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封修帶人支援, 大大減輕了林家這邊的窘境。
原本以為自己今天鐵定會交代在這兒的林家偵察兵,臉上也沒了毅然決然的神色,雖然他們跟死亡打交道很深, 但也不代表能不死的時候還想去死。
就像基地裡那些整天把想死掛在嘴上的年輕人一樣,他們嘴上是這麼說,但心裡並不是真的想死, 更彆說他們這些偵察兵, 比起自己死, 那肯定是更想看著彆人死。
所有人迅速拖著傷兵往封家的部隊後麵移動, 有了充分的休息時間才掏出身上的傷藥,開始給手底下受傷的兄弟們包紮。
前方地勢開闊,封修帶領的外骨骼穿甲部隊源源不斷殺進來, 雙方一見麵便是一地鮮血, 不死不休。
封修站在原地,望著封家的士兵有了外骨骼穿甲的加持, 哪怕是普通士兵都有了能與衛家士兵一戰的資格。
他看到衛家士兵臉上猶如活物的黑色符文,半晌,用帶著的匕首劃破指腹,揉搓間,一絲血氣隨風飄揚。
“殺了自己。”他的聲音又帶上了奇異的聲調。
隻見最前方的十幾名衛家士兵身形驀地頓住, 眼中的瞳孔放大, 逐漸失去焦距,與他們對戰的封家士兵自然知道這是他們小少爺的能力, 默契地放棄麵前的對手, 衝向了下一個。
下一秒, 頓在原地的衛家士兵抬起手裡的槍,張開嘴, 把槍管塞進嘴裡後,按下了扳機。
子彈從他們的後腦勺迸出,生機在他們身上緩緩逝去。
他們支援的及時,很快,雙方的人數差距再次拉開,前來截殺林曼彤的衛家士兵逐漸減少。
隨後,衛家隊伍的後方響起撤退的號角,所有衛家士兵忽然停下動作,轉而攻擊地更加凶猛,本以為他們要撤退的封家士兵有人猝不及防被掐住喉嚨,當場斃命。
林封兩家被突如其來的反轉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又讓他們得手殺了幾個人,就在封修帶著進化者小隊準備反擊時,對麵的衛家士兵轉身而去,速度驚人。
封修沒有下令追擊,就連林曼彤也站在他身邊,聲音恢複了往常的嬌氣:“他們沒能截殺我們林家的先行部隊,我們兩家加起來又吃不下這些人,真是難辦。”
“這裡距離45號基地已經很近了,再追上去,得不償失。”封修淡淡道。
他們兩邊都是後方大部隊的先行偵察部隊,林家的兩百人現在還剩下不到一百,封修帶出來的外骨骼穿甲部隊也隻有五百人,以他們的速度追上去不難,難的是追到以後距離45號基地太近,衛家想要支援很容易,到時候他們是能追,就是不保證還能回來。
林曼彤也深知這個道理,歎息道:“便宜他們了。”
淩昊武走上前,摸著下巴不做聲,隊伍奔襲至今,他的胡子又長了出來,他靜靜靠在林曼彤身後右側的樹乾上,眼神卻悄悄把站在最前方的封修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小老大在學院跟小男生跳舞的事情在薪火裡可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哪怕他們這些臥底在外執行人任務,自己組織裡的八卦還是了解的,誰讓十八太過震驚,思來想去把這件事告訴了他,還拉著他討論到半夜,差點被大小姐察覺。
淩昊武抱著手臂,默默目測了一下對方的三圍,在心裡點了點頭。
老大他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小老大成家……
淩昊武在這邊幫自家小老大打量男人,卻沒看到他身邊走過來的林曼彤臉都黑了。
這家夥……
林曼彤磨了磨牙,走上前一把揪住淩昊武的衣領,不顧對方的反對,拉著人往自家隊伍走,一邊走一邊低聲訓斥這個眼神放肆的男人,“看什麼看,要不要我幫你把眼珠子挖下來貼到人家身上看!”
“那可是封家的封修少爺,實力超群的進化者,你再看下去人家也不會喜歡男人!”
“我不是……大小姐你聽我解釋,我對他真的沒有那方麵的心思,你小點聲,彆拽,彆拽了,扣子要崩掉了,彆捏胸啊……”
已經把一切聽在耳裡的封修:“……”
他縱身跳上樹冠,遙望45號基地的方向,目光巡視中,又像是在尋找誰的身影,收回視線,他看到了正在打掃戰場的封家士兵。
前方就是戰場,兩邊勢力的決戰已經開始,這場戰爭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
他又想起,來之前的那天晚上。
家主、二叔還有父親把自己叫到書房,言語中都是能不能聯係上牧小滿的試探,封修那時隻覺得渾身冰冷。
他從小在封家長大,受到的也是封家的精英教育,作為封家對外的招牌,他不傻,甚至於太過聰明,聰明到二叔開口時,他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要叫自己過來。
“你不必那麼反感,小修,我們並不是想要強求你做什麼,否則也不會讓你父親在這裡。”封勳了解這個侄子,他眉毛一動,封勳就知道這小子心裡在抗拒。
封源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雙腿大咧咧搭在茶幾上,懶懶地跟自家小子解釋起來。
“小子,封家是會為了家族不惜一切代價,但封家人骨子裡存不下卑劣兩個字,你以為我們叫你來是為了讓你用美男計?”封源嗤笑一聲,“彆說我了,就是家主和你二叔都知道,你小子到現在還是單戀!”
被捅破窗戶紙的封修喉頭動了動,藏在袖子裡的手緊握成了拳頭。
這種在家人麵前被摸透了感情現狀的社死感,讓封修有那麼一瞬間,想立刻殺出封家永遠不再回來。
“父親……”他咬著牙道,“既然都知道,那就不用說出來了。”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了牧小滿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人艱不拆。
好不容易能有看自家小子樂子的機會,三位長輩表示這種樂子可以多來一點,畢竟平常忙於公事還是非常枯燥的。
封源也不負眾望,長歎了一聲,繼續道:“你說你小子,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麼絕,你喜歡人家我們也很支持,家裡麵就沒有覺得不好的,結果你一顆純情少男心送了出去,都不知道有沒有回應。我跟你大哥還給你發了那麼多資料,你是不是根本就好好看?”
見兒子的忍耐度快要瀕臨極限,封源停止打趣,認真道,“家主是想問問你,能不能聯係上人家,你們小鬼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們真正想要聯係的,是她師父,衛樊離。”
聽到這裡,封修立馬明白了家主的意思。
衛家與極樂教會搞出來的那些黑色符文士兵,已經是一股不能忽視的力量,按照極樂教會的路子,後麵說不準還會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為了以防萬一,封家想請衛樊離出手。
可封家與薪火組織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封家一向深藏不漏,與各路組織之間並不會聯係,他們想要通過彆的途徑聯係上薪火也不是不行,但家裡這不是有個現成能攀關係的麼?
雖然是這小子單戀,但這不是跳上舞了?
四舍五入以後說不定兩家就是親家了!
以上都是封源的原話。
封修表示自己真是不止一次哀歎,他的老父親真的不用這麼多話。
在三位長輩的注視下,封修最終拿出了聯絡器,當場給牧小滿打了過去,這還是封修第一次打過去,聯絡器響了很久,久到這邊三位都以為對麵不會接。
直到封源看自家兒子的目光都帶上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時,那邊傳來了清冷的女聲。
“封小修?”牧小滿的聲音都帶著調笑的意味。
這三個字讓封修忍不住抿了抿唇,不自覺有些緊張,默了默才應聲,“……嗯。”
“嘖。”封源很嫌棄地扭過臉,似乎不想承認這麼沒出息的東西竟然他兒子。
封修很不自然地看了一圈假裝低頭聊著什麼的三位長輩,拿著手裡的聯絡器,離他們遠了點。
牧小滿聽出了他那邊的動靜,聲音收斂了許多,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怎麼了?”
“是這樣的……”封修不打算隱瞞什麼,把家主的意思正經轉達到位。
牧小滿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封修隱約聽到了吳三白等人的聲音,然後牧小滿的聲音清晰起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告訴師父。”
正事說完,封修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延續時間,那次舞會之後,牧小滿再次忙碌起來,兩人見麵的機會很少,直到後來衛家與林家開戰,東江學院停課給學生們放了假。
他回到封家以後,就更見不到她人了。
“封小修,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這句話讓封修覺得手裡的聯絡器都有些燙手,但還是忍著那邊父親打趣的目光,緩緩道:“你,你一切小心。”
封源再次扶著額頭,這次眼睛都閉上了。
“哈……”牧小滿的笑聲穿透空間,響在他耳邊,“封小修,我今天發現了一個看星星的好地方,以後有空帶你來看。”
“好。”封修答應。
兩人的寒暄到此為止,直到對麵已經掛了聯絡器,封修唇邊還帶著淡淡笑意。
這邊封家三兄弟紛紛搖頭,對視一眼,封源擺擺手,把封修打發出去。
站在樹冠上的封修抬眼,望著湛藍的天空,現在還是白日,看不到星星。
“嘶,你輕點,老子還活著你用這麼大力氣包紮?”另一邊正在被包紮的林家偵察兵抱怨道。
“勒不死你的,喊什麼,趕緊包好,有這空你還不如趕緊啃兩口能量棒。”給他包紮的士兵手上動作飛快。
“你以為我不想,我身上的能量棒早就吃完了,你身上還有沒?分我一點唄。”
“你當我是小白臉那樣,什麼時候身上都有能量棒,他那是省著不吃留給大小姐,你還想老子省著給你,你給我當老婆嗎?”
“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委屈委屈。”
“去你大爺的,老子瘋了討你當老婆,你半夜打呼嚕的聲音跟過年殺豬一樣!”
將下麵的情景收進眼底,封修斂下眸子。
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會導致什麼結局,恐怕隻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後人才能從留下的隻言片語中,洞察到每個人在這場戰場的作用。
跳下樹冠,他轉身朝山下走去,“出發,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消耗在這裡,今天我們雙方的消耗都很大,趕緊跟後方的大部隊彙合,朝45號基地前進。”
……
遠處基地的另一邊,牧小滿宛如獵豹的奔跑在荒野上,綴在她身後的還有吳三白等人,她身側,一道黑色身影猶如幽靈,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
誰都想不到,在將45號基地逃出來地公民交到前來支援的林家人手裡後,牧小滿當機立斷帶著人返回了45號基地,羅爺的空間通道打開,他們便跟在了押送俘虜的衛家運輸車後麵。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舍棄了越野車,緊緊跟在一輛皮卡身後。
她們交接公民花了些時間,不然也不會在最後一批俘虜被押送走時,才跟上這輛車。
牧小滿內息流轉,奔跑的時候還能看難道隱隱金色在眼中冒出,吳三白等人綴在後麵,隻能保持不被甩掉。
望著前方不停歇的身影,連羅爺都不禁心生敬佩。
牧小滿此時此刻的心境和戰鬥技巧,連他都要退避三舍,甚至能跟老遊全盛狀態有的一拚。
他咂咂嘴,心裡隱隱泛酸,怎麼人家收個徒弟就能收到這樣的?
