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0(2 / 2)

“已經一個月了?麼?時間好快。”

“當然。”

顏昭溪抖了?抖好看的眉毛,拿出?吃瓜女王的架勢,摸出?手機點?開自己的微博小號——【火速妻妻8級粉絲】

“哎我給你看,我覺得?她倆還挺甜。”

手機裡的剪輯視頻以0.5倍速播放,停在機場擁抱時,霍煙臉上的驚喜表情。

“你看,就是這?裡。你是表演老師,你比我懂,這?種就是典型的,跟喜歡的人突然親密接觸那種小鹿亂撞的表情。”

修長的手指放大?畫麵,霍煙的淺色眼?瞳被鏡頭抓個正著,曲棠凝眸:“還真是。我以為霍煙性格很高冷,沒想到會有這?種表情。”

顏昭溪手舞足蹈:“那當然,不然我怎麼可能成為cp粉?”

普通的CP粉嗑糖,有能力的CP粉產糧,而顏昭溪這?位圈內現象級CP大?粉,直接牽線。

她非常耐心地讓助理給藍蘇搬了?張凳子,幫藍蘇解決目前遇到的台詞問?題。同時,在當天的一家電視媒體?探班采訪裡,她也大?方地以前輩的姿態,給藍蘇創造更多回答問?題的機會。

“我隻是客串了?,訓練營隻待了?一個月,不像藍蘇他們,聽說,你是武術課的第一是吧?”

“曲老師也誇過你,說你很努力。”

“我拍這?麼久的戲,還是第一次在一部電影裡麵看的這?麼多新人,雖然沒有拍過戲,但他們都很認真,我對藍蘇的印象很深,她每天都會起來早讀,練台詞。”

如此種種。

而本不擅長在鏡頭前應對采訪的藍蘇,也因為前輩的照顧逐漸放鬆,能夠泰然自若地講述自己的角色。

“對,顏老師很照顧我們。”

“我表演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她會把她知道的全教給我們。”

“她是很好的前輩,我希望能夠向她學習,好好完成這?個角色。”

采訪完,一旁等候的曲棠還是沒看出?用意——這?在娛樂圈裡,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前輩對晚輩的照顧。

顏昭溪卻功德圓滿地搖晃食指:

“不不不,這?一切放在我們這?種老夫老妻身上是很常見。但要是放在暗戀初期的小情侶身上,多疑、不安、忐忑,不穩定因素太多。萬一,如果,假設,霍煙心眼?小到會吃醋,是不是說明,我嗑的CP是真的?”

與此同時,遠在蘭濱市的霍煙看到了?一條@她的寫著“火速被綠”的帖子,神?情淡漠,麵無漣漪。

管家艾厘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建議說:

“要不要提醒一下藍小姐,跟其他演員保持距離?”

霍煙眉毛沒動,眼?睛沒動,淡淡把手機放回餐桌,扯下腦後的皮繩重新把鬆散的頭發綁了?起來,回歸在公司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酷。

“普通同事而已,很正常。”

然後,她就失眠了?。

第41章 營業還是吃醋(三)

霍煙一天隻睡6小時。12點睡, 6點起,除開從前剛出事腿斷的那?段時間, 鮮少失眠。

失眠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寂靜的暗夜裡,思緒就像一窩倒進池塘裡的水蛇,順著水流一溜煙滑出去,四麵八方,深潛入底,絲毫不受控製。

睡姿從仰躺、側臥,到最後趴著,無論怎麼調換,始終覺得背後有針紮一般, 怎麼也不舒服。

嘀!

寧靜的空氣裡傳來遙控器的細微聲,床頭那?麵牆的壁燈亮起,於簡約派的掛畫周圍鋪開一整麵的暗金,光線不強,能看清物?體輪廓。

霍煙在這層澄黃的光線中坐起, 她背對著光, 柔軟的發?被勾勒出蓬鬆的輪廓, 發?梢微卷, 翹在空氣中,整體淩亂又?毫無章法,跟白天的一絲不苟判若兩人?。

一點半, 工作日的這個?點網上很?安靜。

她打開手機,點開已經?沉到末位熱搜的詞條——#顏昭溪誇藍蘇有天賦#

最開始的一條視頻,是當?天的媒體采訪。顏昭溪在鏡頭麵前大力讚賞電影的兩位新人?演員, 對藍蘇的筆墨頗多。

“藍蘇的情感很?濃烈,高興和悲傷都很?有代入感。演員嘛, 首先?要讓觀眾相信你的情緒是真的。那?我們剛開始的時候,表演老師就會教我們釋放情緒,讓彆人?真切感受到我們的喜怒哀樂。但是這隻?是最基礎的做法,到往後,高級的表演手法裡,情緒就要收。有些人?不用歇斯底裡你就能感受到他生氣,不哭你就感受到他悲傷。

讓我意外的是,藍蘇居然就是這樣的。為?這點我還專門去請教了曲老師,她說,新人?演員能夠做到這樣,很?大程度是人?生經?曆的加持。就說,她過去可能遇到過很?悲傷的事情,所以,在她表演悲傷的時候,不需要發?狂地去哭喊,隻?要稍微想?一下那?件事,她就能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用力壓製,但是壓不住的那?種悲傷,才是真的悲傷。”

聽到這裡,霍煙的拇指一點,將視頻暫停。折到30s之前,顏昭溪分析藍蘇為?什麼有天賦。

藍蘇的演技並不高明?。起碼在進組培訓之前是這樣。比如?硬裝出來的嬌羞,以及看到蛇過猶不及的捂胸尖叫。

但出奇的,她很?會表演悲傷麼?

人?生經?曆的加持

怎樣的人?生經?曆,讓她能把悲傷運用得遊刃有餘?

百無聊賴地滑動平日不會點開的朋友圈,突然彈出助理?江穎的動態。

【終於收工了!今天也是努力奮鬥的小演員一枚!】

配圖是藍蘇下戲後凍在羽絨服裡發?抖的照片。

瘦了。

霍煙點開圖片,食指拇指放大,發?現這人?還沒卸妝,臉上一團青一團紅,臟兮兮的,左臉到鼻梁斜著一道人?工血。大概剛拍完打戲。

把照片縮回到正常大小,背景裡路人?頗多,但沒有熱搜上的顏昭溪。

不錯。

於是右滑到下一張,再次把照片拉大,仔細看看這個?一月不見的名義上的太太。

照片是抓拍的,藍蘇正拿著一份資料在跟旁邊的導演助理?說話,嘴巴噘著,向上翹成彎彎的弧度。

看到這裡,霍煙臉頰癢了一下,記憶竄回一個?月前,那?個?在機場意味不明?的吻。

“六個?月後再見,阿煙。”

當?時,藍蘇在路人?拍攝的鏡頭裡這麼跟她說。但實際隔著好幾米,路人?根本聽不見她們的談話,聽到那?句“阿煙”的,隻?有霍煙本人?。

獨一份。

“咳。”

漂亮的眼眸閃過局促。周圍無人?,但霍煙卻漫上一股被人?抓包的不自在,嗓子咳了一聲,毫無意義,多此一舉。

霍煙,你有點犯蠢了。

她在心裡反思。

由於國內對電影題材的管控,殺手組織嚴禁出現在大陸本土,於是故事的發?生地設置在泰國。前半段的取景地也定在了泰國的一處雨林。

霍煙沒有遲疑,立即打開出行軟件,訂了張跨國航班——

《刀鋒》的故事冷冽又?現實。

藍蘇飾演的殺手在業內排行第一,從未失手。但與此同時,她得罪許多仇家,為?了保護家人?,她不得不遠離家鄉,常年用臨時賬號彙款回去。哪怕母親身患絕症,她也不能探視,隻?敢在窗外遠遠看一眼。

霍煙去探班時,剛好碰到這場戲。

藍蘇換上了角色的衣服,黑色衝鋒衣拉到最頂,窄腳牛仔長褲踩一雙運動鞋。原本及腰的頭發?剪到過肩,紮一個?利落的小揪在腦後,鴨舌帽的帽簷遮到眉骨,下半張臉藏在黑色口罩裡,隻?露一雙眼睛。

“裡麵躺的是你的母親,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導演米淮正在跟她講戲,“這是你整部電影裡情緒起伏最大的橋段,但我要求你,不能出聲音。因為?你的身份,你的仇家,你要忍,你不能被人?發?現,你就是那?個?殺手。”

燈光、設備、收聲筒全部就位,導演在監視器前衝對講機喊了一聲:

“A!”

鏡頭從後背慢慢推進,時間已過傍晚,夕陽落下之後,所有的暖色消失,視野充斥著接近天黑的鴉青色光線。一個?消瘦的黑色背影站在醫院的窗外,兩手插在兜裡,雙肩又?窄又?薄。遙遙一望,像是舊時代電影裡糊窗的報紙,不堪一擊。

那?是個?女人?的背影。

等到鏡頭逼近,慢慢轉向側麵,映入女人?的側顏。卻發?現她戴著口罩,下半張臉完全擋住,眼睛也在帽簷下覆蓋一層暗光。

她在發?抖。

整個?人?陷入生理?性的細微抽搐,口罩下的唇摩擦著粗糙的口罩布料,濃密的睫毛如?瀕死的蝴蝶,眼珠似風口支離破碎的蜘蛛網,顫抖之下,滾下兩顆碩大淚珠,淹沒在口罩裡。

舌根與上顎發?出痛哭時的碰撞聲,她抬手捂嘴,兩手顫抖著捏了下口罩確認與鼻梁貼合。然後轉身,重新將顫抖的手插進口袋,低頭快步離開。

一整個?鏡頭下來,沒有一句台詞,但卻讓所有工作人?員都沉浸下來,切身感受到她那?份親眼看著母親死亡的痛苦。

“Cut!”

