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這場學術研討會合並了犯罪心理學與創傷應激療愈,規模盛大。近期有所成果的學術大拿們齊聚一堂,依照次序紛紛上去發了言,氛圍異常熱烈。
如此盛況,映襯著會堂裡光滑的牆麵都熠熠生輝,仿佛從來就不存在什麼齟齬一般。
裡麵有些李斯熟悉的麵孔,衣著光鮮地享受眾人的注目。有些甚至還為李斯的回歸做了粉飾,平淡的語氣裡自然流露出了謙謙君子獨有的清高自矜。
人人都是如此,全紐約的優雅風度都彙集於這一處。仿佛是上帝向伊甸園之外的地方批量散播了福音,風清氣正、鳥語花香,看久了不由得心生疑竇。
這裡自然沒有李斯擺譜的份兒,畢竟能由德不高望不重的基裡曼·普萊斯充當東道主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再怎麼心中有怨,總得給自己的舅舅留幾分薄麵吧?
噢,糾正一下,是不容斯蘭特·李在此造次。至於以後斯蘭特·李用李斯這個身份如何在巴爾的摩大放異彩或是大出洋相,那可就和此刻做足了麵子與排場的他們無關了。
年輕人嘛,總是沉不住氣,天然遵從著自己的脾性,看見不平的地方就要大刀闊斧地加以改正。這很好,但遇到能夠駁斥阻推乃至於坑害的地方了,老前輩們可不會看在年輕的份上心慈手軟。
我們之中出了個異類不服管教,怎麼辦?
聯手把他一下壓死在萌芽裡,所謂的權威不就有了嗎?
這種秘而不宣的職場文化簡直是毒瘤一樣的存在,李斯厭惡暗地裡的互相排擠,乾脆把潛規則直接捅到了明麵上。
讓糾察員進基金會調查,看看到底是不是借用了非盈利公益組織避..稅洗..錢。大家一起打官司,一起來坐實汙名。
構陷當然是從私下裡的傳言開始,最好是施用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悄無聲息地排除異己。倒黴蛋被按在包圍圈裡抬不起頭來,尚且很難明白自己處處受阻的緣由,時間長了便逐漸歸於平庸。
要麼渾渾噩噩地苦熬資曆,要麼靈光一閃,成了跟在前輩們左右的乖巧後繼人。
怎麼能打官司呢?子烏虛有的罪狀最是難以自證,可相對應的是,一旦真的走上了最嚴苛的法律程序,他們的高明手段就會蕩然無存。
混亂的事態竟然逐漸平息。
批發的君子們自恃身份,也沒有非要和愣頭青硬碰硬的必要性。於是紛紛捏著鼻子認了栽,矛盾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表麵上是00後整頓職場,可最後的結果卻並不偏向這邊。滿懷抱負的二愣子被一群肚子全是壞水的老鬼打得滿頭是包,順帶尋了個由頭毫不費力地逐出了紐約心理學界。
不出意外的話,李斯根本不會再多看這些陰險老壁登們一眼。可阿蘭娜·布魯姆絕不會突發奇想地要送李斯回來,更多的可能是業界權威大佬漢尼拔說服了她幫他正名。
問題就出在李斯對阿比蓋爾的態度上,他覺得孩子應該適當的經曆些可控的磨礪,以免在未來對抗無法預測障礙時全盤崩潰。顯然,漢尼拔·萊克特用李斯的這個理論促成了尼古拉斯·博伊爾的探視,也順手給李斯心裡添了點堵。
這些彎彎繞繞單純用腦子是想不出來的,李斯覺得以自己的智商恐怕隻能抵0.5個漢尼拔,可能還高估了。
但看美劇得來的經驗告訴他:遇事不決漢尼拔,事出反常漢尼拔,疑難雜症漢尼拔,世界中心漢尼拔,什麼都是漢尼拔,什麼都找漢尼拔。
隻要出現了以他目前的認知水平理解不了的事情,那肯定是漢尼拔在作祟。
這種心路曆程很奇葩,正常人壓根就不會這麼想。換了誰站在李斯的角度,都會覺得是自家導師拉了外援力挺自己。而不會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外援說服導師要力挺自己,目的是要留著以後坑人。
李斯作為一個經驗主義者,他是由結果猜過程。過程不一定完全對,但熟知每個人的性格,幾乎就能做到對號入座。.m
總之,不過來不行,留久了又心煩。
所以會剛開完,李斯就打算遛。他拳頭捏得死緊,神情冷酷,專門防備著不識相的過來逗弄他。平時藏著攢著的攻擊性全都留在這兒了,完全和他馴良乖巧的外貌不相匹配。
可惜,沒有人來。
謙謙君子們畢竟都清楚斯蘭特·李是個傻的,就算是找著靠山回來,又未必會改好了秉性。憤憤不平了,就要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麵對這種瘋狗般的東西,當然還是相安無事最好啊。
否則按照往常不成文的規矩,要痛打敗犬。哪怕看在是漢尼拔·萊克特博士在背後牽著狗鏈的麵子上,暗地裡的排擠暫時免了,但肯定是躲不過一頓譏嘲。
大家明裡暗裡躲著瘟神,瘟神本尊也樂得順暢跑路。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提醒李斯稍後還有一場晚間會議要開,都巴不得他趕緊走了,好出個洋相。
奇爾頓餘光裡無意瞧見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往會場出口附近遊蕩,暗自冷笑。他貌似不經意地斜睨著望過去,發現那個沒腦子的傻瓜居然……是李斯。
側過身隱蔽地眨眨眼睛,奇爾頓做了個“回來”的暗示。李斯好不容易接收到信號,卻不明所以地停下揮了揮手,然後繼續大步向出口走去。
真夠傻氣的。
奇爾頓在心裡不無惡意地揣測著李斯往年的困境,麵上卻沒有絲毫顯露。他適時地附贈了東道主基裡曼·普萊斯一抹公式化的甜膩假笑,讓談話氛圍變得輕鬆了些許。..m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他不能此時從這邊走開,否則就少了可以窺探隱情的絕佳機會。
“斯蘭特這個孩子的性格急躁,平時可能要多寬容些,真是麻煩萊克特醫生了。”普萊斯微微笑著,這是站在了長輩立場上的感謝,旁人無可指摘。
“年輕人麼,最喜歡橫衝直撞,臨到最後關頭了,顧全大局的事情還是得靠我們親自去做。”
“李教授先前已經離場了。”奇爾頓趕在普萊斯說話的間隙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