從45號基地出現衛家黑符士兵開始,羅爺就一直在注意牧小滿的反應,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了解,羅爺真是越看牧小滿就越滿意。
心性這種東西,是一種不能輕易判定,但又很容易發現端倪的,它必須經曆各種各樣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人隻有自己闖蕩一番,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老話裡暗含的道理。
而牧小滿在羅爺眼中,最開始隻是一個平平無奇,說話經常能讓人說不出來話的小孩兒,後來又發現,她本質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哪怕經常嘻嘻哈哈,但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堅韌不拔,耐心,且心思縝密。
可現在,羅爺又看到了她的鎮定,以及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理智選擇她認為的最優解。
越是看的多,羅爺心裡就越酸。
這麼好的苗子,當初差點就是他們天意的了,誰知道讓衛樊離撿回去,養成了參天大樹。
“羅爺,彆看了,你就是看破天,小滿也不會被你哄去天意的!”吳三白笑得賤兮兮。
彆人看不懂,吳三白可太能看懂了,這一路羅爺都不知道多少次在小滿身邊,旁敲側記說天意有多好,牧小滿不為所動,吳三白在旁邊笑得打顫。
“要你管,臭小子。”羅爺氣悶道。
前方的建築逐漸露出,眾人的速度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龐大的建築如同山嶽坐在地平線上,進出的閘門很安靜,就算沒有靠近,也能看出來對麵的戒嚴狀態。
載著俘虜的皮卡晃晃悠悠走進了閘門,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是……衛家的軍事基地。”羅爺低聲道,“看來這裡就是衛家跟極樂教會勾結,整出來那些黑符士兵的地方。”
他等了半天也沒人搭茬,疑惑地朝旁邊看了眼,結果被牧小滿那躍躍欲試的眼神驚到了。
羅宇峰:“……”
他覺得,自己對這小鬼的了解可能還不夠全麵。
“你冷靜一點,那是衛家的軍事基地,裡麵布防嚴密,說不準還有常家的屏蔽儀。”羅爺試圖勸阻,“衛家對於這個軍事基地的重視不亞於本家,你還是再想一想?”
羅爺是真心不建議牧小滿這個時候潛入進去,更何況現在天色黃昏,天都沒黑呢就要往裡闖,這跟找死就沒區彆。
吳三白也讚同羅爺的觀點,低聲道:“咱們還是等天黑吧,現在確實不好摸進去。”
“那我跟五十萬先去把這邊的地形摸一下。”牧小滿擼了擼狼頭,給了他們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們先在這裡等我。”
“小心一點,對方說不定也有進化者在裡麵。”吳三白叮囑道。
已經跑出五步遠的牧小滿頭也沒回,比了個‘ok’的手勢。
吳三白瞅了瞅自己身邊這兩個悶葫蘆,左邊是從大土身體裡冒出來趕路的狄巍,右邊是低著頭繼續裝蘑菇的龐思思。
……就很窒息。
“我說你倆到現在也沒一個吭聲的,你倆可真能忍。”吳三白坐起來,左邊戳一下,右邊戳一下,誇張道,“你倆是戒過什麼癮嗎?”
被他戳中的龐思思悄悄挪的離他遠一點,不想搭理這個神經病一樣的男人。
狄巍更是眼睛一閉,再睜眼時,在線的人就成了大土,大土眨眨眼,“三白,咱們這是在哪兒?”
吳三白翻了個白眼:“……艸。”
……
而就在這座軍事基地的中心建築裡,一幕幕讓人驚駭的情景正在上演。
衛淮渠安靜坐在高台上,望著下麵站著的十二位紅衣主教,他身邊還有一位比他還要蒼老的老者。
老者身上穿著白黃交錯的袍子,雙手合在胸前,舉著一枚遍布了神秘符號的圓形吊墜,不同於衛淮渠手裡的那枚的是,老者胸前這枚吊墜更大一些,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小,在等級森嚴的極樂教會中,隻有坐在最高位置的人,才有資格佩戴這樣大小的吊墜,那就是——
教皇。
十二位紅衣主教分彆站在十二條通道前,他們身後是放著俘虜的囚籠,身前則是今天過來接受真身祝福的衛家士兵。
房間裡明明人來人往,可所有人都沉默著按照隊伍緩緩向前,房間中散亂的腳步聲回響,氣氛莫名帶著肅穆的味道。
如果牧小滿在這裡,就能真實感受到這無比壓抑的氣氛。
人質們因為長時間的饑餓沒有力氣掙紮大叫,而準備接受祝福的衛家士兵們臉上,則是充斥著一種“狂熱”的神清。
他們的思緒像是感染了同一種病毒,洶湧澎湃地瞻仰著高台上,兩位老者身後的高大雕像。
哪怕是原本對極樂真神並不崇拜的士兵,進了這裡以後,也會像染上了什麼病菌一般,從不安到震撼。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房間中並沒有燈光,整座房間的光線依舊保持昏暗,出了高台上的雕像身後有著一個巨大瓦數的探照燈外,四周皆是燃燒的火把,橘紅色的焰火明明滅滅,兩種不一樣類型的光明混合出一股詭異神秘的氛圍,為這座空曠的房間提供了光亮。
哪怕人質在押上來時沒有力氣,可當他們被壓得跪在紅衣主教腳下,臣服於高台上的真神時,他們還是害怕了,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當麵前的紅衣主教開始念誦教義,那隻搭在他們頭頂的手像是有了魔力,讓原本就虛弱的人質,神清更加恍惚,緊接著就是一股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悲痛席卷全身,令他們想要開口發出痛呼,可他們張口時,卻沒有聲音出來。
所有的慘叫化成了“嗬嗬”劇烈喘息。
“林家、封家、顧家,這三家的部隊已經達到45號基地了,教皇,我需要更多的士兵接受祝福。”衛淮渠沉聲道。
教皇用慈愛眾生的目光回望他,語調不緩不急,“衛家主,每個祝福的成功,都必須有人將自己的靈與血肉獻給真神,現在十二位紅衣主教都在這裡,目前的轉化速度已經是最快的。”
“這遠遠不夠,衛家與常家,加起來近五萬的祝福士兵,並不能完全保證我們的勝利,我們必須做到萬無一失。”衛淮渠皺眉。
聞言,教皇笑著看向衛家主,眼神中帶著不知名的意味,“家主,想要萬無一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衛淮渠握緊手中的吊墜,將吊墜貼近額頭,與教皇見過最虔誠的信徒一個模樣。
“有什麼代價是我不能為真神獻出的呢?”他喃喃。
教皇滿意地觀察著這一切,像是認定了某種結果,才很為難地鬆口,“家主,這個辦法非常冒險,它出現在極樂教會最早傳下來的那本教義中。”
現在外麵極樂教會的教義都是經過層層改編的版本,裡麵全部都是真神正義博愛眾生的一麵,而最早的教義,則是由一代代教皇傳承下去,包括這個冒險的方法。
“教皇直說吧。”衛淮渠抬起頭。
“隻要獻祭出更多,真神,就可以借助人體降臨人間!”教皇轉過身,神情激動地對著雕像伸出手,狂熱大喊。
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瘋狂,聲音因為用力喊出了岔音,透著十足狂熱恐怖的意味,高台下正在接受祝福的士兵們情不自禁跟著他的聲音呐喊念誦。
“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吾魂吾身,皆歸極樂。”
“永生不棄,神佑眾生。”
隨著他們的聲音,成功接受祝福的士兵們,臉上的黑色符文緩緩遊動,宛如活物巡視自己的領地。
好一會兒,人們才恢複平靜。
後麵排著隊走進來準備接受真神祝福的士兵依舊沉默,其中一名士兵突然頓住腳步,奇怪道:“這裡怎麼會有塊石頭?”
還沒等他細想,就被身後的人推了進去,後麵的人急不可耐,“彆停下擋路,快走快走,你管那麼多乾什麼。”
被催促士兵的眼神就這麼輕飄飄地略過那塊石頭,放下疑惑跟著隊伍走進去。
沒有人發現,那塊石頭在他們走後,一點點挪向門外。
在聽到裡麵教皇那聲大喊後,石頭忍不住顫了顫。
第162章
友禮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現在這樣算什麼。
但他聽爺爺講過那些進化者的故事, 而他現在這樣,應該算得上是……進化者?
想到爺爺,小家夥就眼眶發熱。
他用一種無比緩慢的速度, 一點點貼著牆根朝外麵挪動。
友禮是跟著那晚開槍的士兵來到這裡的。
那天晚上,蹲在牆角,已經被嚇壞了的他抱著頭一動也不敢動, 長相奇怪的機械狗身側, 槍管自帶的紅外射線就點在他身上, 他沒看到但是感覺得到, 那一刻,友禮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儘管爺爺一直叮囑他,讓他活下去, 可有那麼一瞬間, 友禮心裡想的卻是,這樣死了也好, 這樣死了就能去跟爺爺團聚了。
可是那些人卻像是沒有看到他似的,自顧自走掉了。
從槍口下撿回一條命的友禮在慌張過後,很快反應過來,他上下檢查了自己,他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變化, 但那些人看到的自己卻是一塊石頭。
這種驚奇的感覺在友禮發現對方拉起爺爺屍體的時候, 就完全消散了。
這裡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他不能出聲, 他要偽裝好自己。
所以他記住了那個開槍士兵的樣子, 也記住了那人拖拽屍體的方向。
就這樣, 友禮陰差陽錯摸到了這個詭異的房間。
裡麵再度恢複平靜,氣氛重新變得肅穆, 可友禮總覺得,那個房間裡,有種定時炸彈的未知危機感,甚至還不知道這枚炸彈,被設置了多長時間的倒計時。
這樣的危機感讓友禮汗毛直立,不自覺悄悄往外挪。
以這樣奇慢無比的速度,友禮還是緩緩遠離了這裡,他依舊是貼著牆角,從昨晚到現在,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沾食物和水,胃裡火燒一樣的痛。
他不知道爺爺的身|體到底被那個士兵丟到了哪裡,但友禮能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停在原地想了很久,也觀察來來往往的士兵們很久,才確定了食堂的方向。
一隊又一隊的巡邏士兵從他身邊走過,卻沒有人真的把這塊牆根下平平無奇的石頭放在眼裡。
就連昨晚那個小隊長,在轉了一圈沒發現友禮的蹤跡後,也並沒有聲張,而是帶著人跟下一隊做了交接。
在這座軍事基地中,小隊長斷定那個小孩根本跑不出這裡,被發現也是早晚的事,再說了,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說不準已經死在了某個地方也未可知。
抱著這樣的心態,小隊長就這樣把友禮忘在了腦後。
軍事基地外,牧小滿帶著五十萬登上了旁邊的高山,一人一狼也沒敢大咧咧站在山頂當靶子,而是在靠近山頂的位置停了下來。
站在高出往下望時,牧小滿才真正明白羅爺話裡的意思。
這是一座衛家的軍事基地,不是什麼能夠輕而易舉進出的地方,這裡守衛森嚴,每時每刻都有巡邏小隊,每個小隊後麵還綴著一隻機械狗。裡麵到處都是監控,城牆上還配備了無數武器。
裡麵不僅有臉上滿是黑色符文的士兵,還穿插著極樂教會的人。
以衛家的防守程度,裡麵應該還有常家的屏蔽儀。
她擼了擼狼頭,皺著眉:“羅爺說得對,還真不容易進去。”
“嗷。”危險。
“連你都能感覺到裡麵很危險,這就更需要我進去試一試了。”牧小滿歎道。
她抬起目光,遙遙望向45號基地的方向,手裡揪著五十萬的腮幫子,“那邊說不定已經開戰了,我們現在算是在敵人的老巢,五十萬,你還記不記得你養的那隻兩腳獸?”
