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圍屏架子床,上麵掛了幔帳,緊挨著兩麵牆壁,陸惟剛才察看床下,卻沒有去看圍屏後麵的牆壁,因為床榻本身比較重,單人很難挪開,而且他從架子床四角立地痕跡來看,床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但是當他將手放在圍屏上時,臉上就露出訝異神色。
圍屏不是想象中厚重的木料,而是稍稍用力就會彎折的竹片。
也許是工期倉促,這張為公主準備的架子床圍屏,來不及用雕花木料,就用了染色的竹片,裡外覆蓋幔帳,乍一看很難發現異常。
陸惟掀開幔帳,另一隻手在昏暗燭火下的牆壁摸索,果然在靠近另一麵牆壁的折角附近,胸口高度的牆壁上摸到被切割整齊的痕跡。
應該是扇活動門。
門與牆一般厚度,上方嵌了軸承,隻要從下方往裡推,就能推開一個半人高的洞口,等到人進去,門又會轉回原來的方向,重新嵌回去。
很巧妙的設計。
陸惟往裡探看,發現一條狹長黑暗的甬道。
甬道四周崎嶇不平,修得很糙,但明顯不是通往官驛外頭,而是彎彎曲曲往下走。
陸惟捏了一把土塊在手裡撚碎,是新土。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修建還沒多久,可能跟官驛翻修重建的時間差不多。
他沉吟片刻,想起風至剛才的反應,沒有返身去喊劉複他們,而是彎腰鑽進洞口。
甬道狹長逼仄,需要半彎著腰前行,有時候甚至是爬行。
反正這裡也沒人看見陸惟的狼狽,他也就無所謂了。
陸惟時不時停下來,摸一摸頭頂和身旁的土塊,判斷時間和挖掘時的匆忙程度。
在走出大約半炷香之後,周圍的土層就從新土變成舊土,他也可以直起身體行走,甬道越來越寬敞,已經不能稱之為甬道了。陸惟從懷裡摸出火折子打亮之後,甚至能隱約照出頭頂高了許多,前麵還有分岔路。
看來他沒有猜錯。
這段地下通道早已有之,隻不過官驛修成之後,才新修了一段通到公主寢室。
前方不遠處,女人呻||吟聲傳來。
聲音中不是痛苦,而是夾雜著痛苦和愉悅的某種矛盾糅合。
與之一道此起彼伏的,還有男人的喘息。
陸惟心下一沉,快步上前,將手裡巴掌大的石塊擲出去。
啪的一下正中男人後腦勺,對方毫無防備悶哼著歪倒下去。
女人尖叫起來,被陸惟及時捂住嘴巴。
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他鬆口氣的同時又皺起眉頭。
“我問,你答,敢大喊大叫,就殺了你。”
他另一隻手捏在女人脖頸,微微收緊。
女人驚魂未定,連忙點頭。
“前麵是不是還有路?”
“前麵,前麵就是鬼市啊!”
女人雖然說著官話,口音卻不倫不類。
“你不是中原人?”
“我、我來自焉耆。”
焉耆,是張掖郡再往西走的西域諸小國。
說是小國,其實也差不多就一國一城,據綠洲水源而立,民風剽悍,時常在西域通商之路上劫掠,有時跟柔然勾結,有時候又被柔然壓迫,也有些小國不敵柔然,直接就被滅國了,但城郭和遺民還在。
“你來張掖作甚?”
“我跟著父兄來走商,聽聞鬼市熱鬨,就獨自溜出來看看。”
“這男人呢?”
“他,他是我在路上遇見的,頗為俊俏……”
女人吞吞吐吐,時下民風開放,西域尤甚,可見一斑。
陸惟也沒興趣管他們的閒事,聞言又問:“你是否看見一名女子被挾持?”
“沒,沒有,鬼市今日開數珍宴,我原是想去看看的,半路遇見這位郎君,我們倆躲熱鬨,四處找個安靜的地方,這才發現這裡有條路……”
數珍宴。
繼鬼市之後,陸惟又聽到一個新詞。
此地到底還隱藏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怎麼去鬼市?”
“你從這條路走出去,跟著人走,就能看見鬼市了。”
“鬼市每晚都有?”
“我也不曉得,現在就有……”
話未說完,陸惟隻覺腦後一股陰風襲來!
他還在思考女人的話,有反應也慢了半拍,眼看就要中襲——
一聲慘叫響起!
不是陸惟的,而是偷襲陸惟的人。
這裡還有人!
陸惟下意識有所動作,他鬆開女人,想要反擊,手腕卻被捉住。
先前被他製住的女人忽然哼了一聲,身體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