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書生就背上書簍,站在越容房門口跟她依依不舍地道彆。
“住得好好的,怎麼要走?”越容問。
“哎——”江見雪歎口氣,“其實,我也不想走……”其實,他是真的很舍不得越容。
“怎麼了小秀才?就這麼點氣量啊!”林鱗遊和張賁走上前去,想必是書生昨晚吃他們一嚇,生氣了,“量小非君子,就你這麼點氣度,將來怎麼在肚子裡撐船哪!”
林瓏道:“哥哥,是不是你們又欺負江先生了?”
“哪有?我們都是跟他鬨著玩的,是不是啊小秀才?”
江見雪轉身,作揖道:“感謝兩位先生一直以來的照顧,主要是,家裡捎來書信一封,小生要回去看一看。”
“哦,家裡有事?那是該回去看看。”張賁道,“老家哪的呀?”
“常州府。”江見雪說。
“哦,那很近啊!”林鱗遊說,“明年才考試,沒必要這麼早就來京城吧?”
“這個時候來,車馬路費便宜。”江見雪說,“我還想來京找找活計,順便補貼家用。”
看來這書生也是寒門出身,林鱗遊不禁對他同病相憐起來。
“舉人赴試,不是有官給銀嗎?”林鱗遊問,“好像,有十二兩吧?”
“啊?有嗎?”江見雪作驚異狀。
“沒有嗎?”林鱗遊看向張賁,他也不是很確定到底有沒有。
“文人的事,我不是很了解。”張賁說,“不過有機會,我可以幫你問問。”
“如此,那真是多謝張先生了!”江見雪深深一揖。
“你沒有入監學習?”林鱗遊又問,
“本來是能入的……”
“然後呢?”
“然後,被鄰裡托了人,將我從入監名單上除了……唉——”江見雪深深歎了口氣。
看他不似說謊,本身也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應該是真的沒能入國子監,自然也就沒能跟朝中官員打上交道。
“那麼,怎麼不在你們常州府學讀書呢?”
“小生已經是科舉生員了,府學名額有限,當然是讓給秀才他們。”江見雪人還怪好的嘞。
“那每月還有米和油鹽領取的吧?”
“小生領過三年了,今年不再有了。”
“不是說一人讀書,全家無憂麼?”看來文人也不是很好混哪!
“也不儘然。”江見雪倒還挺樂觀,“至少我們家,現在不用服徭役,也不用交地稅糧稅了。”
“我就說嘛!”林鱗遊點點頭,“按理來說,你都是個舉人了,應該有很多人來找你攀關係的,畢竟前途無量啊!什麼地主鄉紳,找你掛個地糧名,偷稅漏個稅啥的。”
嘿,這麼一想,原來“掛靠”這門生意,自古有之啊!
“怎麼看你的樣子,好像混得不咋滴啊?”林鱗遊補充一句。
“唉——”江見雪又歎了口氣,“就我這樣的舉人,天下一抓一大把,再說,也沒人敢來找我攀關係,隻怕我還要連累了他們。”
“哦,何解?”
雖然眼前這兩位武夫看著魯莽,但比起自己之前交過的那些書生朋友,倒是顯得坦蕩多了,沒有那種惺惺作態的自私虛偽。
也不失為傾述的好對象。
江見雪也是許久不曾找人聊過傾心的話了,竹筒倒豆般一股腦兒將心裡的委屈事說了出來。
原來他隔壁鄰居仗著朝中吏部有人,根本沒把他這個舉人放在眼裡,還處處與他們家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