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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人平時多麼嘴欠多麼討人厭!

可是在這種關頭,她還是願意聽季陵的話。

因為季陵是她見過的最最厲害的人了,她沒見過他輸過,他哪怕戰得再慘,他總能絕處逢生。

季陵就是這麼強又這麼討人厭的家夥。

他除了脾氣差心黑手毒外加不喜歡她之外……沒什麼不好的。

起碼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天下,他這樣,就很好。

他既能保護住自己也能護住他的好阿姐,如果他也不能相信的話,阿沅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阿沅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忽視身上那令人顫栗的酥麻,神識放在香爐上,放在撫在香爐上的指尖,跟隨著那微微有些顫抖的指尖滑動著……一筆一劃勾勒著……

幕的,阿沅睜開了雙眼。

原來他——在香爐上用自己的血畫下傳送符。

傳送符——鬥轉星移符是高階符咒,薛時雨也不會。當然,越是高階的符咒越是複雜,畫上半天非常有可能,且耗費靈氣巨大,恐怕這次他倆不能像上次一樣全身而退了。

所以……他是想我一個人逃麼?

他在保護我??

他……把生的希望給了我?

……為什麼?

他……難道把我認成薛時雨了?

不對啊,我現在是,自己的模樣啊。

他…怎麼回事???

阿沅茫茫然的眸光透過鏤空的小洞,落在季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俊臉上。

又一次陷入了迷惘。

阿沅琢磨來琢磨去,她尋思著自己的模樣和薛時雨半分都不像,季陵再眼瞎也不至此。

所以——

這廝,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那廂鬼半仙一聲叱喝:“靈寶天尊,厄運降身,魑魅魍魎,玄冥五魄,聽吾詔令,速速現形!”

季陵又是一聲悶哼,重重的倒在草垛之上。他周身血液飛速在空中流轉,半瞎李滿頭虛汗,枯樹枝般的雙臂鼓起一片猶如臥龍磐恒般的駭的青筋,他盯著那血腥味兒衝天的陣法又嗬了一聲:“速速現形!速速現形!吾叫你速速現形!”

這小小一間破廟被衝天的血腥味兒籠住,詭譎非常,那血築成的陣法隨著半瞎李一聲又一聲的叱喝散發出明明滅滅的光,但陣心並未顯形任何東西。季陵半躺在草垛上笑了起來,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比阿沅這個鬼更像鬼了。

他一邊咯血一邊笑著:“我說了,憑你也想控製天魔血?”

“你閉嘴!”半瞎李驟然發起狂來,“不……不夠,還不夠!”

他左袖振臂一揮,霎時井泉童子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被吸到了半瞎李的手上!

原來他並未走遠,一直躲在角落裡旁觀著,等著撿漏,報複回去。

井泉童子的報複心果然很強。

井泉童子嚎啕大哭,撲棱著手腳:“我我我我我錯了……我馬上走,我……”

半瞎李一把將他丟進陣法中,瞬間井泉童子就被陣法中的無形氣流絞殺乾淨,周身血液灌注在陣心中,陣法亮了一瞬又滅了下去。

“不夠,還是不夠!”

半瞎李狂躁著,獨眼血紅一片,左眼眶青紫的長舌淩空舞著,整個人陷入狂躁之中。

季陵半死不活的躺在草垛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依舊在輸送著血液,隻是那血和他的臉色一般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阿沅想,再這樣下去,不出半柱香的時間,這廝一定會血儘而亡的。

然而即便這樣,這廝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仍然抖著指尖,撫著香爐自上而下,還差最後一筆。

“此筆落成……你便達阿姐處,告訴阿姐…不必尋我,我自有……”

“要說你自己去說。”

一縷香自香爐內飄了出來,攥住季陵震顫的手。在那沾有甜香血珠的指腹纏綿了一瞬又消散了。

季陵的耳畔傳來阿沅輕輕柔柔的,猶如江南三月煙雨般的吳儂軟語:“好奇怪,明明連朋友都不是,至於為了我做到這種程度麼?”

季陵幕的睜大雙眼。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把安魂香送回薛時雨手上吧?也是,這可是薛時雨煉化而成的怎麼能落入他人手中,原來如此。我就說嘛。”

那香飄到他背後化成了一雙無骨的玉白小手,一隻貼在他的後背上,另一隻攥住他鮮血淋漓的指尖摁在香爐上往下畫下最後一筆,從阿沅的角度能看到季陵的長睫如蝴蝶振翅般的一顫,側臉蒼白如雪,帶著異樣的僵硬。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看清楚了,我不是薛時雨,彆再做奇怪的事了。”

指尖落下符咒完成的一瞬,季陵也被阿沅推到了香爐裡,與此同時,半瞎李竟然大笑著砍下自己的雙臂,以自身血肉去澆灌陣心!

“靈寶天尊,厄運降身,魑魅魍魎,玄冥五魄,聽吾詔令,速速現形!速速現形!”

“速速現形……”半瞎李跪倒在地,周身血液仍奔騰的流向陣心,他一邊哭著一邊笑著,大叫著,“阿芙……阿芙,你見我一麵……見我一麵……我求你見我一麵……”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就在香爐淩空消失之時,陣心流轉的血液飛速奔騰,幾個瞬息,陣心中忽然出現一人。

背對著半瞎李和阿沅,身著長長的猶如血液在上崩騰的血色鬥篷,一時分不清男女,淩空無數的血珠圍著“他”打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怪異詭譎。

阿沅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渾身僵硬。

是恐懼。

是恐懼叫她渾身不敢動,是恐懼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一個字也發不出。

這是阿沅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何謂“恐懼”。

半瞎李跪在地上,雙臂儘失,隻能靠雙腿朝“他”騰挪過去,獨眼裡是無儘的悲傷和狂熱:“阿芙……阿芙……我終於……終於見……”

“他”緩緩轉過身來,麵若好女,雙眸是紫色的,流轉著詭異的紅光,猩紅如飲了血般的薄唇勾起,嗓音低沉如醇酒:“是你召吾前來?”

半瞎李頓時僵住,阿沅看到他一張臉迅速褪色,頃刻間如傾頹之山,癱坐在原地,嘴唇哆嗦著字不成句:

“血……血河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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