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眉峰壓翠(1 / 2)

婀娜王朝 尤四姐 10618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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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皇後, 隻要位置不動搖,價值要比不受重用的皇子高得多。

星河從溫室宮出來,邊走邊琢磨, 怎麼才能讓惠皇後倚重宿家。冷不防一個嗓音從前麵傳過來, 寒冷的, 帶著鋒芒的,輕笑一聲道:“這是誰?我那頭許久沒見宿大人過去請安,這頭皇後一受封, 跑得倒比誰都快。”

星河暗呼倒黴催的,又遇上左昭儀了。這個女人, 在這之前都還算有腦子, 可自從暇齡公主府的案子轉了風向,她就狗急跳牆, 大力地開始擠兌起她來。其實如果手段高超, 這時候更應當隱而不發,不得寵愛的皇後, 要推下台,在彆人來說很難, 但在她來說, 卻並不是沒有可能。她那麼不遺餘力的樹敵,豈不是讓自己四麵楚歌嗎,畢竟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她這樣的小人。

星河笑了笑,笑得很酸澀, 一麵插秧肅拜下去,“臣給娘娘請安。這一向不得閒,沒能上娘娘的鳳雛宮去。今兒是因奉太子殿下的令,才趕早兒來溫室宮敬賀皇後娘娘。等回頭還要上衙門裡去,臨近年關了,案子陡然多起來,忙得焦頭爛額。”

左昭儀哼哼冷笑,笑得人脊背發涼,“我也知道,你如今是貴人事忙。遙想當初才進宮那會兒,小姑娘多伶俐乖巧的,還知道謝謝我,讓宿家女兒有幸入太子東宮……”

星河覺得這女人大概是瘋了,這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了嗎?既然這樣,她也不必客氣,左昭儀非要把自己和兒子至於那樣險惡的境地,也全由她。

星河起先還躬著身,她這話說完,她就站直了,溫吞道:“臣到現在,依舊感激娘娘,沒有娘娘臣進不了東宮,也做不成錦衣使。那時候娘娘是瞧著太子爺無人照應,才派臣去的吧,又或者知道先皇後必定要大行,太子爺早晚落得無依無靠,才命臣日夜照顧太子爺,否則以娘娘和先皇後的交情,哪兒能想到這出呢。臣如今兢兢業業伺候主子,幸不辱娘娘的命,娘娘跟前兒,臣也能交代了。再說皇後娘娘,臣先頭去見,一口一個撿了彆人的漏,看來怹心裡明白得很。娘娘這是去求見麼?回頭也開解些個,不論是不是撿漏,橫豎已經如此了,都是命。上回皇上和太子爺說起皇後人選,唯恐右昭儀太過中庸,擔負不起這個重任來。太子爺心裡還是有娘娘的,向皇上舉薦娘娘為副後,請娘娘幫著料理中宮事宜。娘娘這些年勞苦功高,闔宮上下誰不知道?這回立後的事兒,臣也暗暗為娘娘抱屈來著,辛苦了這些年,連個副後的銜兒都沒落著……太子爺有這份心是好的,要不誰敢給皇上提這個醒兒呢。您這回也算名正言順了,往後替皇後掌管宮中事宜,身份也不至於尷尬。”

她不鹽不醬說了一車話,句句都鑿人心肝。什麼副後,這銜兒比扇她嘴巴子還要讓她難堪。左昭儀瞬間紅了臉,皇後彆人當,自己還得接著替人擦屁股,太子根本沒安好心,分明是在磕磣她。她算是看明白了,宿家撿著了高枝兒,八成攀上新皇後了,這才敢拿話來噎她。自己曾經的後宮之首,現如今受這份鳥氣,還上溫室宮“求見”,大可不必!