米淮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著說:

“過了,這條過了。演得非常好。”

其實,並非藍蘇演得好。

而是如?顏昭溪和曲棠所說,新人?演員的天賦,很?多是從人?生經?曆得來的。

在那?一天,藍蘇找回剛剛失去父母的情緒,找回那?種無能為?力天塌一般的悲慟,但又?如?她現在一樣,不能暴露身份。

走出表演區,悲慟的情緒越來越嚴重——她沒辦法出戲。

她想?媽媽了。

想?小時候在她懷裡撒嬌的時光,想?穿媽媽給她做的小裙子,想?讓那?晚的媽媽不要出門,不要坐車。

劇組沒人?跟上來,所有人?都沉浸在一條過不用加班的喜悅中。

除了一人?。

“藍蘇。”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藍蘇以為?聽錯,驚愕地回頭望去,霍煙坐著輪椅從人?海中走來。

人?性本弱,會無條件奔向一切溫暖寬容的東西。

內心那?塊傷口重新剖開把自己打的支離破碎的時候,藍蘇是路邊摔進泥坑的小狗,會奔赴她認為?的溫暖港灣。

跑著去。

她不遺餘力地撲向霍煙,整個?人?撞進她的懷裡,鴨舌帽被霍煙的肩膀撞翻,發?繩繃散,長發?簌簌散落,與霍煙的手臂一同包裹著她。

“嗚”

終於,她嗚咽著哭了出來,發?出幼貓被遺棄的嚎叫,徹底釋放心口刀絞剁肉的痛苦。

過後一段時間,藍蘇去小城酒館問?銀秋,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銀秋將配好的酒液推到她麵前,說:

“當?你開始依賴她的那?一刻。”

譬如?現在,直到將來。

第42章 第一層馬甲(一)

《刀鋒》劇組完成了一個?高光鏡頭, 所有人振臂高呼,有的說藍蘇真厲害, 有的說光影真好,有的說看來今晚不用加班。

大家邊說邊忙著跟進手頭上?的工作,準備下一個鏡頭。無人留意到?藍蘇的失控。

直到她撲進霍煙懷裡慟哭。

“嗚”

釋放的嗚咽從角落傳來,人們紛紛回首,隻見在夜色裡,兩人幾乎重疊在一起。

藍蘇跪在輪椅前,手肘趴著霍煙大腿,腦袋抵著她的小腹,兩手環抱住她的腰。霍煙則在輪椅上?低頭, 彎下腰背,一手撫摸她的發,一手攬過她的背。

那一刻,劇組的大夜燈赫然亮起,漫天席地的強光從頭頂墜下, 鋪滿霍煙的後背, 讓她整個?影子都籠罩著藍蘇。

如?教堂廣場的神女安撫著她的信徒。

這一幕被無數人拍下, 其中一張照片的角度剛好在側麵, 可以清晰看到?籠罩在霍煙後背的一層瑩白光圈,在平凡的世界添了?幾分神性。

宣發組很快跟進,將其放到?網絡, 頓時激起上?萬轉發。

【這是什麼?姬圈神圖!!!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這兩個?人的信息】

【家人們誰懂啊?上?一張打動我的圖還?是顏昭溪在夕陽下親吻曲棠呢,這都多少年了?,都沒有讓朕會心?一擊的神圖, 今天終於有了?】

【破案了?,有人過曝處理了?一下, 確認是霍煙。想想也是,做輪椅又氣質這麼?好的隻有她了?】

【橋豆麻袋,所以,撲她懷裡這個?人就是藍蘇?藍蘇是0????救命我好像嗑反了?】

【樓上?,火速妻妻你以為沒有先後順序的麼??霧漫青山大大的十萬字輪椅文白看了?是吧?】

【什麼?輪椅文?什麼?十萬?我好像錯過了?一個?億】

【這個?是片場的照片,我同學在他們劇組打工,說今天藍蘇有場戲拍完了?出不了?戲,霍煙就去安慰她了?】

【聽說她特能忍,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大家都以為她沒事。結果?霍煙一出現她就繃不住了?,突然放聲大哭】

【天呐,在外堅強隱忍,隻為在你麵前釋放所有脆弱,更好嗑了?我天】

【好奇是什麼?戲份,讓女兒?崩潰成這樣,霍煙你快哄哄她】

【刀鋒我命令你明天就上?映】

網上?的議論?沸反盈天,劇組這邊,卻?在按部就班中完成了?當天所有的拍攝。

意外的是,藍蘇撲在霍煙懷中慟哭的時候不慎把妝哭花,弄臟了?霍煙的灰色大衣,霍煙卻?什麼?也沒說,隻是交給艾厘,讓她明天找家乾洗店。

“那個?,艾姐,要不我拿去洗吧。”

身為助理的江穎十分有眼力見,“報咱們工作室的賬。”

艾厘是一直跟在霍煙身邊的親信,長發一絲不苟地梳成低發丸,常年不變的西裝讓她看起來嚴謹低調,似乎一切都依照公?式運轉。

“不用客氣,我拿去就好。”

她說話?宛如?溫白開,沒有起伏,卻?讓人聽著舒服。

“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霍總衣服弄臟了?,她一點都不生氣。”

事實上?,霍煙是有潔癖的。

江穎在一旁撓頭,嘿嘿笑了?一下,順著她的視線,眺望到?不遠處收工後去河邊散步的兩人,感歎說:

“可能這就是老婆這兩個?字的含金量吧。”

星幕四垂,月色正濃。

正月末,位於熱帶地區的泰國並不冷,隻用在晚上?加一件長袖。

河水在夜色中緩緩流淌,與河中堆石交湧出古老悠揚的音樂。沿河一帶的蘆葦茂密緊實,一米多高的頂梢掃過衛衣後背的帽簷,蜿蜒小路雖不如?水泥地,但泥土板實,輪椅走上?去也頗平穩。

右側立一排蘆葦,左側伴一列高大的熱帶喬木,鼻腔一嗅,是清新的香草味,心?裡驀然產生一汩暖流。

藍蘇用餘光瞄了?眼旁邊的輪椅,手抓著衣角,歉然說:

“把你的衣服弄臟了?,不好意思。”

霍煙將輪椅調成勻速的模式,兩手搭在扶手上?,沒有半分埋怨:

“沒關係,洗一下就好。”

說著,語氣露出幾分賞識:“你的演技進步很大。導演說,剛剛那場戲,他計劃是要拍20條的,你一條就過了?。”

藍蘇赧然地聳了?下肩膀,唇角朝兩側咧開,卻?未笑:

“畢竟也上?了?那麼?久的課,體驗派就是把情緒釋放出來。哭戲還?好,想點傷心?的事情就過了?。”

恰好,她有很多。

彼時的藍蘇已經?卸妝,臉上?乾乾淨淨,被月光一照,蛋白一般的皮膚連表層的細小絨毛都能看見。

霍煙停下輪椅,望向那張皎潔的麵孔,問:“這樣的戲還?多麼??”

“不多,就這一場。其餘時間我基本都在打打殺殺。”藍蘇也停下腳步。

“那就好。”

“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不想看你一直難過。”

這段對話?很快,快到?,霍煙最後一句話?沒有過腦,滕地就說了?出來。

話?音落地,二人皆是一怔,似乎廚師窗口的叮當響起,提醒服務員上?菜。

屬於她們兩人之間的,唯一的菜。

“我是說。”

霍煙局促地看向一旁,閃避藍蘇可能看過來的眼神,解釋說:

“要是每次來探班,都看你哭戲,有點單一。也想看你演其他戲。”

“噢”

藍蘇抓著衣角往外扯,一下接著一下,拔著憑空的無實物長毛。

霍煙錯了?,她竟為了?躲避藍蘇的眼神,選擇看向旁邊的蘆葦。因為藍蘇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話?說回來。”藍蘇繼續拔毛,“你怎麼?突然來探班了??招呼也不打一個?,剛剛看到?你,還?挺驚訝的。”

霍煙抬起眼皮,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又開始錯亂——她總不能說,是因為看到?藍蘇跟同劇組的演員關係太?好,她不想承認但似乎的確是不爭氣地有一點吃醋,所以跑來宣誓主權吧?

“項鏈的銷量,最近有點回跌。”

果?然,生意是無懈可擊的理由。

“噢,這樣。”

藍蘇努了?下嘴,心?裡倒是平和了?下來,又因為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縱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具體是什麼?,可能是風花雪月,又可能是茶米油鹽,但落腳到?項鏈上?,總覺得冰冷。

“這都好幾個?月了?,也不能一直靠這個?項鏈。”平心?而論?,她自然也想公?司的業績創優。

霍煙心?生一計:“馬上?要出一款手鏈,你可以代言。”

藍蘇下意識將斷過的右手背到?身後,“我的手又不好看。你可以自己代言啊,你的手漂亮。”

霍煙心?情驟佳:“是情侶手鏈。”

“噢那好像是得兩個?人。那你是想找明星夫妻,還?是說,就就我們倆?”

霍煙凝望著她,眼神驀然流出一股柔情:“就我們。”

藍蘇唇角下意識揚起,似有人在心?尖上?給她彈了?首鋼琴曲,眼眸閃過河流反射月光的流熒。轉身想說往前走,帶霍煙去看看前麵的廢棄小碼頭。

一聲清晰的“哢”卻?從河對岸傳來。

那是器械組裝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像極了?彈夾裝進卡槽的聲音。

“小心?!”

