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凝安見狀想把小橘抓起來,可是又怕打擾到寧歡意用晚膳,隻好作罷,小孩子氣的坐在一邊惡狠狠的看著小橘,時不時鳳眸微眯,打算用對付那些大臣的方法對付貓貓大將。
小橘隻是喵喵叫了幾聲,寧歡意便立刻彎下腰來把洗的乾乾淨淨的小橘抱在懷裡,小橘不能吃人類吃的東西,因此小廚房也拿了些它能吃的,寧歡意一起放到了圓桌上。
“小橘乖乖吃飯,沒人欺負你好不好?”寧歡意聲音輕柔可愛,蕭凝安坐在旁邊隻覺得吃的東西全都索然無味了,她把凳子往寧歡意的地方搬了搬,試圖讓兩個人靠的更近一些。
雖然寧歡意卻還是喂著小橘,不過看著寧歡意能夠放鬆下精神,蕭凝安也覺得很欣慰,至少小橘不算白撿了。
晚膳吃的算是其樂融融,可湯藥端過來的時候,整個屋子都是這種苦味,寧歡意抱著小橘歪倒在床上,無助的望房梁:“能不能不吃藥啊……”
小橘倒是很乖巧,它並沒有亂動,隻是任由寧歡意抱在懷裡,小腦袋時不時的蹭蹭寧歡意的掌心,等到方梨把那湯藥端的更近的時候,小橘就開始往前湊湊,似乎想為寧歡意喝下這苦味的湯藥。
可僅僅是靠近了一些,小橘就抬起它那小爪子捂住鼻子,白色小胡子都被它的動作搞亂了,它連連後退然後趴在寧歡意的旁邊,那小眼神就好像是在心疼寧歡意一樣。
寧歡意被小橘逗笑了,她心情大好,直接把那碗湯藥一飲而儘,塞了方梨從家鄉帶來的梅子之後才算吃完這次艱難的藥。
蕭凝安端著蜜餞走進來的時候都看懵了,寧歡意這算是第一次這麼歡喜的吃藥,現在眼角眉梢都還帶著些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太多事情了,寧歡意叮囑著方梨把今日朝堂上已經同意自己襲爵永昌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裴阮之後這才放心的任由其他丫鬟給自己卸下釵環,服侍洗漱。
蕭凝安心疼她,雖然自己一會還要去處理公務,但還算呆在旁邊輕拍著寧歡意哄她入睡,待寧歡意閉上眼睛睡著之後,蕭凝安這才緩緩起身去書房和宋儒說今日的事情。
這麼一聊,就已經來到了深夜,第三次更換燭火的時候,蕭凝安這才揉揉眉心,下定某種決心從而站起身來:“如今夜已經深了,先生先休息吧。本王也先回去休息。”
宋儒看得出蕭凝安的疲憊,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倘若不疲憊才不對呢,宋儒也不墨跡,直直站起身來鞠躬目送蕭凝安離開。
回到如意居,蕭凝安在隔間被服侍著洗漱完才躡手躡腳的換好寢衣推門而入,蕭凝安知道她的小歡意睡眠有些輕,因此都沒敢上床,隻是般來個凳子趴在床邊,握住寧歡意那有些冰涼的小手才算是安心入睡。
*
永昭二十八年,冬。
“這蕭家怎麼被抄家了??”在顯赫的蕭府門前,圍著許多人,他們正在圍觀一場冬日即刻執行的抄家。
那些凶神惡煞的官兵帶著寒光鋒芒的長劍將整個永宣侯蕭家為了個水泄不通,就連圍觀的那些人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接觸這些不吉利。
抄家的封條被結結實實的拍在了蕭家門口,裡麵上上下下的家丁丫鬟全都被拘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你不知道啊?蕭家預備擁兵造反,被當今陛下結結實實拿住了錯處!蟄伏些時日,兵權收回之後直接下令查處抄家,蕭鴻卓和他夫人江月及誕下的男子已經被下令流放了。好像唯獨留下了長女蕭禮。”
“這樣啊……那這抄家之後,蕭禮該怎麼活下去啊?”
就這麼一言一語之間,蕭家已經變得蕭條無比,那些昂貴的古畫和各種值錢的東西全都被人成箱成箱的搬出來,甚至東西多到合不上蓋子,被路邊那些仇富的圍觀者個個唾棄不已,就連被綁著趕走的蕭鴻卓夫婦都被扔雞蛋和爛菜葉子。
蕭鴻卓還是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樣,直接破口大罵當今女帝,被押送他們的士兵一腳踢倒,圍觀的那些人笑的捂起肚子,都覺著昔日蕭鴻卓那般張狂的人如今落網,讓人暢快。
人人都開心,覺著女帝終於保護江山安平,可是小小的蕭禮趴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一串珍珠項鏈。
第97章 前世(2)
勤政殿當中, 女帝永苑正批閱奏折,得知蕭鴻卓那亂臣賊子已經落網這才露出欣然的笑意。
“把那個蕭禮給朕帶來。”
小小的蕭禮剛十歲,卻已經初具美人風姿, 永苑看到蕭禮走過來,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給她扔過去一本兵法。
“給你一刻鐘, 背過三篇。”永苑那高貴的聲音落入蕭禮的耳中, 卻成了活命的根本, 蕭禮不敢耽擱, 慌忙翻開那本書開始背誦。
蕭鴻卓在培養兒女上很是儘心儘力, 蕭禮尤其是有天賦,但是蕭鴻卓卻著意讓她藏拙, 給父兄露風頭。
因此, 人人都覺得蕭禮是蕭家最廢物的, 因此連帶著很瞧不起女子讀書為官, 如今蕭禮也不知道這位尊貴的女帝永苑是什麼用意卻還是努力的背著東西。
一刻鐘到了,數著時間的宮人甚至沒有多給蕭禮一絲一毫的時間, 冷冰冰的張口提醒。
兵法一書, 篇篇冗長, 裡麵的字詞尤其生澀難懂, 永苑卻也不給十歲的蕭禮機會,隻是淡淡的擱下手頭上的事情, 撐著下巴看蕭禮。
“背吧。”永苑的聲音永遠淡薄冷漠,正如同她這個人一樣,蕭禮顫顫巍巍的跪在下麵, 雖然小小的人兒看起來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接下來背誦三篇的聲音,鏗鏘有力卻不似蕭禮臉上的那般唯唯諾諾, 永苑聽著聽著來了興趣,挑起眉來認真的分辨蕭禮的背誦。
裡麵很多斷句都沒有在書上標注,而是蕭禮根據自己對這些兵法的理解自行斷句,也就是說,短短一刻鐘……
蕭禮就已經把它背了下來,甚至還能夠有自己的理解來去斷句,雖然看起來很膽小,但鏗鏘有力的聲音卻並非表麵上的模樣,永苑越聽越歡喜,到最後直接鼓掌。
那些見風使舵的宮人們也立即打起精神來,都紛紛在永苑身邊說此女天賦異稟,實在厲害。
蕭禮就那麼跪在地上,兵法書籍合上放在麵前,那雙好看的鳳眸當中儘是認真,永苑很是喜歡,但是想想她那父親。
“蕭禮……這個名字不好。”總是代表了許多的東西,而且是蕭鴻卓想得到一個兒子,卻發現是女子,取了個中性名字。
永苑皺著眉,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但有一個決定在心中瘋長,永苑開口:“你可恨朕將你們蕭家抄家?”