“嗷。”記得,跑掉了。
五十萬甩了甩尾巴。
牧小滿笑了一聲,收回視線,落在下麵的軍事基地上。
她手裡的黑雲晶還剩下大約三分之二的量,她之前用黑雲晶與聯邦做交換,這次出來前,還用黑雲晶給吳三白和大土又提升了一層的實力,用之前還跟師父交代了這東西的來曆。
衛樊離試了一下,最後讓牧小滿控製好用量。
“過猶不及,不要貪圖捷徑,不然很容易迷失自我。”
這是衛樊離叮囑她的話,牧小滿聽了以後也很認同,她自己用過兩次,現在吳三白和大土他們也用了兩次,這次之後,牧小滿便不打算再用。
一人一獸在外圍跑到天色隱隱黑下來,才往羅爺等人休息的地方回。
見她們平安無事回來,羅爺鬆了口氣,他是真怕牧小滿就這麼帶著異獸衝進去,他是明白了,衛樊離自己就有一股子瘋勁,更彆說收了個徒弟,說不定有過之無不及。
“這座軍事基地防守很嚴密,光憑我們自己很難進去,我打算等晚上試試。”牧小滿低聲道。
“你帶著五十萬出去的時候,我們也過去試了,羅爺的空間通道開不進去,裡麵確實被常家的屏蔽儀覆蓋了,狄巍也被我叫出來試了一下,他的能力倒是可以試試。”吳三白拉著狄巍的手臂,神清激動。
“我們找到了一個地方,上麵的監控掃描會有一分鐘時間的空隙,可以讓狄巍把你從外麵送進去,你把信號彈帶上,進去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就放出來,我們在外麵製造混亂。”
這就是吳三白和羅爺商量出來的辦法。
狄巍因為黑雲晶的緣故實力明顯漲了一個階層,剛好在常家屏蔽儀的屏蔽範圍外,他在牆下露出這一手的時候,羅爺才真的把這個人上上下下打量在眼裡。
想到羅爺那副泡在醋壇子裡的樣子,吳三白恨不能就地大笑三聲。
沒辦法,這一路上他能說話的人除了牧小滿就是羅爺,大土不經常出現,龐蘑菇就差沒真把自己變成蘑菇了,所以一路走來,吳三白跟羅爺的感情日漸要好。
雖然羅爺對吳三白這樣的說法並不認可,他堅定認為是吳三白臉皮太厚,他不好意思不搭理。
狄巍和龐思思當然沒有意見。
而就在天都黑透,時間終於到了零點時,她們剛靠近那座軍事基地,就看到了軍事基地的閘門緩緩打開。
厚重的閘門緩緩升起,裡麵一輛輛運輸車駛出。
借著這個空擋,牧小滿等人對視一眼,吳三白拉著羅爺和龐思思飛快跑過去。
“什麼人!”裡麵的人很快發現了他們。
轟!
吳三白當機立斷掏出壓縮炸彈,不要錢似的往那些運輸車裡扔,火光映出他的笑臉,“還什麼人?我是恁爹!”
話音落,衝天的火光不斷照耀在軍事基地的城牆上,一陣陣爆炸聲響起,在寂靜的黑夜顯得格外沉重。
“敵襲!敵襲!”
警報聲頓時響起,軍事基地裡的人立馬行動起來,有人大喊:“運輸車隊不要停留,快走!”
這些運輸車裡都是接受了紅衣主教的祝福,要送到前線作戰的衛家士兵,絕對不能有閃失。
吳三白也隻敢帥那麼一下。
他們現在可是站在人家軍事基地的大門口,他餘光掃到狄巍已經帶著牧小滿從地下進了軍事基地,裡麵也沒人注意到,便趕緊帶著龐思思撤退。
無人機組帶著衛家的黑符士兵很快從裡麵衝了出來,連吳三白等人的具體位置都沒看清,就扛著機槍朝這邊掃射。
“蘑菇,開屏障!”吳三白一邊跑一邊大喊,“羅爺,羅爺快!”
羅宇峰都要被這小子氣死了,慌不擇路地打開空間通道,怒罵道:“你他媽就不能說一聲再動啊!”
薪火的人都這麼瘋的嗎?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小子拉著飛奔了出去,這小子還不怕死地往外扔壓縮炸彈,招呼都不打一個。
“在人家軍事基地大門口扔炸彈,也就你小子乾的出來!”
他當裡麵的人都是吃素的,牆上的槍都是擺設嗎?
可心裡再生氣,羅爺還是拉著吳三白,在敵人追上來前,跳進了通道裡。
“哈哈!”吳三白跳進去之前還不忘皮一下,回頭對著追來的人豎了兩個中指。
空間通道的光芒在半空中閃過,他們站著的地方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追過來的士兵無可奈何,憤憤打了一梭子子彈,怒吼下令:“收隊!”
牧小滿這邊因為吳三白這一鬨,倒是真的混進去了。
她帶著狄巍悄悄走在陰影中,抓住機會把兩名衛家士兵拖到了死角,扭斷了脖頸,再出來時,兩人已經換上了衛家的製服。
牧小滿發現,狄巍戴上頭盔以後,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果然,頭盔或麵具,社恐人居家旅行必備神器。
經過門口短暫的慌亂後,軍事基地很快恢複平靜,牧小滿帶著狄巍假裝從門口回守,大搖大擺走在路上,儘管她們就兩個人,竟然也沒有人懷疑。
牧小滿很清楚,兩人這樣閒逛的狀態不能持續太久,否則一定會露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牧小滿在心裡過了一遍,帶著身後的狄巍往這裡最中心的地方走去。
她拿著武器,與狄巍並肩往裡走,靠近了那個像車庫一樣的大房子,然而在拐過一個彎後,牧小滿反而停了下來。
狄巍可能是因為有頭盔的原因,頓了頓,竟然開口小聲道:“怎,怎麼了?”
牧小滿回憶著一路走過來的路線,帶著狄巍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往回摸,同樣小聲解釋道:“我好像感覺到,來的路上,就剛剛那個地方,有視線盯了我們。”
地方就是她才帶著狄巍走過的,牧小滿的第六感絕不會出錯,這道視線很弱,如果不是她有第六感的天賦,換成彆人肯定察覺不到這股視線的存在。
她沒有感受到惡意,促使牧小滿找回來隻有一個原因。
一般人如果遇見陌生人,尤其是沒有特點的陌生人時,視線在那個人身上不會停留超過兩秒,她很確定自己跟狄巍身上的衛家製服沒有錯誤的地方,她們的頭盔沒有麵罩,露在外麵的臉牧小滿也做了偽裝。
可這道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
這三秒讓牧小滿確定,要麼是對方識破了她的偽裝,認出了她,要麼就是對方熟悉她偽裝後的這個人,無論是哪一種結論,為了不那麼快暴露,她得帶著狄巍回頭找這個人,必要的話,殺了這個人最保險。
兩人走到前麵還沒拐彎的地方,牧小滿憑著那種感覺走在前麵,狄巍跟在她身後,隨後,兩個人站在了一道軍綠色的大門前,裡麵已經沒有了光亮,門也是鎖著的。
這裡看起來像是士兵們就餐的地方,現在已經過了飯點,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人過來,空蕩蕩的空地上,隻剩下牆邊兩個大型垃圾桶。
兩人站在那裡,牧小滿閉上眼睛。
果不其然,那種存在感及其微弱的視線又落在了她身上,下一秒,牧小滿睜開眼睛,視線循著剛才的感覺,定格在了垃圾桶旁邊,牆根下麵的一塊石頭上。
牧小滿靜靜望著那塊石頭。
半晌,她讓狄巍待在原地,自己走上前,在這塊石頭前蹲了下來。
黑色的石頭很普通,外表坑坑窪窪,上麵還帶著很多土屑,唯一的特點可能就是大了一些,能到人膝蓋高。
牧小滿伸出手,搭在了這塊石頭上,觸手竟然是溫熱的,她驚訝地瞪大眼睛。
隨後,眼前的石頭漸漸消失,一個抱著膝蓋的小男孩出現在眼前,男孩臉頰削瘦,大大的眼睛死死盯著牧小滿,他緊緊咬著唇,下唇已經被他咬的出血也沒有反應。
而牧小滿卻把人認了出來,“友禮?”
聽到自己的名字,男孩臉上的表情明顯空白了一瞬,他呆呆看著這個人,之前他看到兩人經過時,隻是覺得走在前麵的人,那個背影很熟悉,而現在,友禮從牧小滿的聲音想到了什麼,鬆開自己的唇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小滿姐姐?”
“還真是你。”
牧小滿把人撈過來,上下看了個遍,見他身上沒有什麼外傷,就是瘦的很厲害,才接著問,“你怎麼在這裡?你爺爺呢?你們是被抓來的?”
堅持了這麼久終於見到了熟人,友禮心裡一直撐著的那口氣頓時泄了出來,他整個人忽然眼前發黑,眼皮像是墜了千斤重,再也抬不起來。
小小的人就這麼倒在了牧小滿懷裡。
“哎?哎哎?你先彆暈,友禮,友禮?”
牧小滿喊了兩聲,見叫不醒這小孩兒,也就沒再叫,把人往腋下一夾,回頭跟狄巍打了個招呼:“不行,小孩兒身體到極限了,我們先把人帶出去。”
“那邊什麼人!你們在乾什麼?!”