左昭儀拂袖而去,星河三言兩語氣跑了她,對掖著袖子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神情。

這主兒,腸子怎麼這麼短?都來了,半道上又折回去,後宮個個敬賀皇後,唯獨她不,這是拿架子,還是有意和皇後過不去?有時候輕而易舉取勝,並不是自己多高超,是對手實在太蠢。就左昭儀這不肯服軟的性情,將來也不必她費心思對付,落井下石的人就能踩爛了她。

從宮裡出來,直奔控戎司,進門的時候幾位千戶都在候著,她為來晚了甚感抱歉,“今兒下詔封後,宮裡怪忙的。”

正打算往牢裡去,江城子邊走邊喃喃自語:“立後不是得大赦天下嗎,那咱們這案子還查不查?”

大家都呆呆看向星河,星河牽了下嘴角,“彆犯懶,大赦天下也沒曹瞻什麼事兒。至多饒他不死,想再官複原職,斷無可能。”

一行人匆匆進了刑房,還是照著昨天商量好的,讓那些仆婦小廝認人。星河坐在圈椅裡高聲警告:“都瞧好了,認準了你們能脫罪,認不準就是誣告朝廷命官,要當場杖斃的。”

眾人瑟瑟發抖,一聲是,應得高低錯落。

這幫人原都在上房伺候,曹瞻小來小往全由他們服侍,就連完事後的熱水都是由他們抬進去的,彆說穿著衣裳的曹瞻,就是精著身子的,他們也能一眼認出來。於是幾十隻手紛紛指向曹瞻麵門,被拖來旁觀的外室們發現大勢已去,紛紛掩口抽泣起來。

曹瞻臉上五顏六色,一位將軍落得這樣,實在叫人悲傷。星河摸了摸鼻子道:“曹將軍,貪多嚼不爛啊。外室弄上個把就成了,您一氣兒養十房,大胤的半壁江山都讓您吃空嘍。”

曹瞻起先看不上女官,這回吃了虧,不得不服。他蔫頭耷腦的,“宿大人,我隻想知道是誰寫密函告發的我,就是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

星河沉吟了下,“按說不該告訴您,但念在咱們同僚一場的份上……是您正房太太。”

曹瞻愣了一下,忽然苦笑起來,武將的大嗓門兒,把大牢都快笑塌了。

星河從刑房出來,後麵江城子追著問:“咱們還沒審出寫密函的人是誰呢,您怎麼斷定是曹夫人?”

她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怎麼突破人犯的心防?就是拿他最信得過的人紮他心窩。你想想,連自己的夫人都指證他,可是大勢已去了,還有什麼狡賴的,都交代了完了。”

江城子眨霎著眼睛,剛要誇一句大人神機妙算,門外清渭回來複命,說大人的話已經轉呈樞密使,霍大人說下半晌就可動身。

星河吸了口氣,又長長呼出來,呼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雪已經停了,天也微微有了放晴的跡象。書上有記載,說冬至是“陰極之至,陽氣始生”,過了冬至萬物都開始複蘇了,這場雪,大概是今冬最後一場雪了吧!

下半晌要出城,她打發葉近春回去稟報了太子爺一聲。要是趕上他正在內朝議事,時候不湊巧的話,也不能怪她先斬後奏。

她暗裡打著小算盤,飯也吃得匆匆忙忙。約好了德勝門上碰頭的,她已經多年沒有踏出過這座城,不管是去辦案還是乾什麼,都像孩子似的,難掩喜悅之情。

放下碗筷出去看了眼,很好,葉近春還沒回來,太子也沒有半點動靜。今天剛下了封後詔書,政務又那麼忙,他八成是顧不上了。

她點了徐行之和金瓷隨行,又帶上兩三個番子,整裝上馬,直奔德勝門。從德勝門往北軍營地最近,如果天兒能就此停雪,兩個時辰可趕一個來回。既約了彆人,就不能去晚了,晚了顯得不懂規矩,所以她早早兒就到了那裡。瞧一瞧京城的風光,城門上來往的行人絡繹,將近年尾了,小商販也多,挑著擔子往來。偶爾還聽見小孩兒放鞭的聲響,啪地一聲炸,隱約已經有了年味兒。