小蕭禮搖搖頭,她袖間還藏著那串珍珠項鏈,那是她小時候赴宴時被排擠,寧家姑娘吩咐下人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寧家姑娘不記得她,但蕭禮卻一直記著那張圓潤好看的臉蛋。
唯這一個,不能被動,其餘的都可以被拿走,反正蕭禮在蕭家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戀的。
那對父母也不是什麼好人,因此小蕭禮十歲的時候就能夠說出來那番話:“我父母的確有錯,我不為他們申辯。但為人子女,蕭禮願意受罰。”
“很好!”最後一道考驗也過了,永苑很高興,不僅沒有包庇自己那千刀萬剮的父母,但是也沒有出賣父母而是選擇共同承擔。
這樣的仁義之人,永苑是放心用的,她大手一揮寫下聖旨——蕭禮已經被驅逐出京,而皇宮裡麵,迎進來一位書童,輔佐女帝改革。
甚至沒有大臣見過這位書童,隻知道女帝一旦心煩意亂的時候,召見這位書童就能有新的法子來對抗老舊派。
六年後,這場女子可為官、同性可婚的改革終於慢慢接近尾聲,邊關蠻夷之地卻突然造反攻打城池,來勢洶洶,永昭大軍節節敗退。
女帝永苑著急的在宮中踱步,幾欲想要率兵出征,可彼時的她已經為了這長達六年的改革熬壞了身子,就連能活幾年都是個問題,怎能率兵出征呢?
是夜,永苑還在勤政殿萬般發愁,燭火搖曳了很久,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那些大臣不過是出些出征與否的主意。
可是倘若不出征,又有誰能夠把這次的事情化解?永苑揉了揉眉心,實在是太過於難受了,她遣散那些人,自己坐在龍椅上思索。
“陛下,我去吧。”
十六歲的蕭禮身條抽高,站在屏風後麵都難掩其美貌,她從屏風後麵緩慢踱步走出來,鳳眸愈發狹長,哪怕是對上永苑的眸子都毫不露怯。
永苑看著蕭禮,倒也認可她的實力,隻是……永苑不想失去這個得力助手。
“我想出宮一趟,祭奠一下父母。”這一日,是蕭鴻卓他們的忌日,蕭禮就是想靠這一次自己出去,替永苑解燃眉之急從而能夠給父母補上六年的祭祀。
永苑點點頭,她也知道這些年把蕭禮困在宮中實在是也虧欠了蕭禮的仁義孝道。
永苑同意了,隻能在京中逗留明日這麼一日。
次日,大雨滂沱,京城當中的街道似乎都要被這場罕見的大雨洗刷乾淨了,蕭禮在宮中隻是躲在勤政殿附近的空屋中,就這麼待了六年。
縱使那間屋子煥然如金屋,可裡麵什麼東西都不屬於蕭禮,她孑然一身入宮,此刻也隻是孑然一身的出宮。
蕭禮甚至沒有一身屬於自己的蓑衣,她隻是穿著一件樸素至極的衣裳走出皇宮,本以為這般蕭條不會有人認出自己,更何況今日的天氣實在是太差了。
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世家女出門吧?
就這麼想著,蕭禮落魄的走在路上,任由大雨打濕在身,誰料身邊馬車急馳而過,濺了一身雨水在身。
雨水和泥點子毫不客氣的濺在蕭禮那單薄的衣裙上,蕭禮她早已被磨去渾身的戾氣,她根本不想去追究什麼,誰料那馬車卻突然停在前方。
馬車精致,蕭禮隻不過稍稍一抬眼就知道那馬車上的人非富即貴,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無法撼動彆人。
那人卻不饒蕭禮,下來的時候提著裙擺,由身邊的丫鬟撐著傘,滿麵笑容的看著蕭禮。
“這人頗為眼熟啊……”來人是宋家小姐宋元慧,她姿色倒也算不錯,可惜心浮氣躁,家世富裕便經常欺負旁人。
當初在宴會上蕭禮被排擠,也是因為她看不下去宋元慧訓斥庶女,出言阻止,卻被宋元慧拉攏其餘的世家女一起排擠蕭禮,還是寧家小姐的一串珍珠項鏈,救蕭禮於水火。
宋元慧身邊的丫鬟慣會見風使舵,順著主子的話接著道:“陛下都把她趕出去了,沒想到還能爬進京城。這下回來豈不是要接著女承父業,姑娘可要好好教訓一下她。然後把人扔出京城!”
