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放與溥通離得很近,花雨似將他與溥通和尚包裹在了一起……
寺中梵音經聲又漸趨緩和,漫天的花雨隨著梵音聲落,慢慢止歇了。
“三位的表現截然不同。”溥通和尚終於睜開了眼,“但三位在老衲心裡,都是英雄。”
“可不敢。”林鱗遊說。
張賁收刀入鞘:“過……過獎了。”
楊放卻很淡定:“大師,方才所誦,是何經文?”
“《不可思議解脫經》”溥通合什說,一片花瓣從他指間飄落……
不可思議,當真不可思議!
……
溥通輕輕揮袖,拂去梅園中一張石台上覆滿的梅花,現出豎九橫五楚河漢界:
“哪位施主,可有清興,與老衲手談一局?”
三人上前,互相推讓了半天,把林鱗遊推坐在溥通對麵的石凳上。
林鱗遊隻得硬著頭皮坐下了,但也不完全硬著,他有許多話,想借此下棋的機會跟溥通說。
對於象棋,林鱗遊隻知道“馬走日,象飛田,車行直路炮翻山”,至於什麼術語著法,完全一竅不通。
但溥通已經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請。”
這是讓林鱗遊先手的意思。
象棋中,先手並無多大優勢,於是林鱗遊推辭道:“大師,您是前輩,理當您先請。”
“那老衲就當仁不讓了。”溥通抬起袍袖,推了一下棋子,兵三進一,以仙人指路開局。
林鱗遊依葫蘆畫瓢,卒七進一。
“以戰爭之象為棋勢,是為象棋。”溥通說,“施主大可不必留手。”
“大師佛法高深,我想請問大師,就算一個人殺人無數,隻要最後放下屠刀,是不是就能立地成佛?”林鱗遊看著棋盤,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著法。
“殺生有因,成佛是果……將軍。”溥通單車入宮,吃了林鱗遊的將,“那就要看,誰是誰的因,誰是誰的果。”
聽大師一席話……好像跟沒聽一樣。
林鱗遊已然沒了再問的欲望。
釋門似乎沒有他想要的答案。
溥通也沒了與林鱗遊下棋的欲望,若不是出家人,高低罵一聲“臭棋簍子”。
……
但溥通仍然意猶未儘,手在石台上一拍,棋盤翻了個麵,竟露出一副圍棋來。
“哪位施主,還願與老衲對弈一局?”
林鱗遊識趣起身。
“二弟,你這也太快了!比你在教坊司還快。”張賁似想為二弟報仇,快步走過去坐下了。
“你會圍棋?”林鱗遊低下身子小聲問他,“你行不行啊粗狗?”
“啊?圍棋?我以為五子棋呢!”張賁低低叫了一聲。
正待起身,林鱗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棋局如戰局,哪有臨陣脫逃的理?”
“下我倒是會下一點的。”張賁說。
“那就行了,我再給你爭個先手。”說著,林鱗遊抬頭對溥通道:“大師棋力與佛法一樣高深,在下鬥膽,請大師饒上四子。”
“是施主棋藝有待提升。老衲棋力也是平平。”溥通說,“若是饒上四子,便是欺心了……”
林鱗遊說:“這樣吧大師,請猜一猜我……我大哥到了三十二歲的時候,兩隻腳的足趾,是奇數呢,還是偶數?若是猜對了,就不用你饒了;若是猜錯,你便饒上四子,我大哥還要先下。”
張賁大驚:咱也是看過《天龍八部》的人,你這意思,是要切我腳趾頭啊!
幸好溥通說:“不須猜。老衲最多饒二子。施主是客,自然先下。請!”
“你這樣,我輸了更丟臉!”張賁偏頭對林鱗遊低聲“感謝”了一句,顫巍巍地舉起一顆白子,隨意地落在了星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