身體條件反射地撲倒霍煙,幾乎同時,一顆子彈穿破層層氣流飛射過來,“噌”地插穿蘆葦叢,穿破傾翻的輪椅——剛剛在那個?位置的,是霍煙的頭。

傾翻的輪椅連帶著兩人一起摔至內側的低窪,藍蘇眼明手快地將人抱到?石頭後方,快速檢查她的身體。

“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

霍煙搖頭:“沒有。”

單手護住她的頭,把人拉回石頭後麵不讓暴露,“彆出去,我給艾厘打電話?,讓她過來。”

藍蘇卻?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手一扒就把這人的白外套剮了?下來,包裹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順著蘆葦扔進河裡。

砰!砰!

又是果?斷的兩槍,打穿被外套包裹的石頭。沒等霍煙回神,身體就突然一輕,整個?人被藍蘇背了?起來,借著蘆葦和石頭的掩護,迅速躥進後方的喬木樹林,逃之夭夭。

第43章 第一層馬甲(二)

寧靜的夜被槍聲打破, 地麵震動,飛鳥從林間奔逃, 枝葉與翅羽摩擦出空氣急速流通的呼嘯。

尖叫、奔逃、人仰馬翻。

劇組緊急收工,場務們?紛紛抱著昂貴儀器跑走,剩一地紙箱桌椅,劇本?和?不知名的A4資料被風吹得到處散落,滿地狼藉。

江穎嚇得渾身僵硬,抓著手機不知道前?進還是後?退,艾厘直接把人扛回轎車一並開走。

“給霍總打電話。”

艾厘將油門踩到底,沿著二人?散步的方向開了一路也沒見人?影。

“噢好。”江穎強壓著恐懼,手指在?手機上失控地亂點?, 終於撥通霍煙的電話。

手機在?泥濘的低窪響起,在?喬木的巨大陰影下閃爍微光。艾厘停車,手電筒找到泥坑裡的手機,以及一旁傾翻的輪椅。

江穎驚慌失措,“糟了!她們?是不是被綁架了!”

艾厘順著輪椅照了下周圍的泥坑, 隻見一個37碼的腳印, 不見其他型號, 連帶著小?路跟河邊也沒有另外的腳印, 應該沒有綁匪。順著輪椅倒下的方向往上,37碼的腳印一路延伸到喬木樹林。

“應該沒有。這?裡隻有藍小?姐的腳印。”

冷靜的眼睛漸漸凝結,眉頭下沉, 艾厘終於洞悉出什麼,撿起手機轉頭看向副駕駛瑟瑟發抖的江穎:

“給藍小?姐打電話。”

江穎立即照辦,這?次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不過不是藍蘇。

“喂,江穎。”

“喂, 姐你現在?——”

話禿嚕而出,後?知後?覺發現這?人?的聲音冷靜平淡,是霍煙,於是趕緊改口:

“霍總,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電話對麵,霍煙剛好被藍蘇背到酒店,整個人?摔進單人?沙發裡。

“我們?在?酒店,沒事。”

語氣平穩,沒有慌亂,沒有驚恐,隻有一絲劇烈運動之後?的起伏,隨後?安排道:

“你跟艾厘先?回來,安全要緊。路上報個警,把大體情況說一下。”

正說著,手機被一旁的藍蘇拿過去,熟練地補充道:

“跟警察說,嫌疑犯在?劇組出門右拐那條河往下遊走100米的對岸,彈殼和?彈痕應該還在?,讓他們?趕緊封鎖周圍,越快越好。”

江穎愣了一下,一旁駕駛轎車的艾厘也愣了一下——剛才她讓江穎先?給霍煙打電話,為的就?是怕藍蘇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哪知道比她家老板還要冷靜?

江穎遲鈍地點?頭:

“啊,啊好的。”

江穎的遲疑喚醒了藍蘇,猛然一驚,從以前?熟悉的生死攸關的境遇裡脫身而出,恍然驚覺,這?不是在?從前?千千萬萬次護送古董的路上,而是一個較弱的千金小?姐,在?異國他鄉遭遇了槍襲。

室內明亮的光線投入腦海,視野重新打開,是安靜祥和?的酒店房間。

脊骨猛然一震——她剛剛乾了什麼?在?突然被暗槍襲擊的時候冷靜逃跑,用霍煙的外套吸引火力後?背著人?狂奔一公裡回酒店,還給江穎提供了絕對冷靜的報警方案。

沒有恐懼、沒有尖叫、甚至沒有驚慌。

這?是一個昏迷11年的植物人?該有的反應?

哪怕沒有昏迷,這?是一個溫室嬌花的反應?

回頭,望向沙發上的霍煙,發現這?人?正慵懶地靠坐著,腦袋微微偏向一側,眼神在?好奇中夾帶一絲戲謔。

“啊。”

演技一朝回到解放前?,藍蘇坐到地上,手機一扔,矯揉造作?地捂住胸口,眉毛扭曲地擰起,聲音柔弱得格格不入:

“嚇死我了。”

霍煙泰然自若地欣賞她努力的演技,替她撿起手機,隨後?右手一抬,扶了下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掛在?鏡框邊的一縷栗色頭發因此晃動。

“這?就?給你嚇到了?”

她上半身前?傾,手肘撐在?雙膝上,煞有介事地問。

藍蘇愣了一下,想說,她剛才那一番反應異常到電池的正反兩極顛倒,霍煙不問她為什麼這?麼異常,反而嫌她害怕?

“你不害怕麼?”

害怕不對麼?

不應該害怕麼?

槍襲、逃命、報警,這?期間哪一件事不讓人?害怕?

還有什麼能比這?些嚇人??

藍蘇腹誹著,看向霍煙的眼神不解又有些埋怨。直到,接下來發生的,讓她畢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切像電影0.5倍速地播放在?她眼前?——

霍煙原本?癱瘓的兩條腿抬起,本?該沒有知覺的雙腳踩上地板,長褲垂至地麵,發出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隨即,上半身緩慢站起,長腿往前?一邁,竟那樣平穩、挺拔、自然地走了起來。

藍蘇瞪圓了眼睛,淩亂的發胡亂橫陳在?眼前?阻擋視線,在?切割的破碎視野中,頎長的身影如跳舞一般緩緩移動。腰身被黑色襯衫勾勒出纖細的線條,長腿在?闊腿西褲下邁開,隱約露出大腿-膝蓋-小?腿的大體線條。

“你,你”

坐在?地上的藍蘇石化好半晌,抓著茶幾邊緣的手死死攥緊,指尖一根根扭曲,甲床失去原本?的粉色,紙一樣慘白。

霍煙可以走,她的腿沒事,沒有癱瘓。

什麼時候痊愈的?還是壓根就?沒有癱瘓過,隻是一直在?用這?個障眼法?騙人??

為什麼要這?樣?

那麼驕傲、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為什麼要裝殘疾去忍受外人?的指指點?點??

一身傲骨的人?寧願忍受憐憫和?嘲諷,她身後?背負的,一定遠超從尊嚴走到卑劣的兩個極端。

霍煙到底藏著多麼可怕的秘密

一杯水遞到眼前?,撞破了她的頭腦風暴。

停止許久的肺臟終於開始呼吸,藍蘇抬頭,看向她的同時往後?一縮,像極了感知到危險的幼貓。

嗒。

玻璃杯放上茶幾,霍煙沒打算解釋,隻說:

“怕就?喝點?水。”

折身,拿過一直在?拍攝的手機,終止攝影,把視頻調出來,立在?玻璃杯旁逐幀逐秒地播放:

“這?才是害怕該有的反應。全身冰凍、四肢收回、眼睛一動不動,下次演戲照這?個來。”

藍蘇把目光從手機屏幕挪開,她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不確定暴露了多少。但現在?更重要的,是霍煙的腿竟然沒事。

“我的演技的確不如你。”

拉窗簾的手頓了一下,拉攏後?確認已經嚴絲合縫,轉身:

“或者我不應該教你怎麼演戲,應該教你,怎麼坦誠。說說吧,跟我結婚之前?,你做什麼的?”

藍蘇瞪她一眼,略有埋怨:“你沒有資格教我。”

如果坦誠是一門課,霍煙必定是排名倒數第?一的差等生。

霍煙讚賞地點?了下頭,耳廓的發絲滑下一縷,懶散垂至下頜,似乎並不糾結藍蘇不想說的事情:

“的確。我不是你的表演老師,也不是你的人?生導師。”

我是你的妻子。

空氣在?不對等的對峙中沉默兩秒,坐擁掌控權的霍煙又有了另一個主意,問:“這?裡網怎麼樣?”

藍蘇懶得搭理?:“還行。”

“開個直播吧。”

藍蘇以為自己聽錯,好看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你說什麼?”

霍煙回應的眼神平靜坦然:“開個直播,講述一下今晚的經曆。你不是說要給新產品的宣發想辦法?麼?在?國外遭遇槍襲,你我二人?攜手一起逃跑,這?個噱頭足夠了。”

藍蘇盯著這?張精致漂亮的臉,明明跟藝術品一樣精雕細琢,卻勝似從大型工廠產出的千篇一律的批發花瓶,沒有感情。埋怨的眼睛陡然泛紅,沁出一層濕意。

“你心裡隻有生意。”

藍蘇奪過手機,衝向臥室,嘭一聲把跟隨上前?的霍煙關到門外。

望著暗紅色的臥室大門,霍煙有些錯愕——雙人?直播,不是還可以順便炒一下cp麼?近期工作?室一直努力營業,藍蘇也積極配合,怎麼突然之間不想了?

