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者,廣東地方三司及福建巡按王守仁,有賴總領大臣楊公督戰,調和兩地官兵,用兵如神。”
“次者,廣東鄉紳望族,征用錢糧,無有不允,族中子弟亦有數人參戰,奮勇當先。”
“首功當論廣東軍匠籍之匠人。用月餘時間,仿製出佛郎機之火銃、火炮。雖未上陣殺敵,卻造出製敵利器。”
“此戰戰報中,楊公、汪臬司皆為其表功。可見功勞之大,當居首。”
朱厚熜側耳細聽,隻覺嚴嵩其人很是有趣。
他知道,皇兄絕不會告訴嚴嵩,要對軍匠籍進行改製。
嚴嵩說的,應當是自己的猜測。
從揣摩皇兄對火器的看重,再到特地被接到京中的廣府軍匠籍匠人,還有特令匠人識字等事。
這個人,很聰明。
這是朱厚熜給嚴嵩的定論。
能將近期發生的一係列事,串聯起來,再窺度人心,從而推測出最具可能的事實。
朱厚熜覺得,皇兄接下來,應當會重用嚴嵩。
彆說皇兄,就是他自己,都覺得嚴嵩其人,不重用有些可惜了。
不過嚴嵩的話,雖然切中了天子的心思,卻令其餘人不滿。
軍匠籍何以居首功?
不過是一群賤籍。
若無三司殺敵,他們就是造出再多的火器,也不能製敵。
有何用?
嚴惟中是不是得到了天子的授意?
這等離經叛道之論,除了天子,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作此想?
崔元見嚴嵩已經打了頭陣,心中一動,也要跟上。
卻見有人比自己更快。
朱輔自班末出班。
一頭銀發被紮地整整齊齊,自官帽下,露出修剪得當的鬢角。
“陛下,臣以為嚴員外所言甚是有理。朝中真打過仗的不多,是以他們不知武備之關鍵。”
“臣自幼習武,便覽兵書。亦蒙師恩,常閱史書。以今日皇明之火器,製曆朝必勝。便是天可汗重現,臣也願用火器,與他碰上一碰!”
見朱輔動作快,崔元也不甘落後。
“臣雖不曾領兵,卻也知一二。聽聞廣府軍匠籍的匠人為仿製這批新式火器,頗有大禹過家門而不入之風。”
“這樣的高風亮節,不正是皇明該宣揚的嗎?”
“先前,張給事所言之教化,難道不正是如此嗎?”
“臣以為,嚴員外所言極是。此戰首功當與廣府軍匠籍。”
未出班的朝臣細數殿中奏對幾人,發現他們都是天子新置府衙中的。
登時大悟。
這是天子的意思。
怪道張九敘今日不得善終,就連首輔都吃了掛落。
他們這位天子,就沒有什麼不敢做的。
今日朝議結束後,恐怕京師又有新的談資了。
朱厚照滿意地望著特彆上道的三人。
楊一清沒出聲支持,他並不是很在意,反倒覺得更好。
作為內閣與總領事務所之間的潤滑劑,楊一清下場,才是真正落到了下風。
朱厚照特彆民主地問滿朝文武,可有異議,見無人說話,便清了清嗓子。
“此戰大勝,當論功行賞。”
“軍匠籍匠人本為賤籍,因公受賞,保留其戶籍改賤為良。往後但有賤籍有功,皆如是。”
“有賴廣府民眾相持,免其今歲賦稅。望護國之心,長長久久,傳為家訓。”
“總領大臣楊一清,督戰調度有功,特進光祿大夫。”
“福建巡撫王守仁、廣東提刑按察使汪鋐,於陣前殺敵,身先士卒,令二人入京述職後,再行封賞。”
朱厚照說的時候,留心著所有人的表情,記下了其中幾人後,便宣布退朝。
後麵的事,還有的忙。
起碼,改賤為良一事,自己很快就會收到各地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