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陛見述職的地點,被安排在了乾清宮。
慶賀大捷的一應事宜,皆由禮部安排。
朱厚照端坐在乾清宮,催促了好幾次,去問流程走到哪一步,又問楊一清入宮後走到哪兒了。
陳敬陪著笑,“陛下且在殿內安坐便是,楊公入宮後,很快就到的。”
朱厚照哪裡不知道這個。
他隻是,隻是……
許多人的記憶,還停留在不久前的宸濠之亂。
而對於朱厚照來說,戰火的硝煙,距離他已經過去三十餘年。
作為一個男人,又是個頗為好戰的性格,朱厚照不免將這次的戰事看得非常重要。
這是他重回大明後,所經曆的第一場戰役。
從捷報上看,還是大獲全勝。
這怎能讓他不激動呢?
囿於字數,捷報上隻有寥寥數語,並不能窺知全貌。
朱厚照急於見到楊一清,想從他的敘述中,去了解這場自己無法參與的戰事全貌。
楊一清昂首闊步,一路行來。
京中還有他的舊友,行走間,兩廂寒暄,倒是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看到楊一清身上所穿的一品文官服時,心生警惕。
先前文淵閣裡,就傳出來消息,說是天子有意要往內閣再添置一員。
如今看來,可不就是楊應寧了嗎?
他本就入過閣,要資曆有資曆,又在北境邊疆浸淫數年,要功勞有功勞。
論理,重新起複入閣,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楊一清年紀並不算特彆大。
不過據宮裡的消息,似乎天子對他另有安排。
楊一清未完全起複,先赴廣府主持戰事。
此次督戰有功,天子必青眼有加,以重任相加。
天子行事素來莫測,指不定又有什麼特殊安排。
這點就足以讓人深究,對楊一清高看一眼。
最要緊的是,楊一清無子嗣,就意味著,沒有人能繼承他的政治遺產。
這裡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先不提楊家內部,在聽到楊一清重新起複後,試圖運作,為他過繼。
就是一些不得誌的京官,也動了讓楊一清收自己為義子的念頭。
在楊一清入宮後,京中又開始新一波的人際走動。
上一回,還是獻產。
才消停沒多久,隨著楊一清入京,又掀起一場新的風波。
勳戚們碰頭時,不免討論,天子提拔楊一清,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已經調任去戶部的嚴嵩提出來的商稅改製。
京官們拜各自碼頭,談論最多的,則是內閣的權力紛爭會有新的變動。
首輔執掌內閣,時日已久,少不得是天子覺得該動一動了。
隻是首輔乃天子老師,麵上需過得去。
所以才有了楊一清臨危授命。
內閣的四位大學士,不知是已經在文淵閣上值時,就已經通過氣了,還是真沒把楊一清當回事。
反正看起來,沒有半點不虞的樣子。
反倒和楊一清這個老同僚,相談甚歡。
再次行走於宮中,楊一清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待抵達乾清宮,他先斂神屏氣,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才依照應有的禮儀,踏入殿內。
“臣楊一清,不負陛下所托。屯門戰事,大捷!”
朱厚照幾乎要從椅子上站起來,連聲讓陳敬將楊一清扶起來,又讓人搬來繡墩賜座。
楊一清的臉又黑了幾分,大抵是叫海風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