第44章 吻(一)

一個平靜無奇的夜晚, 向來不喜營業的藍蘇在深夜11點打開了直播平台。

鏡頭的光線不足,僅開了靠窗的一排壁燈, 背景是滿屏拉攏的棕色窗簾,介於明亮跟昏暗中間。

畫麵裡,藍蘇素顏朝天?地對著?鏡頭,上半身到肩膀入鏡,淩亂的烏發被草草撥弄兩下,統一攏到腦後?披著?,長度略過肩膀。

“大家晚上好,我是藍蘇。”

素顏展示出最真?實的皮膚狀態,暗調的光線鋪出一層油畫的顆粒感, 左頰一道泥痕,從鼻翼斜飛到眼尾,像從暴雨裡逃回來的泥濘小狗。

【啊啊啊我刷到了什麼!】

【女兒怎麼了,怎麼臟兮兮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霍煙呢!我把女兒交給你你怎麼對她的,給我出來】

【寶貝在哪?是在酒店嗎還是片場】

【霍煙!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去探班的第?一天?就給寶貝委屈受!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讓女兒回娘家】

藍蘇目前還沒有像樣的作品, 粉絲構成大多都是cp粉。當她出現的時候, 網友本能聯想?到霍煙。

藍蘇咬了下嘴唇, 無視滿屏的某人的名字, 接著?講述今晚的經曆:

“今天?經曆了一件很驚險的事情。我們在片場的時候,發生了槍擊事件。”

彈幕滾動?的速度快了起?來。

【槍擊????】

【寶寶你沒事吧】

【什麼地方這麼危險!快彆拍戲了安全要緊】

【報警報警報警一定要報警】

藍蘇舉著?手機,確保自己的正臉在鏡頭之內, 接著?往下說:

“我們已經報警了。那顆子彈從耳邊飛過去,是衝我們來的。嚴格來說,是衝霍”

說到一半, 緊急換成在公共平台叫霍煙的稱呼:

“是衝阿煙來的。她的輪椅被打中了,我們摔到一個很低的地方才?躲過一劫。大家放心, 我們現在已經回酒店了,沒事,很安全。”

豈止是安全,簡直發生了醫學奇跡,某個癱瘓的人都能跑能跳了。

想?到這裡,心口又?懸了起?來。霍煙假裝癱瘓的始末未知,而自己麵對刺殺那麼沉著?的表現估計又?被抓了現行,等著?審判。想?著?想?著?,嘴唇下沉,眼睛不由自主垂了下去,看到鏡頭下方。

【天?呐,肯定害怕死了,抱抱】

【提起?霍煙,wuli寶貝表情都委屈起?來了,看來很心疼老婆】

【我朋友知道點內幕,說霍煙近期要收購一家泰國的珠寶公司,很可能就是他們下黑手】

【槍擊案,簡直不敢想?平安就好?】

【我一整個憐愛!憑什麼要我們寶貝受這麼大的委屈?霍煙你乾什麼吃的】

【樓上裝也裝得像點吧。霍煙被殺手盯上差點被打中,她才?是受害人好?嗎?一致對外罵那些惡勢力不好??非得內訌】

【就是,平安萬事大吉,妻妻倆肯定嚇壞了。而且霍煙又?不能走,我都不敢想?她們怎麼跑掉的】

【女兒先彆想?太多,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還好?沒有受傷,好?好?休息一下,抱抱女兒】

短短3分鐘的直播在媒體平台輪番轉發,熱搜詞條空降第?一,甚至在後?麵跟了一個[爆]。

藍蘇退出軟件,癱上靠椅時將手機扔上床,全身木得似打了麻藥一樣沒有知覺,隻有眼睛能動?,卻隻是盯著?棉被表麵陷下去的淺坑沉思。她按照霍煙的意思開了直播,照這個熱度,新產品的銷量斷然會比從前飛躍幾個檔次。

但,完成任務之後?,心裡卻更加擔心。

霍煙到底有多少秘密?

而她,對自己又?知道多少?

比這些更深一層的,是沉入潭底深淵的無名之物,沒有形狀,沒有顏色,似霧一團雜糅著?,看不清楚,卻是讓藍蘇心情一落千丈的根源——

突然發生的槍擊案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譬如,酒店為了安全起?見,關掉了所有房間的訂購通道,霍煙隻能跟藍蘇擠在同?一間大床房裡。

又?譬如,警察突然找上門,在翻譯的幫助下做完筆錄之後?,已經是半夜兩點。

藍蘇在泰國的時間久,問的問題便多一些,等她終於回酒店刷開房門,霍煙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與平時不一樣,但又?似乎一樣。銀色交領真?絲睡袍初初勾勒出高挑身形,同?色長褲遮住腳踝,平日紮在腦後?的栗色頭發散開,鬆軟地披在肩上,發梢帶一點卷曲,有一種掌控生殺大權的慵懶和倦意。

第?一次看到穿睡袍的站立的霍煙,不習慣。

其?實霍煙挺高的,比她高,目測175,跟她的長相一樣具有強大的攻擊性。

放在平時,藍蘇定會將這幕賞心悅目的景象好?好?欣賞,但現在,她沒有心情。

自小到大,起?碼打從踏進藍家的那一刻開始,她最怕的就是知道某人的秘密。除了霍煙之外,彆人也不行。

知道得越多,越要守口如瓶,便越危險。

剛剛做筆錄有一段時間一直在等,那十幾分鐘她想?得有些明白,覺得霍煙那離奇死去的三任前妻,指不定也是知道了點什麼。

倚著?玄關的牆,沒敢進去,甚至連運動?鞋都沒換。要是霍煙真?打算動?手,她反手開門就能跑。

嗒嗒

霍煙穿著?拖鞋去臥室拿充電器,兀自行走著?,最後?坐到客廳沙發,一麵充電,一麵將平板的內容投影到電視上。跟在家裡一樣自在。

全程一門心思研究新聞,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頭也沒轉,用?餘光看清一切,對玄關的人說:

“愣著?乾什麼?去洗澡啊。”

藍蘇盯著?那張堪比雕塑的側臉,用?牙齒咬著?口腔內側的細肉,手指扣著?手機的音量鍵,甲床慘白。

“下一步,你想?做什麼?”

她要先摸下情況。

說著?,霍煙的手機響起?,是常年合作的,國內三大媒體之一的新聞總監。

霍煙扭頭看了她一眼,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接通電話。

“對,是的,現在已經報警了,剛做完筆錄具體情況還要等警方調查,我還不清楚是真?槍,警方已經在現場找到了子彈殼和彈痕對,多虧我太太,她背著?我跑了一路,不然我可能真?的凶多吉少輪椅翻了,沒辦法?用?對,畢竟我走不了路,要是沒她的話,真?不知道怎麼辦”

不用?想?,這段通話內容一定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但藍蘇在玄關口聽著?,心臟卻跟泡在一個密封的壇子裡一樣難受。

癱瘓、走不了路、輪椅,霍煙如一個切身遭受苦難的病人一樣平靜地講述今晚的遭遇。看她晃著?腳尖扮演殘疾人,有種看□□老大跟警察說自己是良好?市民的割裂感。

“不用?想?太多。”

掛斷電話,霍煙轉頭看向玄關不肯動?腳的人,語氣稍加一絲安慰,就當是為之前一門之隔的尷尬做補救。

“人前,我還是坐輪椅的霍煙,你還是體弱多病的藍二小姐。”

是的,人前。

這麼久都裝過來了,還怕往後??

可藍蘇不是這麼想?的。

她守住自己的秘密已經用?儘所有力氣,如何再守住霍煙的?

而且,霍煙為什麼就確定,她一定會幫她保守秘密?

木製衣架被摳出咯噠咯噠的聲?響,藍蘇囁嚅了一下,問:

“你不怕我說出去麼?”

霍煙的眼神?停頓一刻,落到她那張寫滿戒備和逃跑的臉,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語氣深不可測:

“互換一個秘密,等同?於沒有秘密。”

藍蘇疑惑:“互換秘密?”

她什麼時候跟這人互換了秘密?

還沒想?通什麼緣由,就見沙發上的人起?身,懶散緩慢地朝她走了過來。

霍煙很高,哪怕藍蘇已經168,看向她時也不得不仰視,大概有175了。尤其?,當她停到自己麵前,全身所有的氣勢如雲層般壓迫而來,居高臨下地堵在胸口。

鼻尖飄來沐浴後?的香氛味,藍蘇直勾勾盯著?鋒利的唇峰微啟,耳中卻如驚雷一般炸開——

“你,不是藍二小姐。”

第45章 吻(二)

玄關的燈光照亮每一寸角落, 卻獨獨在霍煙眸底投下陰影,眼珠一動未動, 落到藍蘇一望到底的瞳孔,針一般尖銳。

“你?,不是藍二小姐。”

霍煙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皮半耷,濃密睫毛遮掩下眼珠黝黑,諱莫如深。

藍蘇堪堪後退,膝蓋無力微曲,整個身?體靠到後方,手僵硬地朝後想要抓到一個趁手的物件, 卻隻抓到光滑堅硬的牆壁。

她用儘近期學到的所有演技硬擠出一個尚算是笑的表情,說:

“我不是二小姐,誰是呢?”

霍煙寬容地勾唇,身?著睡袍的上半身?前傾,領口在鎖骨前微微晃動, 二人的距離逼近幾?寸:

“二小姐在病床上睡了十一年。你?告訴我, 她是怎麼做到跟你?一樣, 對危險這麼敏感?又去哪裡來的經驗, 麵?對暗處的殺手可以冷靜地計劃逃跑路線?還有”

用力抓住她的右手,舉到兩人中間?胸口的高度,拇指用力, 摸到皮下那塊不起眼的畸形骨頭。

“你?的手,好像很早就斷過一次。怎麼,醫院的病床有機關?”

