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顏丹卷回過神來了?把我兩次綁起來很開心嘍?
他卻清淺一笑,看著屋子裡那飄飄搖搖的燭光,目光比這光裡的暖意還要熠熠動人幾分,顯然不是在想那些我吐槽的事兒。
“其實方才,我一直在等你出手暗算。”
“就算你已落到我手裡,我也覺得你一定會有什麼手段等著我,否則你剛剛怎會提出那樣的‘討好’要求?”
他目光微微一動,忽然轉頭看向了床上的我。
我沉默著低了頭,這次是我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也不介意,隻笑得透透的,聲音如銀河般燦爛明澈。
“可我沒想到,等了這麼久,居然真的沒有反轉,也沒有什麼暗算。”
……你是被反轉習慣了嗎?等不來反轉你還不安心?
梁挽把自己掀開的腰帶纏了回去,邊纏邊帶著笑意地說:“雖然聶老板你‘討好’一個人的方式有點奇怪,但至少剛剛,你真的隻是在‘討好’我……你沒有想辦法在其中夾雜什麼手段。”
說完,他目光極動人地看我。
“所以我真的……有點開心。”
我卻有些不習慣他用這樣溫暖的口吻說這些。
他這樣輕盈喜悅,把我當一個朋友般這樣說。
絕對是一件危險大過益處的事。
有時我連自己都信不過,他居然又想信我了。
“不必瞎開心,我隻是真的有些累了,懶得再與你鬥一時輸贏,倒是你,今晚打算睡在何處?”
我這個話題的轉彎可能是有些生硬,因為就連梁挽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語氣越發柔和道:“你傷的比我重,當然是你睡在床上,我打地鋪守著你就是。”
我拍了拍床鋪:“你沒必要這麼做,如果是怕我偷襲你的話,你可以點我睡穴之後再上床睡的。”
梁挽一愣:“聶老板竟不介意麼?”
我冷漠道:“我介不介意很重要?你並不是真的在乎,何必裝著在乎?還不如把話攤開來說。”
梁挽沉默片刻,目光多添了幾分篤定。
“我在乎的。”
“雖然有時,我可能會更在乎一些你不夠在乎的事。”
比如我的傷口?我的性命?
梁挽笑道:“聶老板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好,隻要你彆再半夜下來暗算我,我不會點你穴,也不會輕易冒犯你。”
我暗算你的話,你就會換著法子冒犯我了?
我自嘲地一笑:“那就明天見吧。”
一夜好眠。
第二日,我踢開被子,呼吸了一口不算新鮮的空氣,接著赤腳踏在小木屋的一塊塊兒木板上,看著好像還在熟睡的梁挽。
而不多久,因為我的盯凝和靠近,梁挽也睜開了眼。
“早上好,聶老板。”
他微微一笑,仿佛早上看見我就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而且一整夜下來都是平平靜靜,沒有人去偷襲他、去暗算他,這似乎給了他更大的信心和開心。
我隻是口氣越發平淡道:“你現在感覺如何了?”
梁挽皺了皺眉,笑道:“感覺還不錯吧,一會兒聶老板若是得空,我帶你去看看羅神醫,瞧瞧你身上的毒吧。”
我皺了皺眉:“你還要帶我走?”
梁挽頓時綻了一個越發溫潤的笑容:“聶老板若是不肯,那就再比試一場,輸了就和我走,如何?”
他似乎是想做個翻身立起的動作,卻忽然一皺眉。
我卻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不是站不起來了啊?”
梁挽愕然看我,猛地意識到一個被忽略的問題。
我目光微動道:“你知道我血裡混著的三種奇毒,那為什麼不猜猜——我的唾液會不會也含有微量毒素呢?”
梁挽渾身一震,赫然抬頭盯我,臉上剛剛升起的紅潤好像被逼迫到了臉頰的一個死角,那種笑容還未展開太多,就成了一種“果然如此”的頓悟。
不是我反複無常,而是我做什麼都有做什麼的目的。
如果你突然看見我做一件很反常很古怪的事。那一定是因為這件事做起來有多個好處。
好處一是要判斷顏丹卷那一掌的內勁兒是否存在梁挽體內,好處二是為我的脫身創造條件,畢竟我當時想的是——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於梁挽會放過我。
我隻冷靜道:“昨夜我把你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嘗了一遍……滲進去了那麼多的唾液,可你直到現在才毒發,也算是你功力深厚了。”
“放心吧,毒不死人,但讓你渾身無力是夠的。”
梁挽聽到這兒,隻是像苦思一百年的人忽然得到答案那樣輕透而了然地一笑。
“我昨晚一直在想你的後招會是什麼,想的我睡覺都不安穩,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答案了——你其實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的,這一招確實很妙,也很有意思啊……”
聽著他的言語和落寞,我麵上依舊冷漠沉靜,可心裡居然有一點點地難過和愧疚。
可我為什麼要對暗算他感到愧疚呢?