一聲叱問驟然響起,巡邏小隊看到這兩人站在這裡,不知道在做什麼,半天不動地方,便帶著身後的人過來詢問。
“你們是哪個小隊的?把編號說出來,沒人跟你們說晚上除了巡邏隊以外禁止亂走嗎?!還有你,你夾著什麼東西?”
那人靠近後,指著牧小滿夾著的人大聲道。
“報告長官,我們是……”牧小滿一邊說一邊把人送到狄巍手裡,順便在狄巍耳邊說了句什麼。
“你管老子哪隊的!”
下一刻,牧小滿抬槍,對著眼前的人開始掃射,她動作很快,沒有半點遲鈍地扣下了扳機,子彈幾乎是顆顆命中要害。
對麵來詢問的巡邏隊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狠,上來話還沒問完就要對著人來一梭子彈,沒反應過來的人當即就倒在了地上。
子彈沒有停,對麵的巡邏人員隻覺得硝煙味道鑽進風中,散到他們的鼻孔裡,血腥味頓時濃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就是牧小滿換了一個彈夾的功夫,槍聲終於停了。
這邊的槍聲驚動了其他巡邏隊,整座基地的警報再次響了起來。
不同的是,這次出來檢查的不僅有衛家的黑符士兵,還有一位熟人也走了過來。
牧小滿望著來人,一瞬間竟然有了種歲月時過境遷的恍惚感,對麵的人還是那個樣子,身高兩米,渾身肌肉,一頭金黃色的板寸,古銅色的皮膚,身上是華麗的衣袍,就是鬥篷變成了帶有特殊圖案的紅色。
“萬克?”牧小滿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裡遇見了這個人。
而萬可卻沒有認出眼前的人,他抬著頭,紅色的紅衣主教袍子穿在他身上,有一種健身教練半途辭職去出家的荒謬感。
“小毛賊,你們出不去了。”萬克臉上出現了神聖的色彩,他用以往忽悠人的語調,學著教皇慈愛的目光,“孩子,放下武器,在極樂真神麵前懺悔你的過錯,真神會原諒你的過錯。”
牧小滿忽然來了興致,雙眼帶著淚光,望著萬克,一隻手捂著嘴巴,防止自己笑出聲,聲音顫抖:“真的嗎?真神會原諒我?”
萬克可能也沒想到麵前這人竟然真的是教會的信徒,乍然聽到牧小滿的話,他挑挑眉,咳了兩聲才道:“當然是真的,孩子,真神庇佑眾生,隻要你真心懺悔,真神會原諒你。”
又覺得自己的說辭單薄了些,萬克又想起教皇一直掛在嘴邊那些話,繼續學著,“神愛世人,每個人都是真神的子民,極樂神國會對你們敞開大唔……”
牧小滿不等他說完,衝過去一腳把人踹的後退三步。
“神?什麼神?誰的神?”
“那種東西也配叫神?”
第163章
牧小滿這句話可謂是點燃了萬克的怒火, 他表情一瞬間從慈愛變得扭曲。
“小毛賊,如果你是想要激怒我,那你成功了。”他語調陰寒, 臉上彌漫到耳後的黑色紋路緩緩遊動。
萬克餘光掃到地上的屍體,他對滿目的鮮紅色習以為常,令他有些驚訝的是, 地上大部分人都是一擊斃命, 眉心、胸口、脖頸上的傷口清晰無比, 這樣命中率讓萬克重新審視了眼前的人。
他打量著對麵那道身影, 忽然覺得這人的臉隱約有些熟悉,可沒等他細想,牧小滿便有了動作。
“走!”
牧小滿沒有吳三白張揚的習慣, 知道她們已經暴露, 擊退萬克後,轉身拉著大土往軍事基地的中心跑路。
如果換成彆人, 在敵人大本營中暴露身份後,第一件事就是立馬往外逃,可牧小滿不一樣,好不容易進來一趟,本著來都來了的華夏習俗, 牧小滿選擇乾票大的!
所以看到她們竟然第一時間往軍事基地的中心跑時, 萬克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攔住他們!”萬克大喊。
牧小滿敢這麼做,是因為身邊有個實力在常家屏蔽儀之外的狄巍, 外麵還有羅爺和吳三白等人, 同時也是在賭, 賭衛家在抓她們和護住那個車庫一樣的房間,選擇的是那個房間。
在狄巍揮手阻攔身後那些追兵時, 牧小滿火力全開,拉著狄巍一路奔馳,狄巍學著牧小滿之前夾著友禮的姿勢,小心的護著懷裡的小孩兒。
原本兩人的位置距離轉換黑符士兵的房間就不遠,更何況現在兩人全速前進。
牧小滿原先以為這麼晚了,那個房間除了駐守的士兵,不會有其他的人,可靠近了才發現,門口不僅有駐守的士兵,裡麵還有不少排著隊的普通士兵。
她沒能衝進去,而是停在了門外,抽空從大門的縫隙往裡瞄了一眼,裡麵光線有些暗,隻能看到隱隱綽綽的人影。
光線昏暗的房間裡,站在高台上的教皇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對著下首站著的一位紅衣主教聲音溫和,“雲霄,去迎接這位客人吧。”
“遵從您的命令,教皇大人。”曲雲霄臉上帶著與教皇大人一樣的笑容,甚至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他停止手上的工作,往門口走去。
牧小滿越靠近那扇門,那種讓人心悸的危機感就越重,這裡好歹是軍事基地,衛家的反應並不慢,原本駐守在門口的士兵先反應過來,不遠處,無人機組已經升空,巡邏小隊帶著身後的機械狗飛奔而來,四周包圍過來的人群中,牧小滿甚至還看到了幾具白色人形骨架。
掏出從吳三白那裡拿來的壓縮炸彈,牧小滿想也沒想就扔了出去。
刺耳的警報聲中,爆炸聲再次響起,這些聲音像是吹響了死亡的號角,緊接著,四處而來的人開始縮小包圍圈,高牆上的重機槍手就位。
“開火,殺了她們!”緊跟著過來的衛水柔立馬下令。
衛溫傑因為反對並質疑家主的命令,被家主從衛家權力中心下放後,衛淮渠便放手啟用衛家第三代青年,哪怕他們當中依舊沒有人成為進化者,而現在,有了極樂教會的方法,他們終於體會到了力量在身體中流動的感覺。
儘管在衛家,也有衛速這樣拒絕接受紅衣主教祝福的保守派,可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人也有不少,衛水柔便是當中的代表人物。
扔完炸彈的牧小滿本想第一時間轉身就跑,在聽到這道聲音後,她動作慢了下來。
“狄巍,你帶友禮先走。”她快速說道。
懷裡還夾著個小孩兒的狄巍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問道:“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明明是身處於漫天光火的危險中,牧小滿的口吻卻像是買菜時忘了買配料似的輕鬆,“我回頭殺個人。”
“哦……啊?”
狄巍怔了怔,想回頭把人拉住,可牧小滿速度太快,他抬手時,對方已經隻剩下背影。
槍火迸發,狄巍來不及思考,抬手間,腳下的土地在周圍鑄成一尺厚的壁壘,他急急對著牧小滿的背影張了張嘴,“你,那你抓緊時間……”
回頭的牧小滿再無顧忌,手腕反轉,黑色長刀出現在手裡,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金芒。
人群後的衛水柔站在曲雲霄旁邊,恭敬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嗎,“曲主教。”
曲雲霄淡然回禮,“衛小姐,我受教皇大人命令,希望今晚的風波不會影響到衛家主。”
他心裡很清楚,教皇將他派出來,不是真的要讓他一個紅衣主教去抓闖進來的人,而是守在門口,以防有人擅闖,打擾到裡麵衛家主的儀式。
“我明白,請您放心。”衛水柔信誓旦旦,笑得燦爛,“我必將讓這小賊,因為今晚的冒犯後悔終生。”
“那就不打擾衛小姐了。”曲雲霄像是沒看到正在殺人的牧小滿,帶著微笑走回門口,垂眸靜靜站著。
衛水柔見他不打算插手,便從旁邊的人手中接過一把狙擊步槍,對準了不遠處殺回來的牧小滿。
她透過瞄準鏡預判那人的一舉一動,手指穩穩搭在扳機處。
下一秒,衛水柔卻從瞄準鏡中看到那人抬起眼,望著自己,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而牧小滿鎖定了目標後,再次加速,她的速度甚至讓那些普通士兵看不到身影,隻能看到衝上去的人一個個被莫名奇妙砍翻在地。
因為摸不清那人在哪兒,已經有人當機立斷朝另一人衝過去,結果才跑到半路就被突如其來的土刺自下而上穿成一串。
地上的鮮血越積越多,牧小滿出手招招致命,沒有絲毫花哨多餘的動作,極致的暴力此刻甚至能成為一種殺人的藝術。
無論是接受過祝福的黑符士兵,還是普通衛家士兵,落地後,身上的傷口都帶著燒焦的味道,肢體還在不斷扭曲、抽搐。
對麵的槍林彈雨鋪麵而來,牧小滿握緊手中長刀,一一避開這些彈道,如同傾盆大雨,沒有一滴能夠沾濕她的衣擺。
這場戰鬥在衛水柔眼中,開始的很快,過程也很迅速,在她按下扳機的下一個呼吸,那道人影就已經近在咫尺,刀光帶著黑色火焰無聲地將她手裡的狙擊步槍削成兩半,膝窩一痛,她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跪在地上。
“還記得十五嗎?”她聽到那人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誰?”
衛水柔下意識回答,可她記憶中卻找不到對方想要的那些,直接或間接死在她手裡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怎麼可能全都記得那些人的名字。
站在衛水柔的立場,她的回答沒有絲毫問題,可在牧小滿心中,怒火已經不受控製,她的情緒很少會達到極端,可她現在的平靜,卻是怒火燒到極致後的冷靜。
牧小滿壓著衛水柔的後腦狠狠用力,把人死死壓成跪下磕頭的模樣,衛水柔眼中閃過羞憤,閉了閉眼,身上的黑色符文慢慢動了起來。
“你們在無儘雪原異獸區把我師父帶回去的時候,就是十五和十八攔著你們,十五的命,十八的一條腿,這筆帳,我來找你算了。”
牧小滿笑了出來,抓著衛水柔的後頸鬆了鬆,讓她抬起頭後再次用力,衛水柔的額頭磕在地上,額頭的皮肉已經模糊,鮮血順著傷口沾濕在地麵。
“唔!”衛水柔身上的黑色符文已經遊到了臉上,她咬著牙,同樣笑道,“原來是她啊,我想起來了,那個能夠操控影子的暗衛,哈哈,她本來就是衛家的叛徒,本來就該死,可惜啊,我帶的人還是廢物了點,讓另一個逃走啊——”
牧小滿臉上依舊笑著,在聽到她這番話時手腕一轉,長刀從衛水柔跪著的右腿膝窩直直釘在地麵,“這是十八的帳。”
有人認出了牧小滿手裡的人,抬起手大喊:“停火,她手裡的是小小姐!”