磅礴的壓迫從天而降, 麵?門似被保鮮膜撕扯著覆蓋,一層接著一層, 緊繃窒息。

藍蘇抬眸,於暗光中對上她的眼神,沒有反駁,沒有辯解,隻用力壓著嗓子,對衝的情緒膨脹到胸口,幾?乎衝破最後關卡。

“你?放開我。”她說,表情嚴肅起來,在心裡豎起一道高高的防備之?牆。

手腕轉動,卻被緊緊捏著動彈不得。

霍煙沒有鬆手,並且確定她這力道不會真的抓疼藍蘇,往前逼近幾?分,沉下嗓音:

“你?的身?份,要我公之?於眾麼?”

藍蘇最大的特點?是吃軟不吃硬,如若霍煙服了軟,同她解釋裝殘的來龍去脈,甚至不必解釋清楚,隻用說兩句自己的無奈,藍蘇便?會心軟,同她說,我一定會幫你?保守秘密。

但?霍煙沒有。

她抓著藍蘇曾經斷過的手,用“假千金”的秘密威脅她,但?凡敢泄露一句,她這邊就把?假千金的身?份公之?於眾。

藍蘇忌諱跟她鬨僵,但?不代表她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她是飛馳在非洲草原上的雪花豹,你?咬我,我必反咬。

“你?不會。”

她直勾勾看?進這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柳葉形的眼睛微微一虛,全然將那份威脅回敬給對方。

“我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你?,你?是梅艾麗婭的總經理,珠寶商會的會長候選人。要是被人知道,你?這些年的癱瘓是假的,那麼,不單是你?一個人的名譽受損,梅艾麗婭、霍家,牽一發動全身?,所有跟你?有關的利益都將崩盤。”

說著,語速漸漸慢了下來。似藏在山洞裡的豹子看?著比自己更?加龐大的野獸落進圈套,隱約露出獠牙,昂首挺胸地在圈套旁邊散步,伺機反撲。

她就這樣從下而上地看?向霍煙,好看?的眼睛閃過得意:

“如果公開,你?比我更?糟。”

霍煙單手撐在牆上,眼眸半垂,看?這被鎖在牆壁和自己之?間?的小人兒露出報複的眼神,心中躍上一絲快感。好似調教的小貓終於學會抓老鼠,縱然凶狠的時?候會抓傷她的手背,但?她仍舊歡喜於見到這一刻。

撐牆的手往旁側一挪,修長的手指附上開關,玄關的燈豁然熄滅。

啪!

狹窄的區域豁然黑暗,隻能從客廳漫過去的光線看?清物體輪廓。

藍蘇的身?體騰的緊繃,兩手條件反射抬起,卻摸上一具柔軟的嬌體。黑影迎麵?壓來,嘴唇附上一團柔軟,似夏日清晨的露水從葉尖墜下。

她瞪圓了眼睛,在客廳蔓延的微弱的餘光裡顫抖,手用力推拒,腰卻被狠狠掐了一把?,下巴被虎口掐住,無法抗拒地、被迫地、承受這個毫無道理的強吻。

“唔!”

提膝踢中這人的腹部,咬著牙撐肩用力一推,可惡的身?體才終於被她推開,撞到狹窄的對麵?的牆壁。

砰!

霍煙後腦勺砸出一聲巨響,頭發因此散開,在漂亮的臉上如羽毛般鋪展,其中一縷掛上高挺的鼻梁。

她似乎不痛,沒有皺眉,也沒有齜牙,隻是用掌權者那股掌控一切的眼神盯著藍蘇,看?她因為這個吻惱羞成?怒,燒得雙眸通紅。

“下次記得張嘴。”

霍煙說。

藍蘇狠狠剜了她一記眼刀,咒罵道:

“無恥。”

霍煙臉上並沒有輕薄過對方的愧疚,也沒有被咒罵的憤怒,一如既往耳朵坦然、平淡,隻是,多了一股占有欲。

抬手,無名指慢條斯理地將臉頰鋪開的發攏到耳後,深邃的眼窩在暗光下更?加深陷,她堂而皇之?地應承了這句咒罵。

“我跟你?說過,我不是什麼善類。”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藍蘇瞪著全天下最不要臉的人,手背用力擦了下嘴唇,氣衝衝跑回臥室,“砰”一聲關緊房門。

轟然一聲響,黑夜重新回歸安寧,卻在兩人的心裡各縱一把?火,燒得旺盛。

玄關處,頎長的身?影似被抽了脊骨,癱著靠撞到牆上。先前撞擊的後腦勺隱隱犯痛,往牆上一靠,似乎又抵消了,雙眼沒有焦距,隻模糊浮現出藍蘇那雙猩紅的泛淚的眸子。

人是高等動物,可以控製自己的感情,也可以在此基礎之?上控製自己的行為。尤其受過高等教育和社會打磨的人,他們更?會在人潮洶湧中把?控自己的情緒,把?自己馴化成?優雅得體、進退有度的樣子。

但?剛剛,那個惡劣的堪比犯罪的吻,超出了霍煙所有的理智。

她唾棄自己,何時?變成?一個隨心所欲的禽獸,竟然沒有半點?把?控能力?

與此同時?,臥室床上,藍蘇躺在棉被上反向把?自己裹成?一個卷。半張臉都藏在被子裡,眼睛在黑暗中沉入穀底。

霍煙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反擊的時?候強吻她。她在用實際行動宣示主權,宣示她永遠站在製高點?,恃強淩弱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主權。

她告訴她,縱然你?有心反抗,但?你?始終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聰明的掌權者,真的很可惡。

心情在沒有開燈的黑暗房間?裡墜入湖底,除了發現自己永遠無法反抗之?外,方才的一個畫麵?也讓她震驚——

霍煙被她推開時?,後腦勺撞牆,頭發在臉上鋪開的畫麵?。

人的記憶是破碎的,尤其時?隔久遠。

曾經在12歲,她護送著價值連城的周朝錢幣逃進越南的一座寺廟。那時?,她救下一個坐輪椅的女?人。但?生死攸關,來去匆忙之?間?她並未記清那人的長相,隻記得她將人撲倒躲過流彈時?,對方撞到草地上,也是跟霍煙一樣,腦袋撞到地麵?,半長的頭發如合歡花的花瓣一樣在臉上鋪開。

或許,霍煙就是那個人,又或許,隻是命運交錯的一個巧合。

她不可能為了求證霍煙的身?份,就暴露自己曾經那段刀口舔血的人生。恐怖、血腥、凶險,就連她自己也不願回憶。

退一步講,當年的驚鴻一瞥隻有短暫的一幀畫麵?,連記憶都算不上。那是她逃命途中救下的一個生命,應該陽光、溫柔、無害,剛好跟今晚的霍煙是兩個極端,丈量中間?的是無休止的冗長人性。

她怎麼可能說服自己,那是霍煙?

第46章 二次吻(一)

荒唐的夜晚如滴入礦泉水的黑墨, 無聲無息地蔓延開去,滲漏每一個角落。

藍蘇發現, 她越發看不清霍煙了。從前隻覺得是一個城府深沉的殘疾商人,如今殘疾是假的,她又猜到?底為什麼?會裝殘,而她知道自己不是藍二小姐之後,為什麼?沒有質問藍家,反而替她瞞了下來。

就像川劇,揭下一層麵具之後,下麵竟還?藏著?許多,紅黃藍青, 層層相接,除非露出?川劇演員的真麵目,觀眾始終無法看清真相。

太多梳理不清的賬目糅雜成毛線團,藍蘇最終在裹成春卷的被?子裡睡去。

夢中不甚安穩,似乎有人來摸她的頭發, 輕輕用指腹觸碰她的鼻子。想睜眼看看是誰, 但她實在太累, 終於還?是沒能睜眼。

生?物鐘的關係, 她6點?就醒了。

輕手謹慎打開房門,客廳那張長沙發上,霍煙睡得正香。

麵朝上仰躺著?, 躺得又平又直,交錯蓋兩?件外套,大衣蓋著?上半身?, 西裝蓋著?腳,左手放在大衣裡, 右手抬起?,與腦袋彎曲成三角形,手背搭在額頭上,指甲平整的手指鬆散卷曲著?,褪去平日所有的淩厲,像個安靜的漂亮布偶。

沒有床,沒有被?子,沒有枕頭,有些可憐。

活該。

藍蘇心裡罵她。

然後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毫無防備的某人。

這是她最近從粉絲超話學會的,叫做“黑曆史”,日後霍煙再欺負她,或者想讓她做不想做的事情,這張照片就能派上用場——想當初,你也有狼狽的一麵,一人各退一步,你收手,我刪照片。

哢嚓!

手機忘了靜音,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記快門聲,將睡眠一向就淺的人驚醒。

“嗯。”

眼皮下的眼珠滾了兩?下,掀開眼簾,恰好看到?大清早在客廳散步的藍蘇。至於為什麼?散步麼?,自然是收手機的時候手忙腳亂,隻能用散步掩護。

“你起?來了。”

霍煙並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緩緩從沙發坐起?,額頭還?頂著?手背放過的紅印。

藍蘇強壓偷拍的慌亂,倉促地喝了口水,背過身?去不看她:

“嗯,我要上工。”

每天?拍戲,她需要6點?起?床,6點?半開始化妝做造型。藍蘇一向喜歡比約定時間早到?幾分鐘,便?6點?準時起?床。

可是,那天?是個意?外。

“劇組停工了。”霍煙語出?驚人。

“什麼??”

“警察要查案,劇組已?經封了。”

“封到?什麼?時候?”

