推出來頂罪。
他們覺得,天子即便知道實情,多少也會顧及天家臉麵,高抬貴手,放林鹿一馬。
畢竟都是自家人,動靜太大,鬨得過於難看,天子臉上也無光,平白叫天下人恥笑。
一個表弟,一個七品翰林編修,孰輕孰重,天子清楚得很。
可很快就被天子的一頓梃杖打得說不出話。
那是真打。
行刑的是錦衣衛行刑校尉,監刑的除了司禮監太監外,朱厚熜也在。
他冷漠地看著被打得嗷嗷直叫的禦史,並未阻止太監的小動作。
受刑的禦史見太監腳尖朝外,還慶幸能留下一條命。
卻不料真正的處刑,是在打完之後。
朱厚熜示意早就在一旁待命的錦衣衛上前,將受刑禦史抬上擔架,從午門一路抬著往外走。
越走,禦史越覺得這路不對勁。
他身子骨還算強健,沒被打暈過去,雖然疼得臉色發白,視線模糊,但依然察覺出,這條路不像是回自家的路。
是往都察院的方向去的。
同僚早就被東廠的番子們,從衙門裡叫了出來,在門口站著,低垂著視線,不敢看自己。
冷風吹在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屁股上,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更冷的是心。
他驚恐地意識到,興府世子想要做什麼。
隻是無力抵抗。
朱厚熜示意擔架在都察院門口停下,清了清嗓子。
“辦案不力,試圖包庇主謀。遵旨懲辦。爾等若犯,同此人。”
都察院上下禦史,臉色並不比擔架上的那位好看到哪兒去。
擔架停留時間並不久,這讓都察院的眾禦史,鬆了口氣。
隻是接下來的遊街,讓更多的人感覺到了難堪。
堂堂朝廷命官,即便辦案不力,都已經受了梃杖,為何還要受遊街示眾之辱?!
雪花般的奏疏飄入乾清宮,六科言官紛紛指責興府世子矯枉過正,要求撤了他的官職。
朱厚照看了幾封後,招來蘇進。
“同朕說說,那日王弟將人抬去街上後,京師百姓都說了些什麼?”
瓜子花生都準備好了,快樂水就用茶代替吧。
屁股底下的龍椅比板凳穩當得多,不會聽到過於樂嗬的事兒,就讓自己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