因為這句話,周圍的士兵保持著瞄準的姿勢,半空中的無人機組也停了下來,就連白色人形骨架也停了手,傀儡師沒有現身,而是通過周圍的設備與牧小滿對話。
“放了小小姐。”
牧小滿像是沒聽到這句話,抓著衛水柔的後頸,迫使她抬起上半身,看到她臉上遊動的黑色符文,聲音忽然溫柔,“有意思,你知不知道,隻要你肯獻祭自己,這道符文就會給予你強大的力量,當然,過後你也會死,我還沒見過呢,來,今天讓我開開眼?”
她嘴裡的那句“過後你也會死”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衛水柔耳中,已經蔓延至臉頰的黑色符文驀地停下了動作。
牧小滿當然看到了她眼中的遲疑,但她隻覺得諷刺。
“你怕死?哈哈……”
她聲音很低,隨後,牧小滿拔出長刀架在衛水柔的脖子上,火焰熄滅,森冷的刀刃寒氣逼人,衛水柔驚恐地睜大眼睛,看到了還在安靜站在門外,垂著眸子如同雕塑的曲雲霄。
“曲主教,救我!我是衛家的小小姐,爺爺最重視的孫女,我還接受了你的祝福!你救我,衛家不會虧待你們的!”
牧小滿手上紋絲不動,撩起眼皮,直直與曲雲霄對視著。
曲雲霄輕歎一聲,“你可以挾持她,利用她離開,但不能殺了她。”
他看不上這位衛家的小小姐,可對方話裡的意思是對的,對極樂教會來說,她活著,比她死了有用。
“那真可惜。”牧小滿環視一周,一隻手鉗住了衛水柔的下巴,把她的臉扭向曲雲霄的方向,緩緩道,“我這人就是不怎麼願意聽勸。”
黑色的火焰重新在刀刃上燃起,火焰燒著血肉的味道,伴隨著噗呲一聲散儘風中,整個過程快的不可思議,連衛水柔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看著從自己後心刺出來的長刀,嘴裡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這是十五的帳。”衛水柔聽到身後的人說道。
曲雲霄臉上的笑消失不見,他與萬克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如果不是對方當著他們的麵殺了衛水柔,他們必須給衛家一個交代,兩人其實是不願意將祝福符文的另一個用途暴露出來的,幸好如今衛家主已經接受了教皇的建議,衛家和常家,不可能再把極樂教會剝離在外。
兩人雙雙頷首,再開口,一種詭異的氣息從兩人身上蔓延出來。
“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吾魂吾身,皆歸極樂。”
“永生不棄,神佑眾生。”
一遍一遍的念誦中,兩人一百米之內,臉上帶有黑色符文的衛家士兵掙紮著慘叫出聲,眼中逐漸被黑色完全浸染,看不到一點眼白,七竅流出鮮紅的血液,臉上的表情變得詭異而瘋狂。
而他們臉上的黑色符文像是忽然得到了大量食物,歡快地遊動起來。
那些士兵身上的皮膚不斷裂開,黑色符文蛇一般纏繞遊走,在他們皮膚下鼓出,棲身之地隻剩下白骨後,那一串串的黑色符文才滿足地脫離彙聚起來,纏繞成一團黑色物體。
這一幕甚至讓遠處的狄巍都為之一怔,牧小滿同樣非常震驚,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思維,在這一刻都因為那東西的出現,變得遲鈍混亂起來。
當初封修通過口述將這副畫麵敘述出來,牧小滿根本不能體會到那種瘋狂,現在,這一幕完完全全暴露在她麵前時,牧小滿才理解了,為什麼就連師父都說,極樂教會的人是最難纏的,讓她真正被追殺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
第六感打碟的頻率是前所未有的急促,提醒她不要注視,不要理解,不要探究!
牧小滿頓時頭也不回地朝狄巍跑去,速度瞬間提升到最快,她保證這下是真的拿出了奪命而逃的速度。
“狄巍,快走,不要看!”她大喊道。
狄巍當即抽出腰帶把友禮綁在身上,伸出雙手猛地抬起,“起!”
一丈厚的土牆在牧小滿身後迅速升起,把兩人隔絕在那個詭異的黑團後,做出這個舉動後,狄巍的臉肉眼可見變得蒼白。
這道土牆給他們爭取到了抵達軍事基地邊緣的時間,八具白色的人形骨架繞過土牆朝他們追來,它們身後,那道由上百道黑色符文組成的黑團衝破了土牆,也追了上來。
狄巍大口喘息,站在高牆邊難受地捂著心口,他們頭上,重機槍跟著監控攝像檢測到的反向轉過角度。
狄巍不敢停下,帶著牧小滿從地下五米的距離穿過高牆。
高牆外,早就帶著人繞回來的羅爺看到他們,臉上的笑還沒綻開,就看到了追在她們身後躍出高牆的東西,那笑僵在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的羅爺倒吸一口冷氣。
“艸,那是什麼鬼東西!”吳三白驚叫道。
“彆看,彆看!閉上眼睛!”羅爺轉過臉,死命捂住吳三白的眼睛。
“哎看不見了,我去,羅胖子你彆捂我嘴啊!”吳三白一邊掰他的手一邊喊,“知道了,我眼睛閉上了,接她們,快接她們!蘑菇你也彆看!”
狄巍經過剛才的爆發,現在成了強弩之末,閉了閉眼,縮回了身體,把大土喊了出來,大土不明所以,“小滿,我們在乾嘛?!”
“大土,不要回頭,往前跑!”牧小滿來不及解釋,帶著大土繼續狂奔。
五十萬的狼嚎聲突破黑暗,昭示著雙方的距離。
身後的東西很快,眼看她們就要被追上,牧小滿驀地停下來站住,抬手撕開衣服下擺,把黑色布條係在眼上,轉身亮出黑焰唐刀,笑容透著一股瘋狂。
“真該死啊,你們這些東西。”
第164章
遠在45號基地, 明明現在還是淩晨,可基地外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們占據。
三家的士兵穿著同樣顏色的製服,不同的是各自胸前的標誌, 封家的士兵胸前是類似波浪一樣的紅色線條,林家的是竹子,顧家則是兩道白色斜紋。
林家丟掉的45號基地, 這次是下定決心要奪回來, 這一戰不僅僅是關於這座基地的拉扯歸屬, 也是為了將前線控製在這片區域。
45號基地位置特殊, 距離周圍的異獸區異植區比較遠,就算發生大規模戰役,也不會波及到周圍的異獸。
等級高的異獸和異植會據守在自己的領地中, 輕易不會走出領地, 可一旦人類活動威脅到了它們的領地,那就會是不死不休的畫麵。
衛家不可能會滿足於這一座基地, 所以三家決定在衛家對下一個基地出手前主動出擊,雙方的戰爭都默契地避開了周圍異獸區和異植區。
抵達前線後,三家隱隱以封家為首,林家與顧家聽說封家來的是封勳後,不約而同放棄了前線的總指揮權, 彆人都以為封家最出名的是封修這個天驕, 殊不知這位才是封家最不好招惹的一位。
三位家主坐鎮後方,前線這邊, 封勳、林曼彤、顧晉作為各自的代表已經成功會晤, 指揮室裡, 封勳麵色平靜。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將會麵對的是什麼場麵,敵人又是什麼樣子, 關於這一點,三家都沒想過隱瞞自家的士兵。
所有軍官都在默默等待著,等待著來自指揮室的進攻命令。
封家早在衛樊離帶領暗衛脫離衛家時,就在大越山一代開始布置,那時封家防的其實是相鄰的顧家與林家。
封家想過五年之內,整個聯邦各大基地和平的局麵會被打破,但從沒想過,衛淮渠會一步步淪落到與極樂教會為伍的地步,更彆說極樂教會那群瘋子還弄出了那麼多什麼接受祝福的士兵。
這可能就是人與蠢貨不能共情的地方,你永遠想不到蠢貨的腦子裡想的是什麼,而下一秒又會做出什麼事。
封勳沉默著,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前方的戰爭一觸即發,他坐在指揮席位上,麵前是各處雷達掃描出的分析圖,以及前線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麵。
指揮台上的麥克風通往所有前線軍官頭盔裡的公共頻道,封勳站起身,望著麵前畫麵中的同僚們,這些人都是各家的少壯,這些人裡,有他眼熟的,陌生的抑或是熟悉的麵孔,他們也許見過自己,也許隻是聽過他的名字,可他們現在都站在了同一個陣營中。
緩緩地,封勳低沉的聲音從軍官的公共頻道中傳出。
“你們都很年輕,是各家精英中的精英,我不必多說什麼,隻想讓你們知道,這次我們麵對的敵人很特殊,也很強大。但敵人並非不可戰勝,家族培養了你們,選擇了你們,吾等軍人,當保家衛國,馬革裹屍,堂堂正正活著。”
“各位,準備進攻,我與另外兩位指揮官在這裡,與所有人共進退。”
這是一場非常簡單,也非常有封勳個人風格的戰前動員,簡單明了地將敵人的特點,他們將會麵臨的危險告知於眾人,沒有隱瞞,也沒有激動人心的激昂態度,但每一個字都傳達出身為最高指揮官對勝利儘在把握的堅定。
片刻後,號角聲響起,無人機組傾巢而出,機尾後的藍色火焰在黑夜中格外顯眼,彙聚成一條有序龐大的衝擊陣型,給人一種秩序的獨特美感。
無人機組的下方,外骨骼穿甲部隊攜帶重火力全速衝擊,他們對麵,臉上黑色符文緩緩遊動的衛家士兵嚴陣以待。
無數火光爆發,熱武器劇烈爆炸出的衝天火光使得方圓十裡亮如白晝,因為常家屏蔽儀的存在,雙方戰場上出現的,都是各方實力頂尖的進化者。
鋪天蓋地的炸彈在人們頭頂上方炸開,從上方眺望,雙方的士兵好像兩群為了蟻巢不顧性命的螞蟻,跟在各自的前鋒部隊後麵,奔襲,交彙。
前鋒部隊的後麵,便是進化者之間的較量,封家這邊的進化者由封修帶隊。
封修是隊長,並不是因為封勳是總指揮官的緣故,能出現在戰場上的進化者無一不是高手,高手都有自己的驕傲,關於這一點指揮部也考慮到了。
於是給進化者們安排了一場私人之間的較量,封修憑借著實力以及覺醒能力的特殊性,理所當然拿到了隊長這個位置。
隊伍中還有幾張熟人麵孔,明明可以不用來冒險,卻偏要來戰場上的顧尚便是其中之一。
哪怕是在戰場上,顧尚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審美,長發束在腦後,同樣是黑色的製服,胸前顧家的標誌卻是粉色的刺繡,就是這點粉色還是他據理力爭來的,顧尚絕不向家裡那個老家夥妥協。
他扛著自己收藏的大寶貝之一站在封修身後,親眼看著這人手指揉搓間,紅色血氣散儘風中,之後,在封修三百米範圍內的衛家士兵,眼神失去焦距,像是著了魔似的拔槍自儘!