這番話算是說到宋元慧的心坎裡了,她站在油紙傘下,紅唇微微揚起,懶洋洋的揮手:“那就去吧,我就這麼看著,蕭禮啊……當初你多管閒事,讓我被寧家姑娘低看,這個仇,本小姐記著。”
蕭禮站在雨裡,看著一身精致的宋元慧,昔日的回憶湧上心頭,她緩緩攥起拳頭,從小習武直到在皇宮那六年也未曾落下,如今自然是可以反擊的。
可是,蕭禮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被宋元慧的家丁推倒在地,積水漸深,蕭禮一下子就躺倒在了水中,渾身的衣服已經濕的不能再濕了,奮力的想要抬起頭來,可惜家丁如雨點般打下來的拳頭,讓驕傲的蕭禮也辦點抬不起頭。
不知道打了多久,蕭禮奄奄一息之際,大街上另一輛馬車經過。
這輛馬車比宋家馬車要精致的多,就連馬匹都比宋家的好。
馬車走到附近緩緩停下來,車簾被一雙纖纖玉手緩緩撥開,蕭禮努力的看來人,是不是又要打自己的,可卻看到了此生難忘的美麗臉龐。
那是怎樣的容貌呢……是病容難掩俏麗,杏眸濕潤卻不軟弱,朱唇與膚色相得益彰,白皙細膩的看起來如同無暇的玉,蕭禮愣住了,宋元慧同樣是如此。
馬車上的病美人不過是向身邊的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那馬車上衣著險些都比宋元慧還要精致的丫鬟便下了車,撐起懸掛玉墜的油紙傘走過去與宋元慧說了幾句。
很快,蕭禮隻感覺那如雨水般落下的拳頭棍棒很快停止了,宋元慧他們甚至沒有接著說什麼,匆匆登上馬車就走了。
蕭禮緩緩撐起身子,靠著冰冷的牆麵坐著,宋家的馬車走了,現在整個大街上隻有那一輛,蕭禮看著四角懸著寧字,大概是寧家姑娘出門禮佛了。
車簾很快被放下來,那丫鬟甚至沒往這邊看,就上馬車收起油紙傘,讓馬車快些走。
車內的寧家姑娘也沒看在角落的蕭禮,隻是緩緩放下車簾,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的人。
蕭禮捂著腹部,渾身都疼,嘴角還掛著血絲,她那個時候隻覺得,自己和這樣善良又貌美的姑娘,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
後來蕭禮回到宮裡,跪在永苑麵前,也沒告狀,隻是說自己雨天路滑摔倒。
“關於臣女的名字,臣女已想好了。”蕭禮跪在地上,即便膝蓋已經青紫,也還是不失任何禮數。
永苑來了興趣,她詢問:“想叫什麼?”
蕭禮規規矩矩的朝著永苑跪拜,額頭接觸到地麵這才開口:“父母所賜之姓不可丟。便叫……蕭凝安吧。”
此一去征戰不知幾載,蕭禮希望寧家姑娘能安康,寧安……凝安。
故此,蕭凝安。
第98章 前世(3)
戰場廝殺, 不過是殺人頭點地,蕭凝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父無母,整個人了無牽掛了, 因此廝殺極為努力,甚至拚了命一般也不放手。
這樣突進的廝殺方法,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不妥之處, 就比如……蕭凝安幾次差點活不下來, 後背上刀疤傷痕遍布, 後來用了無數的湯藥和金瘡藥, 這才把多數的傷疤養好, 沒留下刺眼的痕跡。
但也是因為那些藥用多了,蕭凝安再也無法生育, 當時她趴在軍營當中, 被身邊的丫鬟上藥的時候, 丫鬟曾經問她怕不怕。
“有什麼可怕的, 我本來就不打算生育。委身於那些男子,隻會讓我覺著惡心!”蕭凝安眸色漸冷, 她盯著身邊的丫鬟, 隻是命令她抓緊給自己上藥。
膏藥一日日的塗上去, 養的膚若凝脂, 蕭凝安即便是在軍營風吹日曬,也皮膚細膩, 隻是手掌心有習武會有的老繭罷了。
那一日,蠻夷突襲,他們抓住少年皇帝也就是永苑的弟弟, 親自來軍營查看的機會,直接偷襲總營。
戰況膠著的時候, 京城快馬加鞭的送來一個消息,原來是永苑薨逝,著急把新皇帝傳回京城。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望殿下護送新帝回京!”太監尖細的嗓音終於在軍營短暫的宣讀完聖旨,將那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玉璽擱在桌子上。
而就在距離軍營幾十裡外已經血流成河。
皇帝他瑟瑟發抖的坐在裡麵,現在這個時候,他就算再害怕也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京登基全憑這位將軍蕭凝安。
皇帝可憐兮兮的抬頭:“現在這個時候,哪怕是你把我殺了,恐怕都無人敢說你什麼。回京自然而然就可以直接登基……多好啊。”
他根本不覺得有誰可以放棄皇權這樣令人垂涎的位置,哪怕是他,哪怕先女帝是他親姐姐,當初都有過想頂替永苑登基的念頭,如今皇權就差沒有雙手奉給蕭凝安了。
如果他是蕭凝安,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絕對不會讓皇權從自己手心溜走。
於是皇帝甚至已經頹廢了,他根本就沒有奢望蕭凝安能夠放過自己,不過是掙紮著說些話。
誰料蕭凝安隻是身披鎧甲,拿著軍營裡的宣紙毛筆,走過來遞給皇帝:“我不要你的皇權,也不要當什麼皇帝。我隻需要陛下,也就是你,用毛筆玉璽寫下一道聖旨,與蠻夷的最後一戰,倘若我帶領將士們守住江山,那回京後封我為攝政王,可享統領八十萬精兵,幫你休養生息,治理國家。如何?”
蕭凝安眼裡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皇帝原本震驚於蕭凝安居然願意放棄手中的兵權,誰料下一句居然是要走了整個王朝幾乎所有的兵力。
倘若哪一日蕭凝安想要這個皇位了,豈不是直接造反?皇帝握著毛筆躊躇不敢落筆,蕭凝安似乎是看出來他的猶豫。
而後又補了一句:“八十萬精兵原本就已經在我手裡了,這下問你就是在尊重你。陛下,八十萬精兵各自駐守邊疆,我隻會帶領十萬戍守內地。倘若日後我有什麼動靜,自然逃不過你的眼睛。倘若還不放心,兵權一分為二,隻有二者合用才可以號令全部士兵,如何?”
蕭凝安已經做到了最大的讓位了,她深知這一次皇帝回京登基,倘若自己不把握兵權,難保日後會不會被皇帝殺之而後快,為保自己的命,也為了回京報仇,蕭凝安必須讓自己獲得剩下的兵力,其餘的絕對不能讓步了。
皇帝聽到了自己滿意的回答,因此很是感激的寫下了聖旨,玉璽一按上,蕭凝安便立即吩咐衛雲帶著精銳護送皇帝從小路回京。
那聖旨就一直在衛雲手裡,他會監督著皇帝宣讀完冊封的聖旨,才安然回去輔佐蕭凝安。
一年後,蕭凝安戎裝回朝,她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一夜之間,宋家被屠了滿門,多大的京城,和宋家有關聯的親戚幾乎都死絕了,這樣的做法大有誅九族的樣,人心惶惶,卻無人敢多說什麼,皇帝也隻是敷衍著下旨徹查,就再也沒有後文了。
因為蕭凝安親自殺了人之後,帶著沾血的長劍來到了勤政殿,親自承認是自己殺的,皇帝又能如何,自然是保住剛剛為江山立功的蕭凝安。
彼時寧歡意剛被議親,皇後算計永昌侯府,說永昌侯府不敬皇後,還大大小小各種證據,因為皇後刻意而為之,此時的永昌侯府已經搖搖欲墜了。
“永昌侯府怎麼了??”蕭凝安返朝,就連那一身戎裝都沒脫下來,直直的奔向皇宮勤政殿,眼前都是熟悉的景象,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
皇帝坐在龍椅上,也是頗為頭疼,原原本本的說完皇後算計的事情,這才道:“如今永昌侯府被皇後拿住了錯處,不管是不是皇後栽贓陷害。寧歡意姑娘,都要被威脅著嫁給皇後母族的男子,才能夠平息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永昌侯府才能得以保全。”
蕭凝安廣袖之下的手緊緊攥起,她殺紅了眼睛想接著提劍去殺人:“寧歡意要嫁給誰?”