金瓷左顧右盼,終於發現了長街上的一隊人馬,叫聲大人,“樞密使來了。”

星河轉頭看,蕭條的街景兒,忽然注入了鮮煥的色彩,不管那來人是不是霍焰,都有賞心悅目的奇效。

抿起一點笑,看著為首的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她忽然有些羞澀,不自覺抬起手,悄悄整了整圈領。

樞密使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朝她拱了拱手,“宿大人久等了。”

星河說哪裡,“我這回又要麻煩霍大人了,真不好意思的。”

姑娘家,最溫柔的就是那靦腆一笑。老成的武將堆兒裡穿插進了一個女孩,仿佛兵刃上戴了花兒,就算她從冷血的控戎司來,也還是讓人感覺新奇,且充滿乾勁。

霍焰是領教過她口風犀利的,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看著這個人,又衍生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況味來。見她笑著,不好意思板著臉,輕輕牽一下唇角,便算回禮了。

隨行挺多,兩頭帶人,數了數總有十幾個。控戎司和樞密院聯手,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要論他們的心,控戎司是帝王家的爪牙,難免受些輕視。但案子牽扯,又不得不支應,這可不就是身不由己的無奈嗎。

星河喜歡這種身不由己,很快便決定了,對付霍焰絕不能用鏟除,必定是拉攏。先前星海和她這樣建議,她還很猶豫,眼下人在跟前,她就動搖了,果真她是喜愛他這個款兒的。

頭回相見戰戰兢兢,二回相見,心境大不相同。星河撫撫自己的臉,從未覺得被一個男人看著,能讓她心慌氣短。她覺得難堪且不安,拽起鬥篷上的護領,遮住了大半張臉。

一眾人勒轉馬頭準備出城,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回首一顧,一隊玄衣銀甲的禁衛疾馳而至。隊伍末梢跨著小矮馬的葉近春上前來,“大人,主子爺忙機務,抽不出身來,把禁衛給您調來了,供您差遣。”

星河覺得頭暈,隻得歎息:“轉呈太子殿下,宿星河謝恩。”

這會兒可沒什麼旖旎的心思了,瞧瞧這幫釘子似的東宮禁衛,再看看霍焰……人家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她覺得掃臉至極,一夾馬腹,率先衝了出去。

馬背上顛騰,像男人一樣迎風而行,身後鬥篷招展,要追上她還得花點力氣。這麼快的速度,隨行的人必須跟著一同狂奔,到北軍營地時天色將晚不晚,下馬頭一個迎接她的,就是霍焰的警告。

“宿大人沒有行過軍,不知道其中厲害,剛下過雪路滑,萬一馬失前蹄,連補救都來不及。宿大人急於辦差的心可以理解,但自身的安危也要緊,還請切記。”

他皺著眉頭,神情簡直有點像星海。星河頓時紅了臉,囁嚅著:“對不住,我一上馬就控製不住自己,想是在城裡憋久了……多謝霍大人提點,幸好沒有闖禍。回去的路上我會加注意的,霍大人千萬不要笑話我。”

笑話當然不至於,女人有這樣的膽色也不多見。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颯爽上,如今這個印象愈加深刻了,颯爽上又添不要命的那股子衝勁兒,這位女官,著實是大胤難得一見的狠角色。

不過太子護食兒,也護得不加遮掩。東宮禁衛向來不能隨意調動,這回大動乾戈派遣過來,難怪她臉上不是顏色。

一個有氣性兒的姑娘,不愛處處受人掣肘。太子的脾氣他也了解,雖說兩個人的關係幾乎已經板上釘釘了,可照他的分析來看,宿星河要當真成了太子的私有物,斷然不可能再有機會拋頭露麵。一個護著,一個不耐煩……他微微一笑,霍家的男人,對情向來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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