“你們封家的能力,無論什麼時候看,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顧尚搖搖頭歎道。
“娘娘腔,這都看不了還上什麼戰場,真是奇了,你爹是顧家主的獨生子,他還就你跟顧麗兩根苗,竟然舍得讓你們都來了。”封景同像是感受不到身上傷口的疼痛,嘴上聊著,眼神落在腳下由血液逐漸彙聚成的血蛇身上。
再次看到從封景同傷口中蜿蜒遊動下來的紅色長蛇,對比之下,顧尚覺得還是封修的能力看起來更能讓人接受些。
聽到封景同的話,顧尚手中風刃飛|射而出,“他當然不答應了,所以我和顧麗直接找了老爺子,瞞著那老古板連夜趕過來的。”
顧家不同於另外幾家,顧家主一輩子隻有他爸顧晉一個孩子,到了他們這輩好不容易有了他跟顧麗。之前牧小滿還打趣過小少爺財大氣粗,要風得風,要雨有雨,這對顧尚來說,可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形容詞,這就是他顧小少爺的現實生活。
不過,這也是他老父親顧晉最頭疼的地方,他自己早慧,做什麼事都一板一眼,偏偏養出來的一對兒女都不是內向的性子,十成裡有八成隨了顧家主,這次顧晉為了他們不跟來,在顧家可謂千防萬防,就連最新款的遊戲機都給兒子安排上了,誰知道顧尚帶著顧麗一招釜底抽薪,越過他直接找了老爺子。
天知道他在這裡看到了顧尚後,當即就想把人捆了送回本家,要不是老爺子壓著,顧晉才不會容忍顧尚在這兒蹦躂。
自家親爹的心思,顧尚小少爺摸得一清二楚,轉頭就帶著顧麗跟在了封修後麵,成了進化者編隊的一員。
他們這支各家頂尖進化者組成的進化者編隊,專門負責狙殺對方出戰的進化者。
“找出他們的進化者小隊,一個不留。”封修下令。
“收到!”顧尚笑了一聲,深呼吸後,腳下借助風的力量升起,身形停滯在半空,氣流旋轉在他周圍,逐漸發出恐怖的尖嘯,下一秒,強風過境之處,被卷起的衛家士兵摔出去時,落地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要是三白他們也在就好了。”顧尚喃喃嘀咕,“本少爺好不容易這麼帥一次。”
這句話封修也聽到了。
他沒有說話,抬頭掃了眼暗無邊際的天空,而後,周身血氣更重。
……
兩位紅衣主教站在軍事基地的高牆上,手中握著那枚帶著極樂教會標誌的黑色吊墜。
在那團黑色符文出現後,兩人的視線肉眼可見變得瘋狂而虔誠,他們佇立在城牆上,轉眼,帶著銀色無框眼鏡的傀儡師也走了出來。
三人望向下方手中握著黑焰唐刀的牧小滿,年少的身影,竟然讓人生出了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像是不曾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曲雲霄歎息道:“極樂教會第一次參與世家之間的爭奪,就遇上了這樣的敵人,生在這個時代,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
一雙帶著金芒的眼睛隱在黑色布條後,渾身氣勢連兩位紅衣主教都生出了忌憚。
“遇上我們,當然是她的不幸。”傀儡師儒雅的聲音響起,下一秒,八具白色人形骨架高速動了起來,分彆從不同的方位包抄上來。
儘管牧小滿閉著眼睛,但此刻她的世界,卻沒有因為看不到而黯淡半分,晚風帶著一點寒意,刀鋒卻和身體裡的血液一樣,熾熱無比。
那一團黑色符文還在不斷遊動,伸出來的觸手,每一隻都好似帶著詭異的力量,這力量讓人混亂,使人瘋狂。
內息流轉到極致,牧小滿隱隱有種窺得全局的玄妙感。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依賴過自己的天賦,所以這也是牧小滿第一次將第六感運用到這個地步。
全身心寄托,失去視覺,大腦對其他感官的依賴達到極致,這使得牧小滿終於接觸到了第六感隱藏的真正用法。
“原來,世界還可以是這樣……”她笑道。
下一秒,牧小滿朝追來的敵人越走越快,漸漸狂奔起來,刀鋒帶著黑焰對準了撲過來的八具骨架,轟一聲將麵前的一具骨架斬成兩半,平整的切口昭示著這一刀藏著的力量。
牧小滿縱身一躍,跳過左右兩側骨架的利爪,手裡的刀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回旋而至!
可對麵的攻擊仍然讓牧小滿應接不暇,刀刃與骨架碰撞間,獨屬於金屬摩擦的鏗鏘聲不絕於耳,而在牧小滿不斷反擊時,高牆下的那團黑色符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觸手,從旁邊一點一點試圖將中間的人圍住,隻要一個機會,就能將人困住宰殺!
傀儡師唇邊的笑逐漸擴大,“小朋友,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
從那一雙金色眸子,萬克想起了這位故人,他不免有些惋惜:“原來是衛樊離的那個徒弟……真是可惜了。”
黑夜裡,軍事基地的探照燈下,無人機組的信號燈星星點點,軍事基地裡的狙擊手也已經就位,他們伺機而動,如同山洪將要壓倒一棵小小的樹苗。
漫天的危機中,這棵樹苗看起來格外脆弱,好像風再猛烈一些,就會被彎腰折斷。
羅爺的手還在死死捂著吳三白的眼睛,可自己卻忍不住悄悄掀開一點縫隙。
緊接著,他瞪大了眼睛。
完了,羅宇峰心想。
他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一輩子都要酸衛樊離那瘋女人的好運氣。
哪怕這個場景換成羅宇峰自己,他都想不出自己的活路在哪,可莫名的,他就是覺得,牧小滿不會死。
他眼中,懷裡抱著一個小孩兒的大土臉色蒼白,踉踉蹌蹌地朝他們拚命跑過來。
而大土身後,牧小滿背對著他們,雙手握著一柄燃著黑焰的長刀。
軍事基地的高牆上站著三個身影,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無人機組,像是織成了無處可逃的一張大網,直直朝下方的牧小滿傾蓋而來。
可牧小滿望著這張大網,雙手因為腎上腺素的急速增長隱隱抖了一下,一瞬間,她好像找到了當初在安心精神病院地下實驗室時的感覺。
脖子上的頸圈帶著電光,而她用另一種視角看到了椅子上被約束帶捆住的自己。
耳邊是人聲嘈雜,她好像聽到了那時她的聲音:
“這麼好的機會,不試試怎麼行?再來!再來!!”
牧小滿忽然笑了,笑容純粹而美麗,她又聽到那個困在原地的自己暢快淋漓地喊著:
“繼續!再來!”
那時的牧小滿身邊空空蕩蕩,但沒關係,她永遠擁有自己,現在的牧小滿不僅擁有自己,還擁有了很多很多。
吳三白先前還發愁過,她們行動後如果被追上,他們這點人根本打不過對麵,到時候會不會逃不了,那要是他死了,就讓牧小滿把他葬在六月死去的地方,他要在那裡永遠陪著六月。
牧小滿當時笑著告訴吳三白,那要是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蒼山,那是我師父給自己挑選的墓地,我以後也要去那裡。
大土在旁邊附和,那他要跟南叔一起。
沒想到現在一語成讖,還真被追上了。
可牧小滿絕不會讓這一切發生,她們都要好好活著。
沒有活路,那就劈出一條活路!
下一刻,她周圍蕩出點點金色,那是她內息流轉到極致,身體不堪重負逸散出來的力量,手上刀刃帶著的黑焰衝天而起——
所有的光亮在這一刀麵前都暗淡下來,刀光在黑夜中斬開了麵前所有的黑暗,帶著潑天的黑色火焰,燃燒到了極致!
氣流翻湧,七具白色骨架像是被砍去了操縱他們的細線,安靜無聲從中間腰椎出斷開,一架架無人機緊隨其後從中間裂開,分成兩半跌落在地上。
高牆上的三人以及身後的士兵都沉默著,不少普通士兵張大了嘴,緊緊隻是一刀,已經織成的彌天大網從中間分割打破,看似洶湧的無人機組一架不剩……
這是怎樣可怕的力量?
那道刀痕同樣劃過軍事基地厚厚的高牆上,轟隆一聲過後,深深的刀痕印在牆麵上,無數碎片從空中散落,像是下起了暴雨……
地麵上還能動的,隻剩下那一團被砍成兩半後又重新黏合起來的黑團,可上麵的黑色符文遊動的速度明顯緩慢了許多,觸手不死心地繼續伸出,朝牧小滿遊去。
而牧小滿聽到的,卻是哢擦一聲,瓶頸破碎的輕響。
她想笑的,可一開口,就是一股鮮血嘔出來,不似之前突破瓶頸後的力量反哺,而是由內而外透支一樣的虛弱。
“艸艸艸,羅胖子快去接小滿!”
羅宇峰因為震驚,捂在三白臉上的手被他扒拉下來,吳三白看到了牧小滿拚儘全力的一刀,也注意到了牧小滿瀕臨崩潰的身體。
話音落,他身旁一道黑影嗖一下竄了出去,一直關注著戰局的五十萬最先反應過來,風一樣閃了出去。
這一聲驚叫不僅喊醒了高牆上的三人,也喊回了龐思思的神智。
龐思思從一開始吳三白讓她捂上眼睛時,就慢了一拍,她的視線被出現的黑團吸引,在意識到不對時,思維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她好像聽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冥冥中,她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態。
儘管心中還在不斷呐喊,可她的視線像是被牢牢粘在黑團上,根本收不回來。
越是著急,她的思緒就越混亂。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時,視線中猛然多了牧小滿的身影,然後,就是牧小滿劃開天際的那一刀。
那一刻,她回神的眸中,全部都是牧小滿的這一刀。
龐思思很少會對什麼東西產生情緒,因為小時候,一旦她非常想要什麼,父親都會拒絕她,伴隨著拒絕的,還有無數貶低的話語。
“你一個女孩要什麼小木劍,你要是個男孩兒多好,老子天天給你買,我今天很累,滾滾滾,不要煩我!”
“什麼叫彆人都有?你也不看看你配嗎?!學什麼不好學你媽這個毛病,張嘴伸手就是要東西要錢,彆逼老子抽你!”