皇帝看出來了蕭凝安的意圖,但是他即便知道蕭凝安為什麼殺宋家,此刻卻不理解為什麼蕭凝安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而不惜殺了皇後母族。
雖然皇後乾了許多醃臢事,但是她畢竟是臣民眼中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帝這下根本不允許蕭凝安動皇後母族,因為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因此,皇帝隻好率先穩住蕭凝安的情緒:“你且冷靜,隻是永昌侯府嫁女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大動乾戈。更何況又不是出去和親,倘若那江潯敢對寧家姑娘不好,朕第一個不同意。凝安,你若是喜歡人家姑娘,姑娘卻未必接受這份情感。”
皇帝這番話,突然讓殺紅眼的蕭凝安頹廢下來,是啊……雖然女帝改革同性可婚,可……可寧歡意不見得喜歡女子啊。
蕭凝安動搖了,她隻是看著皇帝那張臉,最後扔下長劍,坐在勤政殿台階上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日,春和景明。
寧歡意嫁給江潯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蕭凝安頹廢著打聽,卻發現那人竟是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
蕭凝安差點沒忍住攔住賜婚的聖旨,可她走到太監麵前的時候,理智漸漸回籠。
就算是自己攔住了,又如何能迎娶寧歡意,到時候估計隻會讓寧歡意的名聲更加狼藉,她會不開心的。
蕭凝安低著頭,所有人都沒見過蕭凝安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衛雲都很震驚,他隻不過是猜到一點。
這位寧歡意姑娘,恐怕對於蕭凝安來說,很重要。
終究聖旨還是宣讀了,這樁婚事終於算是塵埃落定,蕭凝安卻閉門不出,三日不上朝。
*
那位江潯,模樣也的確算得上人中龍鳳,隻是雙腿殘廢沒有人家願意嫁給他,他又喜歡寧歡意已久。
皇後為了母家名聲,還是下手了,永昌侯府原本就樹大招風,很好挑起朝堂的群起而攻之。
這個道理皇後知道,寧歡意也知道,因此她彆無選擇,拖著病體殘軀嫁入江家。
江潯對她很好,可是不代表那些江家人對寧歡意好。
寧歡意什麼都會,就是不太擅長管家,雖然學東西也快,可是那花錢如流水的日子實在是很難改變。
因此江家就開始拿著這點抨擊寧歡意,天長日久的對付,寧歡意原本就身子不好,不到一年,比江潯還要虛弱,直接臥床無法起身了。
蕭凝安得知此事,頹廢許久了的她開始在朝堂上運籌帷幄,把江家逼的喘不過氣來。
第二日,就登門。
“攝……攝政王殿下!您怎麼貴步臨賤地。”江家守門的侍衛很是害怕蕭凝安的到來,他連忙行禮問安,奉承著把人引入正廳。
江大人江景淮是皇後的生父,自然是有那個膽量不願意見她,而恰好,蕭凝安也不是來找江景淮的。
“寧……江夫人在哪裡。本王去看望一下她。”蕭凝安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她還是無法接受寧歡意已經嫁作人婦,好在江潯無法行周公之禮,寧歡意現在還是完璧之身。
可蕭凝安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她隻是希望寧寧可以安康歡樂。
怎麼會變成這樣。江家的婢子不敢耽擱,直接帶著蕭凝安來到偏殿,也就是寧歡意休養的地方。
說是休養,可寧歡意身上蓋的被子都很單薄,蕭凝安走進去的那一刻瞬間落下淚來。
“歡意姑娘。”蕭凝安知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怪異,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少女時見到的病弱美人是那般的美麗動人,如今卻……
被折磨的瘦弱病態,絲毫不見昔日光彩,杏眸也儘是失落,我見猶憐。
“攝……攝政王殿下……”寧歡意的聲音依舊軟軟的,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哭過了,略帶些沙啞。
“我在,我在……寧寧不怕。”蕭凝安的淚水決堤。
第99章 前世④
“殿下為何落淚。”寧歡意躺在床上的時候眼裡還閃爍著淚花,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素不相識的攝政王居然會突然來看自己。更是沒有想到攝政王居然會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突然哭出來。
寧歡意已經淪落到今日這般落魄的景象了,她也不怕是蕭凝安對自己有什麼彆的利用之心,隻是掀開單薄的被子, 緩緩下床來跪拜。
蕭凝安根本不想讓她對自己這麼客氣,她忍著想把江潯殺了的情緒把寧歡意扶了起來,扶著寧歡意來到床邊, 現在的寧歡意甚至根本無法長時間的站在下麵。
這些蕭凝安都是看在眼裡的, 隻是蕭凝安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坐在床邊默默了許久, 這才說出來第一句話:“這些時日, 江潯對你還好嗎?”
寧歡意抬起頭來盯著蕭凝安,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了, 蕭凝安是不是來這裡打探自己或者江潯的。寧歡意突然笑起來, 她還是那般的貌美, 隻是如今已經比曾經要滄桑了許多, 寧歡意她直起身子看著蕭凝安。許久。她還是決定說出來:“江潯待我,其實真的很好很好了。隻是江家人不喜歡我罷了, 歡意沒有什麼怨恨的, 其實人活在世上, 又怎麼會處處討人歡心呢?”