一個用迷藥把我擄到這兒,把我緊縛起來塞口球的男人,說話再好聽,笑容再好看,我又有什麼好愧對的?
這次換他落在我手心,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得做了才行。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冷漠得如同看一段即將結束的文章。
“又落到我手裡,這次不會再有任何轉機,畢竟你的毒可沒那麼容易解。”
“想想你對我的信任和關心,你可有生氣麼?”
梁挽卻沒有說話,隻是笑道:“有一點點吧。”
我眯了眯眼:“從前不管我如何暗算你,你都隻一笑了之,如今有一點點生氣。是不是因為——你在昨晚真的有一刻,把我當做過朋友?”
“不是。”
“不是什麼?”
梁挽再看向我時,仿佛已收攏了一切軟弱的情緒,他的笑意裡已經帶了點兒鎮定和平靜的味道。
“不止是昨晚,我一直覺得你可以是朋友。”
“隻是你實在是一個很野性、很狡猾的朋友,想活著和你這人交朋友,我必須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我卻笑道:“你這人,優勢時謙卑如水,劣勢時狂傲如滔,和你做朋友確實很有意思,但未免不夠刺激。若能戰勝你,贏過你,殺了你,豈不更顯得我厲害?”
梁挽忍不住歎了口氣:“聶小棠,你已經栽在我手上兩次,不怕再栽個第三次?你又何必說這麼多的話,反倒給了我機會休養脫身?為什麼不能老實承認——你並不是真想殺了我呢?”
我沉默了下來,冷眼盯凝於他,手上的劍已蓄勢待發。
顏丹卷那一掌留下的隱患,可能還在他的身上。
當然也可能沒有。
昨晚我沒辦法確定,是因為梁挽的身軀總是很緊繃,他放鬆的時間不夠,今日我製住他,才有可能徹底弄清楚這個疑問。
等我解決了你身上這隱患,我再處置你這混蛋。
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蹲下來一點,平視著他那緊繃的軀乾。
“你再如何聰明強悍,還不是落於我手?你太想得到一些人的心了。可你的自信更該增些狠意,而不是專門用於攻略人心。人心要是這麼好攻略,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梁挽忽然以一種極為奇異的目光看了看我,好像從我的話裡讀懂了一些極為隱匿的傷痛與暗示。
片刻,他又披上小覷漠然的淺笑,好像真的不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了。
“聶老板,我把事實說了一遍你就受不了,你想從我嘴裡聽什麼?”
“你不妨說說,你感覺如何啊?”
我其實問的是他身上感覺如何了。
但梁挽竟似在回答另外一個問題。
“感覺還挺不錯。”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麼?”
梁挽歎了口氣。
然後他用世上最溫和、最輕鬆、最瀟灑寫意的口氣。
說了一句讓我整個人從裡到外三百六十度氣炸的話。
“請問聶老板,如果有一個容貌極秀美、口唇極動人的男人為了抓我,用他那漂亮的舌頭,舔遍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傷口,那我除了感覺不錯,我還應該感覺到什麼呢?”
“……”
激將法是吧?想引我靠近然後偷襲是吧?
我麵無表情地看了他片刻。
好像一點兒也沒有生氣。
一點兒也沒有。
點兒也沒有……
……有狠狠生氣!
不管是不是激將法,我掄起一個大拳就砸向他的肩膀!
渾身無力的梁挽忽翻身而起,一個手掌如脫兔般甩出,揪住了我的手腕。
我卻冷靜地甩手一劍鞘砸了過去,劍鞘滑動瞬間,半把出鞘的冷劍如一道驚豔的水流旋抹而出,已然擱在了梁挽的細秀脖子上!
再落到你手,我真得天天綁著戴口球了。
所以這一次,絕對會是你落到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