“賤人你還敢護著她?你看看她那一臉要死的樣子,老子當初就應該在她生下來的時候掐死她!”
所以龐思思習慣了不在乎,不在乎任何東西,不在乎任何情感,龜縮在自己的世界,哪怕被牧小滿帶回薪火,後來在看到被安全接過來的母親時,龐思思又安心地學著以前的樣子。
不過是從一個地方換到了另一個地方,沒有區彆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可現在,她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區彆,她從這一刀裡,感受到了那些區彆。
這一刀蘊含的東西讓龐思思情不自禁想做點什麼。
她緩緩站起身,原本恨不能縮回土中的蘑菇張開了傘蓋,像是迎接到了一個滿意的潮濕雨後,煥然綻放身|體裡的孢子。
地上散開的白色骨架在傀儡師的操縱中再次動了起來,高牆上反應過來的三人快速跳下來,經過那一刀,三人心中不約而同達成了同樣的想法:
不能讓這個人活著回去!
萬克更是喊了出來:“殺了她,必須殺了她!”
五十萬龐大的身軀停在牧小滿身邊,見牧小滿已經沒了力氣,直接叼起牧小滿的後領就跑。
“嗚嗚。”五十萬喉嚨中哼出這樣的聲音。
隻有牧小滿聽懂了,五十萬說的是危險快走。
而就在上半身下半身分離的骨架們即將追上五十萬時,突然像是撞在了什麼東西上,發出啪啪啪的撞擊聲,不得再進一步,偏偏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跟在骨架們後麵的,是已經開始反擊的狙擊手和重型機槍手的子彈,可那些子彈也被牢牢擋在那道透明的屏障前,就連黑團的幾根觸手,也扒在屏障上,想儘辦法尋找縫隙。
傀儡師抬頭望去,龐思思頂著乖乖頭緊緊咬著牙與他對視,圓圓的臉上卻帶著跟牧小滿之前一樣的眼神,倔強而堅持。
羅爺馬不停蹄劃開空間通道,扯著身邊的大土就往裡丟,“快快快,五十萬,五十萬快跟上!真是,這都起的什麼名字,這品味跟你師父一樣完蛋!你這是給人家起名字還是給人家估身價呢?”
意識已經模糊的牧小滿還是聽到了羅爺的吐槽,哪怕被五十萬叼著,在路過羅爺時,還時掙紮著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嘴裡含含糊糊:“麵刺寡人之過者,吃巴掌。”
羅宇峰:“……”
【幽默值+1】
“得得得,吃巴掌。”羅爺都顧不得反駁,另一隻手拉過龐思思,把人也拽了進去,“蘑菇乾的好,咱們也走!”
瞬息間,幾人消失在原地,徒留身後一地白色骨架。
第165章
“兩位紅衣主教, 一位接近S級的進化者,加上整座基地的火力支援,沒能留住兩個外來者。”
教皇麵對著站在下首請罪的三人, 眼神中是眾人看不透的神色。
“教皇大人,是我等辦事不利,使得小小姐命喪於歹徒手中, 請教皇大人責罰。”曲雲霄率先開口。
上位者從來不屑於聽下麵的人說起任務沒有完成, 是因為過程有多麼艱苦, 這件事有多難。他們隻想看到這件事結果, 這點曲雲霄再清楚不過,所以他沒有說什麼。
事情沒辦好就是沒辦好,多言隻會讓教皇大人更加不耐。
就連傀儡師都明白這個道理, 偏偏萬克沒能理解曲雲霄的意思, 他到現在腦子裡還是牧小滿那一刀的場景,悶悶道。
“教皇大人, 我見過闖進來的那人,為首之人是衛樊離的徒弟,從她斬出來的那一刀,能看出來,她起碼得了衛樊離七成的真傳。她們是薪火的人, 這次來應該是想探查我們給士兵們祝福的方式。”
“屬下等人想要上前擊殺, 沒想到她們還有人在外麵接應,那個透明的念力屏障, 沒有超A級的實力, 根本不可能攔住我們, 對方這次是有備而來,還有, 她們離開時,好像帶走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教皇皺眉。
“是,她們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才暴露了身份,這個孩子……應該是士兵監管不力,從監牢中跑出來的……”
說到這裡,萬克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偷偷掃了眼左右兩邊沉默的曲雲霄和傀儡師,發現兩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萬克:“……”不是,你倆為什麼不說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兩人闖進了軍事基地,不僅殺了衛家小小姐,還帶著救出的一個孩子,毫發無傷地,走了出去。”
明明教皇的聲音還是和善的樣子,可萬克卻不禁從心底生出一陣寒意。
“萬克主教,就由你將這個消息,告訴衛家主吧。”教皇摩挲著胸前的吊墜,抬頭望向高台後的雕像,微微合上眼,輕描淡寫地定下了這位紅衣主教的命運。
衛家主的培育儀式到了最後一步,正好需要大量的能量,在此之前教皇還猶豫過,要不要用普通人來代替,可現在,他覺得不必了。
隻要衛家主的培育儀式成功,一位紅衣主教也不是不能舍棄。
兩滴如淚珠一般的冷汗滴落在萬克眼前,他不自覺抬起頭,看向了雕像後的那個發出悉悉索索聲響的房間,整個人像是被美杜莎下了詛咒似的僵在原地。
他想說什麼,嘴唇翕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教皇大人……”萬克聽到自己的聲音,喉頭艱難滾動,“請,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求您,教皇大人……”
然而他的請求換來的,是無儘的沉默。
萬克跪了下去,雙膝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咚一聲悶響,聲音顫抖,“教皇大人,求您饒恕我這一次,我願意帶領部隊去45號基地戴罪立功,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萬克主教。”教皇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請遵從真神的意誌。”
“……是。”在真神雕像的注視下,萬可再誰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他艱難地張口。
接下來,萬克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在操縱,他僵硬地站起身,雙手握住胸前的吊墜,一步一頓地朝著那個房間走去。
自從接受了教皇大人的方法後,衛家主便進入了那個房間,在此期間,都是教皇大人負責守在這裡,定時將培育儀式需要的養料送進去。
萬克一直以來都是抱著和其他極樂教會眾人一樣的想法,為了極樂真神,這些代價都是應該付出的,向真神獻出自己的靈與血肉,進入極樂神國,是身為信徒畢生的榮光。
他應該充滿感激,感謝自己的幸運,將走進那個房間視為榮耀的……
可真正輪到自己來獻祭時,萬克心中隻剩下恐懼。
他握著吊墜的手越來越緊,直到吊墜將手心劃出一道口子,鮮血透過皮肉,一滴滴染在那枚黑色的吊墜上,多餘的鮮血沒有滴灑在地上,而是被吊墜逐漸吸收。
傀儡師不懂這些極樂教會的東西,但不妨礙他知道,萬克即將踏進的房間,很危險。
可那個黑暗的房間裡,明明隻有家主在裡麵。
銀色無框眼鏡遮住了傀儡師的眸子,也遮住了他眼中一瞬間的驚懼。
他斜睨了曲雲霄一眼,發現他也抬起了頭,望著萬克的背影,目光平靜無波,在發現傀儡師的視線後,曲雲霄隻淡淡斂下眸子,又成了之前的模樣。
傀儡師想學著他的樣子,可隨著萬克走到儘頭,他還是暗暗窺視了一瞬。
房間裡的東西好像感受到了門口的萬克,萬克剛停在門口,房門驟然從裡麵打開,一股詭異的力量將萬克吸了進去,然後大門轟一聲關上!
緊接著,房間裡響起了萬克驚天動地的哀嚎,這聲哀嚎讓傀儡師想到了那些被放到了鐵板上的鮮活食材,掙紮,扭動,但無濟於事。
傀儡師此時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與萬克打過交道,在他看來,與其說萬克是一位虔誠的紅衣主教,不如說他是一位綜合素質極其優秀的戰士,這樣的人,在受到重創後第一反應會是強忍疼痛,而不是不管不顧地嚎叫。
思及此,傀儡師背後發涼,他是衛家的人,可現在衛家家主都與教皇達成了合作。
戰爭已經開始,彆說是他,就是整個衛家、常家,甚至極樂教會,他們所有人都沒了退路。
房間裡的聲音很快消散,裡麵的動靜重新歸於平靜,再也沒了之前悉悉索索的聲音,整個場地一片死寂,好像先前萬克的慘叫隻是眾人的幻覺。
“這裡已經暴露了,我們不能等到世家的人反應過來,幸而衛家主的培育儀式因為萬克的加入,終於完成。”教皇滿意地掃視下方,“今天晚上,是你們最後一次賜予士兵們祝福的時候,45號基地需要支援。”
“衛家主將於我們同在,我的紅衣主教們,真神已經將祂的恩賜投向了我們,我們會在戰場上告訴他們,屬於真神的時代,即將降臨!”
教皇伸出雙手,激動地大喊著,聲音中還透著一絲歇斯底裡。
他的身後就是那座高高的真神雕像,雕像垂下的眸子像是在注視著祂的信徒們,下麵的紅衣主教們也被他的情緒感染,齊聲念誦著刻在了心裡的教義。
聯邦曆3365年4月23日,以封家為首的世家部隊沒有拿下45號基地,同日,45號基地後方,衛家軍事基地遭受不明襲擊。
聯邦曆3365年4月24日,衛家主下令所有隊伍支援45號基地,衛家與常家的軍事力量傾巢而出,將在兩日後抵達前線,常家家主常新留守後方。
……
45號基地前線。
一夜一天的激戰過後,戰場上已經沒有什麼人站著了。
夕陽被遠方的山巒擋住了半邊,餘下的光灑在天空下的戰場上,臉頰都是乾涸血痕的林夏櫻茫然地站在原地,渾身透著力竭的氣息,不僅是她,連同還活著的年輕人一起,真正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
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躺在地上的屍體,不論是衛家的黑符士兵還是己方部隊的人,在死亡麵前都是一樣的平等無力,而今,世家這邊的人還剩下不到一千人站在這裡。
顧麗扛著斷了一隻手臂的親哥,原本追求時尚品味的顧尚此時看起來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早跟你說了,槍打出頭鳥,地上容不下你了,你非要飛到半空當靶子,這下好了吧,長教訓了吧。”顧麗嘴上這麼指責,臉上卻是一副快哭了的模樣,抬頭望一圈,眼神又變得空洞,眼淚也流不出來。
“我們知道敵人很強大,可這傷亡比例也太高了……”
這場戰爭開始前,顧麗跟顧尚來的路上,還是興奮而充滿期待的,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父親顧晉在進化者編隊看到她們時的眼神,不是氣急敗壞的平靜,而是一種憐憫。
跟著她們磨合了不少時間的隊伍,幾乎全部死在了這裡。
儘管這還隻是雙方的第一戰。
顧尚動了動,沒有力氣的顧麗扛不住他,顧尚順著力道摔在地上,頭發淩亂的小少爺眼神麻木,眼尾通紅,兩行眼淚就這麼順著眼角流進了鬢發。
兄妹倆正傷懷著,封景同蹣跚著走過來,林夏櫻也跟著聚過來,四個人湊成一堆,呆呆望著那邊手臂腹部都包著繃帶的封修。
封修跟在戰場救護員的後麵,如果遇到重傷的士兵,就催眠他們忘記疼痛,給他們爭取活下來的時間。
儘管他自己也是滿身傷痕,卻還是撐著一張蒼白的臉配合著救護員的動作,不少士兵因為他的舉動麵露感謝,同時在心裡隱隱羨慕封家的士兵。
“以前家族裡到處都說他資質好,我打心底不服氣,明明大家小時候都是在家族裡上課,接受的都是一樣的課程,憑什麼他就成了封家天驕?他那個時候總是跟封平湊在一起,很少跟我們說話,大家都覺得他看不起人,因為這個,我還帶著好幾個一塊玩的朋友去堵他們。”
封景同喃喃道,視線落在顧尚臉上時,說出來的話頓住了,嘴角抽了抽,“娘娘腔,我說我堵他你哭什麼?”