寧歡意說這些話的時候, 其實看起來頗有一些傷心,蕭凝安似乎都能夠感覺到寧歡意周身籠罩的那種悲傷的氣氛, 蕭凝安很是無力,她總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很努力的不去打擾寧歡意的生活, 卻沒想到寧歡意居然過得這麼不好。
蕭凝安本來想和寧歡意一同出去遊玩,可是如今發現寧歡意的身子已經這麼不好了, 恐怕下床就會被風吹倒。
蕭凝安心疼的給她掖掖被角,還是有很多話想說,比如……你究竟會不會接受女子呢?可是蕭凝安不敢問,她怕問出來的結果太傷人心了。
如今問題已經問完了,可是寧歡意還是不見蕭凝安要走的意思,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不是很明白蕭凝安的用意,直到蕭凝安自己看見了,她淡淡的笑著,那笑容極為傷感就是了。
“歡意不要皺眉好不好,我不問了。就是想在你身邊,想陪陪你。”蕭凝安接過來身旁青黛丫鬟遞來的湯藥想要喂寧歡意喝下,可是,寧歡意到底是和蕭凝安並不是很熟,她向後靠了靠不太適應蕭凝安的靠近,蕭凝安也沒有腦,她隻是接著往前湊。
寧歡意隻是猶豫了一會,還是喝了下去。她那手腕都細的不能再細了,蕭凝安甚至不放心寧歡意自己端著碗,她實在是心疼寧歡意。
“來我府上養病好不好?”蕭凝安沒有任何的旁的心思,如今江府實在是很蕭條,蕭凝安還要接著讓這些人付出代價,下一步就是皇後,一個也不能跑。
隻是蕭凝安倘若要這樣,就必須考慮寧歡意該怎麼辦。蕭凝安今日過來也是想要看看寧歡意的日子究竟過得怎麼樣,可是蕭凝安看到寧歡意過得這麼白不好就覺著心裡難受。
她是真的很想把寧歡意接到攝政王府來照顧,即便寧歡意並不接受自己的感情,就當是自己報答她當年的救命之恩,可以說,若是沒有寧歡意那日的舉動。恐怕也就沒有今日的蕭凝安。
寧歡意被蕭凝安的提議給嚇到了,如今朝堂上人人皆知蕭凝安對江家下手了,倘若這個時候自己還去人家府上,簡直是給京城那些看熱鬨的找到了機會,指不定在背後如何議論自己。
寧歡意同樣也不知道蕭凝安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她不敢隨便答應蕭凝安什麼,隻是很警惕的看著蕭凝安,蕭凝安隻好把當年京華大街上的事情說給寧歡意聽。
蕭凝安遠本以為寧歡意不會記著這些事情,畢竟已經過去這麼些年,除了當初自己獲救因此記得牢固,恐怕寧歡意根本不記得當初的舉手之勞。
可是寧歡意居然眼冒熱淚,她怎能想到當年京華大街被宋元慧毆打的俊俏女子居然是蕭凝安,居然是當今隻手遮天的攝政王殿下。
寧歡意似乎也陷入了回憶,當年的事情猶如在眼前展現。寧歡意也被帶入當年的閨閣時間,當時她雖然身子虛弱但還是永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哪怕是花錢如流水也無人敢說她什麼。
可是如今,隻不過是每個月按時服藥就已經被江家人拿出來陰陽怪氣,剛成婚那一個月還是江潯自掏腰包給寧歡意買的藥,可是藥材珍貴,江潯又無緣於朝政,沒有俸祿可言,很快就撐不住了。
所以自從那個時候開始,永昌侯府就包下了寧歡意大部分的開銷和所有的藥材銀兩。
也正是自從那個時候開始,寧歡意開始鬱鬱寡歡,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蕭凝安知道這些的時候已經晚了,她醉心於朝堂已經斷絕了婚娶的心思,攝政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蕭凝安的禁忌,因此不敢提起寧歡意和江家的任何消息。
直到蕭凝安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放下寧歡意,自己著意去打聽寧歡意的消息。這才知道蕭凝安這些日子都經曆了什麼,蕭凝安開始發了瘋一般的對付江家。
今日來,蕭凝安打定主意也要把寧歡意帶走:“京城當中的人誰敢說彆的,本王直接拔了她的舌頭!”
蕭凝安既然這般說了,加上寧歡意的確在這裡根本養不好病,甚至身子越來越差了。寧歡意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和如今的處境,如今知道了蕭凝安就是當年的那個俊俏佳人,心也放了下來。
“好。”
後來人人都知道,蕭凝安抱著寧歡意出江府,也未上轎輦。就這麼一路抱著寧歡意往攝政王府走,就如同大婚一般,抱著懷裡的小嬌娘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蕭凝安這些年一直記掛著,今朝卻不覺得累,她隻是牢牢的抱著寧歡意,像是抱起來自己的全世界一般。
寧歡意在攝政王府養病總算是勉強沒有讓病情更加嚴重,可是蕭凝安卻為了給她找神醫甚至不惜很久不上朝,那一日蕭凝安從皇帝的勤政殿出來,興衝衝的來到寧歡意的這裡。
“我找到神醫,或許可以治療你的疾病。但是神醫四處雲遊。我要親自去一趟江南尋找一下。”蕭凝安是真的很開心,倘若這次真的可以把寧歡意治好,蕭凝安絕不會讓任何人來欺負寧歡意了。
蕭凝安興衝衝的登上去往江南的馬車。可是她卻不知道,在馬車上回過頭來看寧歡意的那一眼,居然已經是這輩子看寧歡意的最後一眼。
蕭凝安不過剛剛出京城一日,夜朗星疏,就接到了攝政王府來的緊急的消息。
“殿下!!攝政王府走水了。庫房並未半點波及到,可是火勢卻直直的朝著……”
蕭凝安幾乎一瞬間就想到那火勢是朝著誰去的,蕭凝安哪怕是被敵人舉著長劍架在脖子上都不曾像現在這樣慌張,她的臉色幾乎是瞬間煞白:“抓緊說。”
蕭凝安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她很怕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可接下來的話的的確確的印證了蕭凝安的猜測。
是夜,蕭凝安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她得到的,卻隻是一具屍骨。
雖然寧歡意被及時救出來了,可是她身子虛弱,被濃煙和一些有毒的氣體熏的甚至撐不到太醫趕過來,臉色蒼白的就那樣過世了。
蕭凝安趕到的時候,寧歡意已經被蓋上了白布,躺在那樣冰冷的地上。
“誰讓你們把我家寧寧放在地上的!寧寧最怕冷了!”蕭凝安幾乎失控,恰逢京城大雪下完,正是最冷的時候,蕭凝安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寧歡意的屍體蓋了上去,然後自己穿著單薄的衣裙坐在雪地裡將寧歡意緊緊的抱在懷裡。
衛雲走過來,也是很惋惜,他蹲下身子來就這麼站在蕭凝安的身邊,良久看不下去了這才說話:“殿下,人已逝。您節哀吧……”
極度的悲傷已經讓蕭凝安看起來沒什麼很大起伏的情緒了,她隻是坐在那裡,任由悲傷和寒冷將整個人包裹著。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寧歡意,我從來沒敢這麼抱著她。可是,第一次這樣抱著她,居然是冰冷的屍身。”
蕭凝安自嘲一般的笑笑,她低下頭來不知道該怎麼說。衛雲也早就看出來寧歡意對於蕭凝安來說有多麼重要,可是事已至此,沒有人有立場去勸蕭凝安節哀。
“殿下查到了……”暗衛瞬移一般來到蕭凝安身邊,蕭凝安抬起頭來。眼睛紅的似乎能滴出血來,她認認真真的聽著。
“江潯聽信京城傳聞,以為您和寧姑娘早就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因此打算報複。隻是平日裡有暗衛在,江潯下不了手,今日看著沒有暗衛。寧姑娘那間房又亮著燈。他便下錯手了……”暗衛說完這番話,也是恨之入骨,沒想到那小殘疾居然還有這魄力竟敢火燒攝政王府!