“等通知,我也不是警察。”

霍煙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手從頭頂往後梳了下頭發,把雜亂的額發攏到?後麵,隨即用一根皮繩紮穩。

藍蘇瞟了一眼,匆匆收回目光。耳中突然響起?前幾日化妝師們討論的“頭骨飽滿”的頭型,後腦圓滑,顱頂高,即便?梳這種緊貼頭皮的發型也會呈現出?立體的視覺效應。

霍煙就是這種頭型。

尤其她是栗色的發色,淺色調更能顯示物體的輪廓,每一寸骨頭都長得恰到?好處,勝過娛樂圈絕大部分女?明星。

拋開性格,霍煙還?是很耐看的。不,縱然加上她那討人厭的性格,她的容貌依舊可以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排上前茅。

藍蘇平心而論,確實比顏昭溪好看一點?,比曲棠也好看一點?。

尤其昨夜被?反推撞牆的那一幕,燈光旖旎,光線曖昧,發絲如合歡花一樣鋪在她臉上,那一幕,勝過任何一場電影的高光鏡頭。

“藍蘇,藍蘇?”

霍煙叫她時,這人正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叫了兩?聲才回魂一樣轉過頭來。

“啊,怎麼?了?”藍蘇問。

霍煙的眼神在她臉上停頓了一下,指了下門口:“早餐到?了,你開門取一下。”

藍蘇反問:“你怎麼?不去?”

霍煙踮了下腳,睡袍邊緣微微晃動,“你覺得呢?”

昨晚輪椅壞了,新的還?沒到?,她不能直挺挺地出?現在外人視野。

藍蘇自討沒趣,老實去開門取了早餐。酒店服務員朝她釋放毫無靈魂的微笑,她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關門,轉身?,就看到?霍煙兩?手插在睡袍兜裡,若有所思地問她:

“剛剛在想什麼??”

藍蘇疑惑:“什麼?剛剛?”

“照鏡子的時候。你洗完臉站了很久。”

“你管我想什麼??”她的氣還?沒撒呢。

“也是。”

霍煙從她手裡接過早餐托盤,端到?餐桌上一碟一碟往桌上擺。

“反正你想什麼?,也不可能想昨晚那個吻。”

藍蘇氣不打一處來——這人還?有臉提?真是無恥!坦蕩蕩地無恥!

“我還?就是想的那個吻。”

她找到?反擊的辦法,接著?說:

“我最近要拍吻戲,正愁不會呢,你免費教我,我為什麼?不學?就是沒想到?,原來你的吻技也不怎麼?樣。”

打擊一個自尊心強的人最容易的一點?就是,告訴她,你也不過如此。

果然,擺放瓷碟的手一頓,將藍蘇的話前後重新過了一遍,轉頭,眼中已?經浮現幾分不悅。

“吻戲?”

藍蘇坐到?餐桌對麵,“對。”

“你演殺手,怎麼?會有吻戲?”

“殺手怎麼?就不能有吻戲了?”

“跟誰?”

藍蘇唇角下沉,心說這人的重點?難道不是“我覺得我的吻技很棒”麼??怎麼?糾結她拍吻戲了?

那顆頭骨飽滿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不明白,抬頭,遞給她一個無所謂的眼神:

“一個演員。”

於是,一段各自在雙方?心裡埋下炸.彈的對話到?此終結。

槍擊案的新聞越鬨越大,國內的熱搜榜被?霸占三天?,連大使館也派了專員來跟進案情進展。

霍家那邊,老爺子生?恐影響生?意?,三番五次打電話來催促霍煙回國。四房的幾個便?忙著?幸災樂禍,霍晶晶甚至發了一條含沙射影的微博,配字“報應不爽”。

唯隻三叔人性些,打電話來,問霍煙有沒有受傷。

“國外比較危險,尤其那個劇組,我看還?是跟老撾的邊界地帶,實在太不安全?了。你這樣,三叔叫幾個保鏢過去,護送你們回國。”

中年男人的聲音十分溫和?,霍煙也跟著?笑了起?來。

“三叔,多謝你的好意?,心領了。保鏢就算了,現在警察每天?都派人守著?,就算有人想動手也沒有可趁之機。公司那邊,麻煩您幫我看著?點?,我不在,怕董事會的那幾個老頭大做文章。”

“公司公司,你怎麼?跟老爺子一樣?三叔跟你說了多少次,身?體,身?體才是第一位!我最近認識一個針灸師傅,感覺還?不錯,等你回來給你治治腿,說不定就好了呢。”

“好,我知道,謝謝三叔。隻是我的腿癱瘓這麼?多年,就彆為難人家師傅了。”

一通電話十分溫情,卻讓藍蘇聽得很不舒服——三叔是霍煙在霍家唯一相信的人,連他都不知道霍煙是裝殘,那她這個唯一知道真相的小嘍囉,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掛斷電話,轉頭就見藍蘇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思考,下意?識想問她在想什麼?,終於還?是閉嘴。照現在的脾氣,藍蘇不管想什麼?,一定都會回懟那一句“你的吻技也不怎麼?樣”。

事情逐漸往後發展,到?最後警方?也沒抓到?真凶,隻通過側寫師描繪出?一副凶手畫像——男,亞洲人,年齡25-35之間,身?高175以上,外形強壯,大概率不是泰國人。

沒有特殊指向性,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人是雇傭的殺手。

當地政府眼見事態發酵得越來越厲害,甚至已?經引起?中國許多網友的逆反,不敢去太過旅遊。在霍煙的暗示下,政府協助了梅艾麗婭收購珠寶公司的手續進程,並同時簽下2個億的珠寶合作協議。

尋常人還?沒從槍擊案的恐懼中回神,霍煙便?已?經用它談成了2個億的合同。

果然,在她眼裡,一切都可以當做交易。

結案之後,霍煙啟程回國,藍蘇送她去機場。本以為兩?人就此分彆,一個回去處理公司要務,一個折返劇組繼續拍戲。卻不料,一通電話打亂了二人的計劃。

“醫院失火了,你趕緊回來一躺。”

打電話的是藍浩天?,藍蘇的養父。

而他口中的醫院不是彆處,正是一直護理藍蘇親生?姐姐的,那所置身?海島中心的療養院。

“火勢大嗎?她怎麼?樣!”

藍蘇無力扮演千金小姐,更無力飾演恩愛妻子,她隻知道,她這麼?多年唯一想要守護的姐姐生?死未卜。

“消防已?經去了,你先回來,回來再說。”

那是霍煙第一次看到?藍蘇失態,慌亂到?臉色慘白,眼神失去焦距,張皇無力地癱坐在排椅上,隨後又跟發瘋一樣跑去購票台。

“我,我買票!”

“Excuse me? I help you?”

那是在泰國,工作人員聽不懂中文,隻用英語問她。

“I,I”人在慌亂時會喪失語言功能,藍蘇隻覺得有一塊石頭卡在喉嚨口,隻能擠出?破碎的幾個音節。

萬幸,在這慌亂之間,一個溫柔的手掌接過她的護照,遞給工作人員,用熟練的英語說:

“Please,I want to buy a ticket for this flight. Here\''s the passport.(勞駕,我想買這個航班的機票,這是護照)”

第47章 二次吻(二)

濱海島突然發生大火, 磅礴的火勢幾乎蔓延半個島嶼,成片的棕櫚樹燒得焦黑, 濃煙飄了足足七海裡。

“你姐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把她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藍浩天書房,門窗緊閉,身後的伯爵畫像占滿半麵牆壁,油畫質感反射出?顆粒,伯爵的眼睛瞪著前方,尖銳如刀。

藍蘇站在書桌對麵,藍家自小的規矩讓她隻能筆直地站在藍浩天對麵,兩手?垂在腿側, 如舊時代的奴隸一樣卑躬屈膝。

隻?是,緊皺的眉頭暴露了她的急促:

“轉移到了哪裡?”

藍浩天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水表麵漂浮的茶葉,說:“一家醫院,也是很好的私立醫院,你放心?。”

藍蘇連忙說:“我想去看看她。”

“嗯?”

藍浩天乾瘦, 50出?頭臉上?就已經顯出?老態, 眼皮如橘子皮一般褶皺, 往上?掀起?時, 上?眼皮耷拉鬆弛,將眼珠遮住一半,多了幾分凶態。

藍蘇抿唇, 意識到自己?剛剛有點著急,於是放低了音量,懇求道:

“父親, 她是我的親姐姐,我想去看看她。你放心?, 我不會待很久,隻?用看一眼,確認她是安全?的,就行了。”

藍浩天卻不鬆口:“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她沒有生命危險。”

說著,語氣?深邃起?來:“你要想見她,也不是不行。但你知道,我在這行打拚這麼久,從來不做慈善。”

換言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出?嫁後久久沒為藍家做事?的藍蘇,終於還是因?為軟肋再次被控製。

說到這裡,藍蘇心?裡明白,濱海島的大火是天災還是人禍不重?要。重?要的是,藍浩天利用這場火告訴她——你姐姐現在在我手?上?,而且,我把她轉移到了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父親要我做什麼,我義不容辭。”

藍蘇終於還是低下頭來。

走出?藍家大門的時候,天是陰的,烏雲團成團積壓在半空,顏色介於灰與青之?間,像要下雨又始終沒有雨點,隻?是混著呼嘯的風聲一起?肆虐著,狼狽為奸地掏空凡人的身體。

肩上?掛著的單肩包將大衣勒出?深印,包裡除了隨身的東西,隻?多了一張張姨給的中藥方子,說是調理女性?氣?血的。

回頭,高大的法式大宅建築籠罩在鴉青色的日光中,像一口巨大的鍋,無端端扣到頭頂。在這座建築生活十一年?,到頭來,刀還是刀,整棟房子裡,也隻?有張姨一個下人關心?她。

“霍家有幅畫,叫《黑山》。你拿出?來,交給我,我就帶你去見蘇沁。”

藍浩天的話縈繞在耳邊,如烏江冤魂的詛咒,斷斷續續,綿延不絕。

話麵意思,是“拿”。

實際上?,是“偷”。

被司機一路沉默寡言地接回去,進門,霍煙正給Mini滴眼藥水。嬌弱的貓咪發出?抗拒的咪咪聲,卻隻?是揮了揮爪子,乖乖讓霍煙給它上?藥。

“咪~”

然後撒嬌地在她懷裡蹭弄,眯著眼睛打滾。

“回來了。”

看到門口的人,霍煙抱著貓起?身。一旁的小蘭看她肆無忌憚地站了起?來,連忙想一把按她回去,被艾厘拉住——霍煙敢這麼做,顯然,藍蘇已經知道殘疾是假的。

“嗯。”

藍蘇把單肩包掛上?衣架,看似自然的動作卻比平時慢了幾分。心?裡藏著事?,掛在臉上?沉甸甸的,用儘全?部演技去粉飾太平,卻還是有瑕疵。

“今天吃什麼?”