“本少爺哭的是這個嗎?你繼續說你的!”顧尚氣急。
“然後呢?就你們那點人,堵他老費勁了吧?”林夏櫻麵無表情聽八卦。
封景同抹了抹自己臉上的血汙,繼續道:“才不費勁,封平就是個病秧子,堵不到封修就去堵封平,反正病秧子又跑不了。”
“然後你們就把人打了?”顧麗這會兒說話還泛虛,但還是想聽後續。
“嗬。”封景同嗤笑一聲,緩緩道,“除了第一次堵到了人,打了一架,我們人多,占了上風,誰知道封平站在旁邊錄了我們的打架視頻,威脅我們還敢來就把視頻舉報給家主,你敢信那會兒我們當中連個十歲的都沒有,他就能想出這麼陰的招。”
顧麗哭笑不得,誰小時候不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
她跟在她哥後麵,什麼離譜的事沒乾過,有一次兩人還打賭誰能讓親爹顧晉體會上廁所拉肚子沒有紙的絕望,兄妹倆一個負責端飯,一個負責下巴豆,事情敗露的時候,顧晉提著褲子追著她倆揍,腰帶都抽斷了兩根。
這麼聊著,眾人的心緒隱隱平靜下來。
夕陽沒掛多久,就完全隱在了山巒之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場上還活著的人接連被救護員抬下去,甚至還有能動但是實在沒力氣的士兵,躺在地上不想起來。
然而此時,所有人頭盔的公共頻道響起,指揮部封勳的聲音再次出現。
“所有活著的士兵,立刻動身回防,從戰場撤離。重複指揮部命令,所有活著的人,馬上回防!”
四人麵麵相覷,不敢耽誤。
封景同腿受傷了,走在最後,顧麗用攢下的一口氣扛著顧尚沒受傷的胳膊,林夏櫻跟著他們的腳步,走在最後。
這個時候,幾人才發現,原來活著的人不止他們。
之前眺望時到處都是躺著的人,還以為身後的那些士兵都死光了,這會兒除了救護員抬走的,不少士兵陸陸續續從地上爬起來。
“走了走了,還躺著的彆睡了,起來回防了,肯定是對麵有援軍來了,趕緊的……”
“指揮部的命令這麼急,來的人不少吧?”
“不要慌,又不是就他們有援軍,要相信家族,咱們肯定也有援軍,大爺的,對麵這群怪物還真是難殺……”
“起來起來,來我拉你一把,再堅持堅持,回去再睡!”
說話間,滿目廢墟的戰場上,還活著的人互相攙扶著,緩慢卻堅定地朝營地走去……好像經過這一戰,那些怪東西在他們眼中已經不算什麼了。
磨練出這樣的心態,算是這場戰爭中,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指揮室中,封勳等人麵色沉重。
這一戰他們沒能攻下被衛家占領的45號基地,可衛家也算是慘勝,誰也沒想到,在正麵戰場進攻45號基地時,衛家與常家竟然還有餘力派遣一支黑符部隊繞到後方,攻擊了指揮部。
那些臉上帶著黑色符文的士兵密密麻麻望過去能有上千人,背負著重火力,還能輕而易舉繞過異獸區,來偷襲後方的指揮部!
指揮室裡,眾人眼見著外麵的防線開始潰敗。
第一層外骨骼穿甲部隊被衝散。
第二層重火力防線開始潰敗,整個過程並不迅速,眾人卻能看出來,指揮部外麵的敵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
如果外麵失手,指揮部被偷襲成功,衛家軍團前後夾擊下,前線上的所有部隊都會被打穿,三家與衛家接下來的對抗中,將毫無還手之力!
在場的人臉上都升起了同樣的急躁,所有人都望向了最高指揮的位置。
敵人黑符士兵的數量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增長,45號基地裡的衛家士兵經此一戰,剩下的人不足為懼,封勳等的就是這個時機,衛家一定會來支援,到那時,不僅是士兵,衛淮渠和極樂教會的人也會出現。
這是封勳根據薪火提供的情報,做出的推測。
而根據這些推測,封勳用最快的速度調遣了後方的兵力,他們的支援速度不及衛家,所以封勳聯係了泰遼元帥。
林夏櫻臉上也是嚴峻的神色,“給我一支隊伍,我帶人過去把他們攔住。”
封勳搖搖頭:“不用。”
“不用?”
“對,不用你過去攔。”
林夏櫻愣住了,不用她過去攔,那誰去?顧家這位嗎?
她望著屏幕上雷達探測出來的紅點,她們的防線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人,麵對這些黑符士兵,防線徹底潰敗不過是時間問題,封勳卻說不用了?
封勳平靜道:“那裡會有人頂上。”
下一刻,林夏櫻望著指揮室裡的屏幕,驚呼道:“那不是……聯邦的人?!”
順著她的目光,指揮室的眾人就看到那些衝向他們營地的黑符士兵,為首的幾個被子彈正中眉心,那子彈的威力不同於平常子彈,竟然能直直打掉敵人的半個頭蓋骨!
砰砰砰砰!
一個個黑符士兵摔在地上,像是破了口子的紅酒杯,鮮血連著腦漿砸出來,臉上的黑色符文緩緩遊動後,停止了動作。
“這樣的狙擊子彈……”林曼彤喃喃道,“聯邦十三軍的燕聽!”
下一刻,應明星閉上眼,思維擴散間,將眾人的感官通過這張思維大網連了起來,蒼知遠跟在A組小隊身後,呼嘯的狂風帶著火焰驟然升起,沿著所有能燒然的物體,接連化成一道火線。
聯邦十三軍的部隊出現在地平線上,追在這些黑符士兵的身後,迫使他們放棄對指揮部的進攻。
指揮部外麵的防線上,滿身血汙的林安馳放棄了世家的禮儀矜持,嘶聲高呼:“援軍來了!”
“援軍?那不是聯邦的人嗎?”
“你管那些,指揮部說了那是援軍,那就是咱們的援軍!”
“援軍來了!撐住啊兄弟們!指揮部要是被打穿了,老子死了都沒臉去見祖宗!”
“靠!不能輸給林家的人,咱們也要撐住!”
“他媽的,老子竟然覺得聯邦軍很帥!老子真是瞎了!”
防線上的士兵因為援軍的到來,仿佛被注入了強心劑,重新煥發,火裡全開,不僅是林家的人,顧家與封家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地重新站起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種時候,怎麼能給家主丟臉!
一萬人的聯邦部隊包抄在這支偷襲的黑符士兵身後,林安馳等人眼睜睜望著這些聯邦軍不講道理地對著黑符士兵衝過去。
他第一次知道,聯邦軍有這麼多A組小隊,也第一次看清楚,聯邦軍A組小隊的真正實力。
像是誤入了3D遊戲世界,燃燒著火焰的藤蔓暴起,呼嘯間穿透了上百名黑符士兵!
甚至有聯邦軍借著戰友的力道騰空而起,一耳光把一個黑符士兵抽斷了脖子……
因為姑姑林霜的緣故,林安馳從小接受的都是高素質精英教育,可此時,連他也不禁跟在身邊看呆了的士兵後麵說了句。
“臥槽……”
第166章
牧小滿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此刻, 她站在馬路上,遠遠的,她望見了馬路對麵的兩名高中生。
她為什麼會夢見自己出車禍的那天?
牧小滿走過去, 夢裡的自己推著自行車和江悅站在一起,江悅還在滿臉興奮地跟胖嬸打招呼,自己卻是緊緊皺著眉, 視線在紅路燈和胖嬸之間徘徊, 臉上帶著不知名的焦慮。
這不是牧小滿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自己, 可這一次, 牧小滿看著看著,唇角不自覺勾起。
她曾以為自己把渾身情緒隱藏的很好,殊不知, 少女對著世界張開滿身尖刺, 滿是厭惡和抗拒的樣子,就算藏在心裡, 也會在不經意間,從皮膚的各個毛孔露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牧小滿並不陌生。
大風,車禍,被撞飛的自己……牧小滿以為夢境到了這裡就該結束了,可她還是沒有醒來, 牧小滿索性蹲在了自己的“屍體”旁邊, 看著江悅這個小傻子哭的像個快炸了的水龍頭。
“彆哭了,再哭我怕你真的炸了。”牧小滿笑著撥了撥她的劉海, 才發現她根本碰不到江悅。
打完急救電話的胖嬸抱著江悅, 一邊哭一邊罵自己怎麼沒把車上的繩子綁好, 整個人都要背過氣去,牧小滿在旁邊看的心酸又好笑。
直到救護車來了, 胖嬸連電三輪都不顧了,江悅借了胖嬸的手機給家裡打電話,一老一少跟在醫生後麵上了救護車。
牧小滿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可她剛碰到救護車的車門,身邊的場景便有了變化。
她站在醫院的太平間,帶著口罩的醫生把自己的屍體推進了冷藏櫃,走廊上,陳豔霞女士靠在那個張叔叔的懷裡,哭的不能自己,牧大生攔在那個年輕的司機身前,大吼著讓他賠錢,警察站在一邊跟胖嬸了解情況。
而已經哭到再也哭不出來的江悅,此時才知道,牧小滿在推開自己的前一天,經曆了什麼。
她聽著牧大生對那個司機獅子大開口,滿嘴都是不拿錢就讓你好看雲雲,江悅怔怔透過玻璃望著被推進冷藏櫃的牧小滿,死死咬著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