第100章 前世篇(完)
蕭凝安自此便知道了, 她紅著眼眶站起身來,打橫抱起寧歡意的屍身,就這麼緩慢的走進屋子裡。宛如那一日將寧歡意從江府抱著來到攝政王府一樣, 隻是懷裡的美人再也不能攬著自己的脖子害怕,而是在懷中無聲無息了。
蕭凝安很多時候總是自責,她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如果能夠早點把寧歡意和江家的這門親事攪黃, 如果早點把寧歡意帶著出京城, 是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呢?
蕭凝安在想這些之前, 還是打算先給寧歡意報仇, 那一夜風起雲湧,蕭凝安甚至沒讓任何人出手。
幾日後, 她隻是提著手中不知道沾過多少人血漬的長劍如同修羅一般來到了江家門前, 這些日子的對付已經讓江家門前蕭條。就連守門的侍衛也全都撤去, 除了宅子很大之外, 和平常人家的老百姓倒也沒什麼分彆。
蕭凝安的身手和地位,那是想去哪裡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去, 如今是去報仇, 蕭凝安不願意和任何人廢話, 提著長劍踹開江家的大門。
蕭凝安這一腳蘊含了自身的內力, 因此就連江府的牌匾也鬆動落下,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裡麵雖然沒幾個奴才了, 但是好歹還是留了幾個伺候的,他們原本聽到聲響還以為是誰,剛打算破口大罵的時候, 卻看到了那一身殺氣的蕭凝安。
江夫人怔住了,手裡的茶杯都掉在地上碎了, 她哪裡還顧得上這茶杯,立刻就起身走過去詢問:“攝政王殿下怎麼來了,可是江府有誰得罪您了?”
蕭凝安原本不想說廢話,可是看到這些曾經欺負過寧歡意的人就覺得恨得牙根癢癢,她冷笑著提劍橫在江夫人的脖頸間,看著江夫人在自己的劍下瑟瑟發抖:“怕麼?你們也有怕的時候麼?”
江夫人當然害怕,但是她作為寧歡意的婆母,給寧歡意多大委屈受蕭凝安都是看在眼裡的。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負了寧歡意的人,偏偏都這個時候了,江夫人還在擺大架子:“我是當朝皇後的母親,殿下若是想殺我也得看看皇帝皇後的意思吧?”
蕭凝安聽到這句話,簡直沒笑出聲,她將那柄劍更加用力的橫在江夫人的脖頸處,聲音如同在閻羅殿傳上來的一般:“現在你的命在本王手裡,你這狠話放的是不是有點太搞笑了?”
蕭凝安上一秒還是笑著的,下一秒便神色突變,惡狠狠道:“本王若是想要,皇帝的位子都得給我,你又算什麼東西,也敢拿著皇帝皇後來要挾本王?放心,等你死了,你的好女兒自然也要下去陪你的。”
蕭凝安手上使勁,血漬瞬間灑到她的臉上,那溫熱的血在蕭凝安的臉上反而襯得蕭凝安更加的冷血,旁邊那些下人都嚇壞了,坐在地上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些會審時度勢的立刻跪下了:“殿下恐怕是為了寧歡意姑娘來報仇的。”
說這話的,是曾經被指給伺候寧歡意的丫鬟知秋,知秋她被寧歡意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不卑不亢,她如今雖然也是怕的不行,但是更要把自己知道的那點事情全盤托出。
蕭凝安殺紅了眼,但是聽到寧歡意的名字時,又瞬間愣住很多事情瞬間湧上心頭,她終於願意短暫的收起長劍:“你說,怎麼回事。”
知秋其實很早就在江府伺候,她知道的內情實在很多:“其實當今聖上並不喜歡如今的皇後,甚至也是被皇後逼著娶的。當時的皇帝不知道為什麼,終日懸心覺得自己皇位不保。這個時候江家姑娘上趕著說可以聯絡朝廷重臣,皇帝病急亂投醫這才納她為後。因此,皇帝並不想插手您對付江家的事情。也隻是江夫人和江大人,才總是活在曾經的輝煌當中,後來皇後給江潯公子籌謀婚事的時候,原本是看中白家姑娘白瑩瑩。”
知秋的話說到這裡,蕭凝安仿佛也能夠知道後麵的事情了,她眸色冰冷,示意知秋接著說下去,知秋接著道:“白姑娘不願意嫁給有殘疾無前途的江潯公子,因此把寧家姑娘說了出來,還說寧家姑娘因為身子虛弱剛被退婚,眼下正是尷尬的時候,自然更加容易促成婚事。因此,皇後娘娘就把主意打到了寧家姑娘身上。”
知秋這下說完了當年的來龍去脈,這些事情就連皇帝都不知道,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丫鬟全都偷聽到了。
蕭凝安知曉了這些,就更明白還要殺誰,不過眼前的丫鬟的名字的確很耳熟,寧歡意在攝政王府的時候經常說知秋待她不錯,如今還給自己提供了這麼重要信息。蕭凝安就留了知秋一條性命,她接著提劍殺光了剩下的人,就連江大人都已經身首異處。
這樣滿門抄斬的事情猶如當日的宋家,可是蕭凝安要比自己手下的暗衛殘暴百倍,她顯示折磨那些人許久,再是身首異處,知秋跟在蕭凝安身後看到昔日的江府竟然此刻血流成河,但是知秋並沒有半點覺得他們可憐。
寧歡意在永昌侯府的時候那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結果一朝嫁入江府,居然什麼也沒有了,甚至花娘家的銀兩都要被這些人辱罵。
而江潯的確對寧歡意很好,可這有什麼用呢?江潯已經是殘廢的人了,哪怕是寧歡意在江府被打被罵,恐怕江潯也半點阻止不了。
知秋不是很明白,但是她更多的還是選擇低著頭就當做沒看到,但是蕭凝安卻還是開口問她:“江潯在哪?”