她擠出?一個笑,故作輕鬆。

小蘭城府淺,隻?能?看到最表麵的情緒,樂顛顛地跑過去幫她把脫下的外套掛好,笑著說:

“燉了烏雞湯。特彆濃,雞肉都燉爛了,就燉了兩碗給你和霍總。你們這趟辛苦了,得補下.身體。”

藍蘇一麵往餐桌走一麵擴胸鬆了下筋骨,“好,那我要大吃一頓了。”

小蘭屁顛顛跟上?去:“嗯!必須的!”

一頓飯吃得再尋常不過,偶爾聊兩句工作,偶爾說兩句家常。

然則,不知是藍蘇的演技尚未到爐火純青那一步,還是霍煙的眼睛太毒,在那張故作輕鬆的麵具下,一個被枷鎖固定在荊棘遍布的十字架上?的靈魂若隱若現,讓人心?中一揪。

洗過澡,霍煙沒有像往常那樣關門,臥室門大敞著,沐浴的香氛味順著空氣?緩緩飄出?。

當然,她不是給藍蘇台階下,開門讓她來找自己?。

至於藍蘇害怕的那條名為Bella的黑蛇,也隻?是恰好被關進了玻璃生態園裡。

都是巧合。

叩叩。

少傾,臥室的房門傳來兩聲敲擊,攤開項目書隻?字未讀的某人揚起?唇角,又壓下去。

“進。”

藍蘇也剛洗過澡,杏色真絲睡裙垂到小腿,同材質外套從肩部罩下,外麵的烏發柔軟如絲綢般地披垂著,因?剛用吹乾而顯得蓬鬆,整個人都軟軟的。

“怎麼了?”

霍煙從椅子上?起?身,寬闊的睡褲垂至地麵,朝藍蘇走去。

藍蘇站在門邊,一手?垂著,另一手?掛在門把上?,肩膀微收,聲音糯糯的:

“我就是跟你說下,劇組那邊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可能?後天就要回去拍戲。”

霍煙在她麵前停下:“可以,早點拍完早點上?映。這次回去要小心?,我給你配兩個保鏢。”

藍蘇下意識拒絕:“不用。他們針對的是你,你不在,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

情商稍微高一點的人是不會這麼說的,因?為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經曆那場槍擊案。

隻?是霍煙尚算大度,沒有與她計較,隻?是抬了下下巴算是讚同她的說法:

“也是,保鏢的身手?說不定還沒有你好。”

藍蘇一噎,沒有反駁。本來還想裝一□□弱多病的大小姐,才想起?自己?已經暴露。隻?能?轉而說:

“也沒那麼誇張。其實,要小心?的,一直是你才對。”

這話不錯,聽著心?裡暖洋洋的。

霍煙眉宇間的表情鬆弛了一些:“嗯,我會注意。”

藍蘇避開她的眼神看向?床頭櫃上?的書,打開她來找霍煙的話題:

“霍家一直這麼危險,你一出?國,就遇到殺手?。還有你之?前的三個太太,也是離奇地就去世了。就,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手?裡有比較重?要的東西,懷璧其罪,很多人就想來搶?”

終於,小狐狸露出?了尾巴。

霍煙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當然。梅艾麗婭的總經理,這個位子很多人都想坐。跨國的生意,上?億的利潤,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讓人動殺心?。”

藍蘇又問:“除了生意,那些珠寶呢?比如收藏的珍珠、寶石,或者其他的收藏品。”

霍煙的眼眸一凝:“比如?”

藍蘇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一些:“我也隻?是聽說了,霍家有很多東西都很值錢。比如印度王妃那條阿列珍珠項鏈,還有張大師的毛筆真跡,還有一幅叫《黑山》的畫。但很奇怪,這些應該在霍家老宅,他們為什麼不去對付老宅的人,而來對付你呢?”

一口氣?說了許多,這是她在房間裡排練39次才練成的輕鬆說法。

卻不想,霍煙聽完卻沒有回應,在“黑山”二字落地的瞬間,眸底閃過寒光,赫然閃過後陷入黑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烏泱泱的黑色液體平靜深沉,巨石砸去,隻?是單純墜落,表麵沒有絲毫漣漪。

抬眸,對上?霍煙的臉,才發現這人看向?她的眼睛陷入陰沉,暗林的黑霧般籠罩著,凶險恐怖。喉嚨似被人掐住,眼睛落上?對方冰冷的唇,好看的唇微微一動,吐字如刀:

“看來,藍浩天跟你說了不少。”

腳往後退,卻撞到堅硬的門板。藍蘇抓著門把的手?陡然攥緊,周身冰冷——她見過這眼神,那是在泰國酒店那晚,霍煙威脅著強吻她的眼神。

那個眼神在說,你過線了,但沒關係,你隻?是我掌控在籠子裡的一隻?鳥,死?也飛不出?去。

身體愈來愈近,藍蘇清晰感受到這人打在臉上?的呼吸。她不滿這種被玩弄的宿命感,於是在霍煙強吻她之?前,狠狠咬了上?去。

——下次記得張嘴。

那天霍煙是這麼說的。

所以藍蘇張嘴了,不僅張嘴,還在她的下唇重?重?咬下一個牙印。

第48章 二次吻(三)

鋪展地毯的走廊無聲地記錄空氣流過的聲音, 焦色地毯,茶色牆紙, 冗長的通道似來自舊時代宮殿,光線明亮,但充斥著幽深與僻靜,似能看到空氣中古老的漂浮顆粒。

儘頭,最大?的主臥門口,一雙人影佇立著,相距幾公分的距離。

藍蘇戒備地靠著門板,單手在身後抓著金屬門把?,睡裙裙擺下, 右腳往後一退,前腳掌落地,腳跟抬起,隨時準備反擊。隻是這樣?一副矯健的身?軀包裹在杏色真絲睡裙裡,顯得有些蒼白。

身?前, 霍煙將她關押在身體與門板之間, 單手撐門, 身?體與身?體隻有幾厘米的距離, 手掌壓在藍蘇腦側,壓了幾根發絲。栗色頭發披垂,在濃密的發?絲間隙之間, 眼睛似寒雪照光的利刃。

“看來,藍浩天跟你?說了不?少。”

她驟然逼近,撐門的手臂曲成壓迫的弧度, 鼻尖相距幾厘米的時候停下,馴獸師那樣?盯著藍蘇。

藍蘇被困在無形的囚籠之中, 但她不?是白兔,也不?是小貓,是長著獠牙的豹子,具有一切反擊馴獸師的本能。她驟然撲上前去,兩手捧住霍煙臉龐,狠狠咬上那兩片唇。

她知道,霍煙又會?跟之前在酒店那樣?,用居高臨下的吻宣誓主權。

那種惡劣的就像在寵物身?上打印記的方式,她受夠了。

“唔!”

霍煙冷不?防被撞,交疊的人影一起沙袋般後退,撐門的手回撤,反向?抓住身?後的門框,剛穩住身?形,被咬住的唇就傳來尖銳的刺痛——

藍蘇將她的唇咬破了。

腰杆往前挺起,頸椎用力的同時嘴唇放柔,輕輕吮吸發?狠的唇珠,掌心的腰肢用力到腹肌鼓起,另一手捧住她的側臉,似夏日清晨掃過荷葉的風,極致柔情。

待她想要進一步,軟化藍蘇之後把?噬咬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親吻時,藍蘇驟然鬆開齒關,推著她的肩膀往後一退。

鼻尖香氣驟散,懷中柔軟霍然消失,似一陣春風匆匆襲來又轉瞬即逝,徒留一瞬的花香。

竹籃打水的空虛讓霍煙回歸現實,掀開眼簾,隻見藍蘇用手背用力抹了下嘴唇,眼中沒有絲毫接吻的蜜意,反而充斥著戒備、提防、排斥,以?及,警告。

“你?不?喜歡受製於人,我?也不?喜歡。”

話雖不?錯,但霍煙沒聽懂。

“彆以?為強吻就可以?掌控我?。”

附加的這一句更是沒有前後邏輯,霍煙徹底陷入混沌之中。失去鏡片防護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藍蘇,又沒有確定?的焦距,似雜亂纏繞的找不?到接口的電線,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卻怎麼?打不?開電燈。

砰!

