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閣老蹙著眉,將卷宗傳閱至每一人手中。
朱厚照等他們全都看完後,才歎了一口氣。
“林鹿乃朕表兄弟,性子素來急躁。興許是崔駙馬獻產一事,令他惶恐不安。是以情急之下,謀劃此等事。”
“周瑛乃孝肅皇後之侄。向來貪財,為獲利而殃民的事,做了也不是一兩件了。往年就有言官上疏彈劾。”
“朱麟早年因罪,革了勳衛職。成國公為他多次請封,吏部都沒答應。”
“今歲成國公回京後,還特地來找過朕一回。為了這不成器的兒子,低聲下氣地向朕乞請。”
“成國公自弘治九年襲爵後,屢立功勞。宸濠之亂時,亦有守禦之功。朕本想答應,誰知朱麟一時糊塗,竟犯下這等事。”
四位閣臣心裡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先前他們還對天子割勳戚的肉,很是有些微詞。
都是沾親帶故的,八竿子打得著的姻親關係。
現在看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由不得他們想不想了。
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和勳戚結親的。
也得人家看得上才行。
他們甚至可以想到,這卷宗一旦公布,天子再順勢提出,要對勳戚下手,同意的人絕不占少數。
勳戚是打砸嚴家嗎?
不,他們打砸的是百官的臉麵。
讀誦聖人之言,以清正自持的官員們,絕不會答應自己繼續這樣被欺負。
楊廷和將卷宗合上,交還給身側侍立的太監。
“此案乃朱舍人查辦,其有大功,足以升百戶。”
“都察院禦史劉氏,勾結勳戚,欺辱同僚,退官還籍……陛下的處置很妥當。”
楊廷和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詞。
“此事,是臣等辦事不力。先失察於百官,後不明就裡,無端謗於上。臣等殿前失儀,求陛下降罪。”
說著,就要起身跪下。
朱厚照在達成自己目的後,就很好說話。
他趕緊讓隨侍太監,將楊廷和等人扶起來。
“京官如牛毛,先生們隻有四人,如何能做到稽查百官言行?先生們的苦勞,朕記在心裡,不曾忘。”
話鋒一轉。
“所謂殿前失儀,不過戲言。先生們也是擔心朕行差了。朕不在意,往後也無需再提。”
“隻是朕有意提拔一人入閣,為先生們分憂,不至太過辛苦。不知先生們是何意?”
蔣冕偷偷看了一眼楊廷和,見對方臉上的皺紋都仿佛多了幾條,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就老了不少。
楊廷和心中惆悵。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知道自己年紀不小,再怎麼硬撐,也撐不過歲月的侵蝕。
有心想扶持兒子,可孩子太過書生意氣,四年前觸怒天子後,辭官歸家,如今還沒複出。
對於天子所提出的入閣人選,楊廷和心裡多少有點數。
他有心想攔,卻知道根本攔不住。
剛剛才和天子針鋒相對後,又握手言歡。
天子的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已是開恩,自己也當有所讓步。
“臣等遵陛下言,明日就將斟酌後的名單,呈交禦前,由陛下定奪。”
朱厚照好心地讓太監將四位閣老送回文淵閣,又特地叮囑給閣老們加餐。
後腳,朱厚熜升百戶的中旨,就到了興府邸。
朱厚熜伸手取過繡春刀,舞了幾下,覺得還算趁手。
看來皇兄這次扳回一城。
有閣老們作保,推行新政一事,就大有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