這話幾乎是蕭凝安今天說的話當中戾氣最重的一句話了,知秋被嚇到,甚至不敢猶豫,直接走到前麵去給蕭凝安帶路。
那是一間狹小的房子,知秋把蕭凝安帶到這裡之後還解釋:“前幾日他深夜回來的之後就能再也沒有出來過,每次隻是讓把膳食送進去然後將空盤拿出來,如今江府事情很多,因此沒幾個人去管江潯公子,隻是丫鬟們沒有見他出來,應當還在裡麵。”
蕭凝安點頭就算是知道了,她讓知秋在外麵,自己推門而入卻發現一雙腳尖。
順著腳尖向上看,那廢物江潯居然已經懸梁自儘,他雖然雙腿殘廢但是其實也是可以使上力氣的,蕭凝安從袖間飛出一把斷刃,直直的將繩索劃斷,江潯的屍體就這麼摔了下來。
蕭凝安雖然很嫌棄,但還是伸出手來試探了一下,江潯的屍身還帶了些溫熱想必是知道自己殺進江府的時候就開始懸梁自儘。
蕭凝安很是不爽,她甚至沒有體會到手刃仇人的快感,誰料仇人居然自己先自殺了。蕭凝安正在房間裡踱步,恰好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封長信。
蕭凝安不拿起來看都知道這肯定是江潯留下的書信,蕭凝安雖然恨極了江潯,但是這個時候,蕭凝安也想看看江潯都說了些什麼辯解的書信。
蕭凝安拿起來那封書信,修長纖細的手將書信展開來,一字一句的往下看。
【蕭凝安,倘若你看到這裡的時候,應該也是看到了我的屍身。很抱歉,害死了你的畢生摯愛,同樣,也是我的摯愛。你為什麼不替歡意去死,為什麼死的是她!我的確是下錯了手,那你蕭凝安就一點錯也沒有嗎?我是沒有這個膽子直麵看著你說出這些話,如今我已經死了,也算是一命償還一命了。可是你蕭凝安,也該死。你憑什麼將我的妻……我的妻!!!!你憑什麼將她帶走,你……】
蕭凝安看到這裡就沒有接著看下去了,她將書信扔在江潯的屍體上,江潯說的這些話剛開始就好像真的在道歉一樣,可是看到後麵,蕭凝安原本就很自責,那些如同詛咒一般的話說出來,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為什麼就好像是精神崩潰了一樣,蕭凝安本來對江潯就恨之入骨,如今那書信上邏輯都無法自洽的話,更讓蕭凝安十分煩躁。
況且最讓蕭凝安覺著好笑的是,江潯居然還有臉麵說自己喜歡寧歡意,若是喜歡,怎麼連保護都做不到,任由那些人肆意輕賤寧歡意。
若是真的什麼都做不到,為什麼當初寧歡意被設計要嫁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拒絕?蕭凝安很討厭有人那拿喜歡的理由肆意輕賤旁人,更何況倍受委屈的居然是寧歡意,自己都害怕惹她傷心,江潯怎麼敢將人綁在身邊的。
蕭凝安看著躺在地上的江潯,還是氣不打一處來,長劍鋒利,將江潯的腦袋砍了下來,房門並沒有關上,頭顱就這麼滾了出去,滾到了知秋的腳邊。
知秋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寧歡意和江潯的地方,她甚至也很厭惡江潯的自以為是,把寧歡意綁在身邊的行為,雖然並未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卻也從來不知道維護寧歡意,甚至還總是希望寧歡意可以遵循婆母的吩咐。
知秋蹲下身子,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地上江潯頭顱,話語淒淒:“就你這樣的人,怎麼配的上寧家姑娘呢?”
蕭凝安大仇得報,她起身往外走。每一步都踩在了江家人的鮮血上,蕭凝安心中的恨意不減,可是最多便隻能屠了他們滿門,蕭凝安也不怕被人看見。長劍滴血就這麼又潛入了皇後的寢宮,蕭凝安和皇後沒有一句話可講,原本打算直接殺死卻發現皇後在和旁人顛鸞倒鳳,蕭凝安這下一笑,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下半夜,京城的人甚至沒有時間處理被屠戮滿門的江家,皇宮裡皇後娘娘出軌皇帝的親信大臣,一時間整個皇宮沒有人能睡得著。
蕭凝安隻是坐在勤政殿下喝茶,她的目的算是達到了,那便心曠神怡,看著皇後蓬頭垢麵的走出來的時候,蕭凝安差點將茶水一下噴到她的臉上,蕭凝安說:“今日如此位高權重的皇後娘娘居然爬上了大臣的床,早知你想當權臣女眷,又何必費儘心思的嫁給皇帝。你看看如今……真是令人惋惜已極。”
蕭凝安說著惋惜實則一點惋惜的神情都沒有,要不是看在皇帝的幾分薄麵上,恐怕蕭凝安早就已經笑的合不攏嘴了,但是那笑意壓根不達眼底。
皇後被押著來到蕭凝安麵前跪下,那神情卻依舊誇張瘋狂:“你以為你蕭凝安費儘心思把我和江家搞垮能換回寧歡意的命麼?”
這番話,算是徹底動了蕭凝安的逆鱗,她直接暴起來到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皇後:“你還敢提?”
蕭凝安是真的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提,皇後直直的笑起來,甚至仰天大笑:“你一回京就料理了那些曾經欺辱過你的人,其實你和寧歡意我早就有所猜測,但是為著威脅你不要動我江家的地位,這才讓寧歡意嫁給潯兒,沒想到……你還是對我江家下手了。”
蕭凝安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是聽著皇後算計寧歡意就覺得自己心裡十分不暢快。
一旦涉及到寧歡意,蕭凝安就無法冷靜下來,她那雙好看也凝視過無數死人的鳳眸隻是這樣盯著皇後,就已經讓皇後青筋暴起:“蕭凝安!其實算起來,也是你害死寧歡意的不是麼?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不因你而起嗎?倘若你一回京就把寧歡意納入府好吃好喝的養著,又怎會落得今日大家群起而瘋的場景。沒了寧歡意,你也不好過吧。”
皇後笑笑,最後隻剩下要蕭凝安給寧歡意償命。這一夜,蕭凝安聽到第二次關於自己害的寧歡意這般下場,她大仇得報,恍恍惚惚的回攝政王府的時候,腦海當中儘是這些年她度過成長的畫麵。
從小,蕭泓卓就喜歡偏愛蕭凝安的兄長,原本以為蕭凝安也會是男子,誰料卻是女子。那蕭禮的名字甚至沒改就給她用上了,蕭凝安其實也很喜歡這個名字,時時提點她禮儀人也。可是,蕭府的日子實在是太冷了,一年四季都是那般溫度,若不是自己的母親江夫人時常探望,恐怕小小的蕭禮就凍死在習武的日日夜夜了。
那個時候,蕭禮以為江夫人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可是,那為數不多的帶著蕭禮出門宴會的日子,江夫人卻總是冷眼看著蕭禮被彆人欺辱。甚至還和身邊的女眷說,終究是女子,不中用。
那時的蕭禮在百般刁難中很是不理解的看著江夫人,她不也是女子嗎?為什麼總是這般的看不起女子,後來女帝登基,蕭禮更是很少看到父親臉上的笑容,每次下朝回來的時候總是各種打罵蕭禮。
蕭禮從他的打罵聲中似乎知道了什麼,好像是女帝改革把大權甚至給了一些女子。蕭鴻卓不被器重,他也從來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並不想看到朝堂上居然有女子。
因此,每次上朝總是心氣鬱結,所以回來的時候總是朝著蕭禮撒氣,可是被打的時候,就連江夫人也根本不會幫蕭禮說話。蕭禮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知道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無依無靠的,就連彆人最依賴的母親其實也不管自己。
蕭禮隻能自強,可是蕭禮基本上都要習慣這樣的日子的時候,蕭府居然被抄家了。
她對於整個蕭府其實並沒有什麼感情,因此她隻是護著懷裡的珍珠項鏈。那些人得了聖意不允許對蕭禮胡來,這才讓那串珍珠項鏈免於被搶走的命運。
誰也不知道,蕭禮被刁難那日竟然是她的生辰,就連江夫人都忘記了。可是寧歡意卻在那一日給了她一串珍珠項鏈。
其實這種奇怪的感情,就是從那一串珍珠項鏈開始的吧?如今下著大雪,正是寒冷的時候,寧歡意的屍骨還未下葬,她也並沒有什麼屍臭,甚至就連容顏也還是一樣的姣好。
蕭凝安回到攝政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一身的雪和寒氣,她隻是緩緩的走到寧歡意的棺材旁邊,伸出手來想要抱抱寧歡意,最後還是先在炭盆上烤了烤,直到確認自己暖和了才敢靠近寧歡意。
“我的寧寧最怕冷了。”
蕭凝安就這麼念叨著抱起來寧歡意,整個人坐在地上也不顧自己的形象了,就這麼將寧歡意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處,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寧歡意的腦袋,發絲似乎已經沒有光澤了,蕭凝安吩咐衛雲把自己這一年來偷偷給寧歡意攢的首飾都拿過來。
衛雲滿眼的酸澀,但還是去拿來沉甸甸的妝奩來放在地麵上,裡麵都是金銀首飾。最近京城裡上供的翡翠一年不如一年了,但蕭凝安不允許不好的出現在寧歡意的妝奩裡麵,因此都是從庫房裡拿來成色最好的翡翠來請能工巧匠把翡翠鑲嵌到冠上去。
如此把妝奩打開,看到的裡麵東西富麗堂皇,就知道寧歡意這麼精致的美人一定會喜歡的。蕭凝安伸出手來從妝奩當中拿出來最為精致好看的那幾支點翠工藝的發簪步搖認認真真的給寧歡意簪上。
可是寧歡意已經過世,就連靠著蕭凝安的時候也會不小心滑下去,蕭凝安隻得一遍一遍的將人扶起來重新簪,這過程當中,蕭凝安的淚水決堤,幾次差點看不清寧歡意的長發和發髻。
終於,那一套的發簪步搖算是簪好了,蕭凝安像小孩子一樣用寧歡意的衣裙給自己擦淚水,還希望喜歡乾淨的寧歡意能夠站起來罵自己。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蕭凝安的淚水太過晶瑩,還是寧歡意也喜歡蕭凝安,她根本沒有站起身。蕭凝安就這麼騙自己寧歡意還沒死,抱著寧歡意說了好久的話。
直到夜色被大雪照亮,蕭凝安都分不清究竟是天有沒有亮,她隻是抱著寧歡意起身,拿來梳頭用的桂花油和一柄燭火,蕭凝安用畢生學習的周身氣流包裹住整個屋子,衛雲無法突破。
火光一瞬間在屋子裡竄出來,燭火和桂花油交融在一起,火舌躥起來舔舐著屋子裡的紗簾,搖曳著衝天的火光,衛雲在外麵心急如焚,想要找暗衛進去救蕭凝安,可是蕭凝安的聲音衝破屋子裡燃燒的聲音直接道:“彆找任何人救我,本王與寧寧,自當同生共死。”
火焰徹底將整個屋子包裹,這樣大的火勢即便是真的有人要來救也為時已晚,蕭凝安抱著寧歡意,神色安詳。
蕭凝安沒有一刻敢忘懷,自己的這條命是誰再次給的,當年如果不是寧歡意將自己救下來,哪裡會有今日的光景。
正如同剛剛蕭凝安自己說的,她與寧寧自當同生共死。
*
“安安……安安……你怎麼了?快醒一醒。”
寧歡意的聲音是那樣的動聽,原本睡著了被蕭凝安抽泣聲吵醒,帶著些慵懶和懵懂叫蕭凝安起身。
蕭凝安坐在地上,手還牢牢的握著寧歡意的手,她從夢魘當中醒過來,看到寧歡意的那一刻淚水越來越多。
寧歡意見到蕭凝安如此失落脆弱的樣子,心裡也是很心疼她,拿著放在床邊的帕子給蕭凝安細心的擦著臉頰上不住落下的淚珠。
“怎麼了這是?”寧歡意總覺得蕭凝安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以前不打算詢問是因為怕事情的結果讓自己傷心,如今寧歡意隻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驕傲一世的蕭凝安次次落淚。
蕭凝安將寧歡意緊緊的抱在懷裡,她雙唇都有些顫動,現在說不出話來,隻想抱著寧歡意。
良久,蕭凝安隻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流乾了,這才鬆開抱著寧歡意的手,目光卻不願意挪開,始終看著寧歡意,生怕寧歡意如前世那般很快便不要自己了。
寧歡意並不著急知道這些事情,她拉著蕭凝安的手任由蕭凝安這般看著自己。
“寧寧,我做了一個夢。”蕭凝安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以這樣的方式跟寧歡意說,外麵下起來大雨,雨點落下的聲音十分的好聽,就好像是襯托這蕭凝安那個悲傷的故事。
寧歡意躺在蕭凝安的懷裡就這麼聽著蕭凝安說她做的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