直到眼前的人奪門而去,視線與聽覺都被緊閉的房門切斷,混沌的思路才終於找到一點頭緒。

誰跟她說,強吻是為了掌控她?

這人過去的生活究竟得卑微成什麼?樣?子,才會?把?彆人做的一切都跟掌控掛鉤?

況且,剛剛她也沒想吻藍蘇,是這人突然自我?防備衝上來的。

她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商圈跺跺腳能引起行業大?地震的企業家,被自己的太太堵在臥室門口強吻,最後還要背負掌控欲強的罵名。

天下奇冤。

而且唇還被咬破了。

霍煙滿心不?悅地在內心世界裡給自己升堂,但隻是衙役吆喝兩聲,沒有開堂。因為判官隻要問一句,她就問心有愧了——

為什麼?回吻?是真的有掌控欲還是出自內心的喜歡?

怎麼?答呢?

一向?從容的某人嘴笨起來。

樓梯口,一個小小的人影飛躥到樓下,不?由分?說撞開家政艾厘的房間。

“老大?!出事了老大?!”

傭人小蘭把?剛躺進被窩的艾厘撈了出來。

艾厘板直地被撈著坐起,愣了兩秒才回神,轉頭,就看到小蘭兜著袖子在原地跳腳,疑惑得不?行:

“怎麼?了?”

小蘭是典型的杏眼,激動的時候眼珠滴溜溜直轉,鈴鐺似的。她捂嘴小聲說道:

“霍總跟藍小姐那個了!”

“哪個?”

“Kiss!”

“不?可能。”

“真的!”

小蘭就知道她不?相信:“你?看你?還不?信,是我?親眼看到的!剛剛我?上去送牛奶,剛到樓梯口,就看到藍小姐唰的一下就親上去了!”

她說得眉飛色舞,甚至比了個孔雀舞手勢演示親嘴力度。

“咣的一下哦!我?都擔心霍總被撞出腦震蕩了!”

艾厘怎麼?聽怎麼?離譜:“藍小姐主動?把?霍總撞門上?”

小蘭糾正:“不?是門,是門框。藍小姐才站在門那邊,我?上去那會?兒,她還在被霍總壁咚呢。”

這下,艾厘徹底摸不?透了。她跟了霍煙這麼?多?年,從沒見她跟誰親近過。有次有個男網紅合照的時候把?手搭到她肩上,第二天娛樂圈就查無此人了。“商圈玉閻羅”的名號不?是白叫的,這些人,誰在霍煙麵前不?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偏來一個藍蘇,直接上演了一場強吻?

而且,霍煙還任由她吻。

“霍總什麼?反應?”她問。

小蘭回想了一下:“她閉眼睛了,感覺好像挺享受的。”

得,完蛋。

艾厘在心裡下定?結論。

穿上外套出去,把?小蘭遺留在樓梯上的牛奶托盤收走,抬眼一望,對門的兩個主臥都緊閉著大?門。

都裝作無事發?生,那就大?家一起表演誰是傻子的史詩話劇吧。

次日去公司,霍煙戴了一隻口罩。黑色海綿材質將下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鼻梁撐一副金邊眼鏡,折射到那雙眼眸的光線撲朔迷離,喜怒不?分?。

勝在她的事業心仍舊很?強,早間大?會?,及時砍掉了收益不?高的兩個項目,全力跟進與泰國公司簽定?的2億合作項目。

有個新來的部門經?理想拍馬屁,在會?後問:

“霍總感冒了嗎?我?那兒有藥。”

霍煙愣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扣上筆記本,扔下一句“沒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助理許盼盼記在心裡,泡咖啡時,把?咖啡換成了驅寒的養生茶,端進總經?理辦公室,目光落到那紅腫起來的破口的唇,才發?現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霍總,要不?我?去樓下給您買支藥膏?”

腫挺大?的,下唇右側都外翻了。

霍煙嗯了一聲:“好,麻煩你?了。”

許盼盼把?茶放好就退了出去,安安靜靜,本本分?分?,抓起手機踏出公司大?樓之後,興奮地朝高級助理江楓發?了三個表情包,最後跟一句:

【100塊】

<江楓:?>

【法式小麵包:賭資,彆想賴賬】

<江楓:還沒見分?曉呢>

【法式小麵包:我?剛進去看了,霍總的嘴是被人咬的,才不?是什麼?風寒感冒】

<江楓:你?說真的?>

【法式小麵包: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總之那叫一個】

【法式小麵包:孟浪!】

助理辦公室,江楓盯著聊天框的兩個字發?愣,朝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望了眼,收回眼神,還是無法想象霍煙的嘴唇究竟破成什麼?樣?子,才讓許盼盼如此激動。

多?想無用,老實轉了100塊過去,權當為自己剛才的信誓旦旦買單。

然後檢查了一遍資料,發?送給霍煙:

“霍總,這是您要的,藍氏集團一年來采購與出售的首飾類古董。附加資料是其他類彆的古玩,有幾個有點問題,我?在備注一欄做了說明。”

總經?理辦公室,霍煙立即點開文件,拉到與電腦並列的專門閱讀文件的顯示器後,在電腦原始界麵輸入對話框。

“好的,謝謝。”

草草瀏覽一遍文件,撥通艾厘的電話:“艾厘,去查一下,藍家在濱海島的醫院藏了什麼?人。”

什麼?人,能威脅到藍蘇,讓一向?安分?守己的她對《黑山》動了貪念?

第49章 接機(一)

強吻霍煙後幾天, 藍蘇心裡一直不踏實。

尤其吃飯的時候,看這人為了避免碰到傷口全程把菜從左側放進?口腔, 連喝口湯也要晾涼之後喝。

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負罪感。

但也僅僅隻有一點,畢竟,是霍煙威脅她在先?,要是放在從前,拳頭都已經衝出去好幾個回合了。她隻是用霍煙“威脅”她的方式“回?敬”回?去,已算溫和。

事情發生的第?三天,藍蘇啟程飛去泰國拍戲,不斷催眠自己霍煙是傷口痊愈怪,眼睛一閉一睜就?好了。

現在,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找《黑山》。

既然?霍煙這邊無從下手,那麼,霍家其他人呢?

《刀鋒》劇組經曆槍擊案後暫停了十天,開工後為了趕進?度每天都拍到後半夜。藍蘇身為動作戲最多的女二?號,經常吊著威亞飛來?飛去。

好在她的動作完成度很不錯, 每到她的部分, 都能提前完工。

這天收工早, 趁劇組補拍女主角奔跑的戲份時, 她佯裝候場走去了休息區。

對麵坐的,正是毀容後複出的霍家千金小姐——霍晶晶。

早前,霍晶晶對了對付藍蘇, 在粉底液裡下了皮膚潰爛的藥水,誰想被藍蘇識破,暗中掉了包, 反而?她自己用了那瓶有問題的粉底液,最後左臉整片臉頰潰爛, 足足花了三個月才勉強修複。

“彆的地方沒位子麼?”看到藍蘇坐過來?,霍晶晶立即拉下臉色,翻了個白眼。

藍蘇捧著劇本往折疊椅一靠,氣定神閒地在台詞的地方做標記:“這把椅子沒寫名字,不能坐麼?你要是看我不慣,可以去申請單人休息間?。”

霍晶晶氣不打一處來?——導演米淮最討厭搞特殊,連女主角都沒有單人休息間?,她一個女8號怎麼可能?

左右看看,沒其他人,便也不裝了:

“藍蘇,彆以為有霍煙我就?不敢拿你怎麼辦。上次毀容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

藍蘇原本不怎麼會鬥嘴,但結婚這段時間?也陸續看到霍煙懟了不少人,她在一旁有樣學樣,參悟到了那麼點皮毛。

第?一步——千萬彆生氣,態度從容,是對對手的雙倍傷害。

於是輕飄飄將發絲攏到耳後,語氣平淡:

“那可彆,真要算賬,我可鬥不過你。霍家家大業大,我什麼都沒有。”

霍晶晶怒火中燒。藍蘇跟霍煙結婚之後,名下立即就?多了一棟商業大廈,還靠著霍煙的關係踏足娛樂圈,在年紀輕輕就?拿下最佳導演的米淮手下演女2號。這還叫“什麼都沒有”?

她霍晶晶靠著霍家的關係混了5年,才隻拿到女8號。

但這筆懸殊的賬她是不可能攤開來?算的,因?為越算,就?越發現自己捉襟見肘。

隻能壓下怒火和委屈,硬著頭皮說:

“知道就?好。這一輩裡,爺爺最疼的就?是我。知道我想拍電影,立即就?給我聯係了孫導,等?這部戲殺青,我就?進?組女主角,想要什麼沒有?”

用錢買來?的女主角,質量恐怕有待商榷。

但這能滿足霍晶晶的虛榮心,藍蘇也寬容地不計較這點,轉而?問:

“想要什麼都給你買?”

“當然?。”

藍蘇眸底閃過精明的光亮,繼續用那無所?謂的語氣說:

“最近黑市上流行古畫,《玫瑰花》、《旗袍夫人》、《夕陽馬》、《黑山》,都是上千萬甚至上億的畫,你要是真喜歡,讓爺爺給你買啊。”

“什麼!”

跟霍煙一樣,在聽到“黑山”二?字時,霍晶晶的瞳孔似被針紮,騰得坐了起來?。

“你說《黑山》被賣了?”

藍蘇將她的異常收進?眼底,隻平淡說:“你這麼緊張乾什麼?《黑山》隻是民?國的畫,沒什麼年代,又?不是很值錢。”

霍晶晶冷笑:“你懂什麼?《黑山》是爺爺費儘苦心才拿到的,怎麼可能賣掉?你在哪裡看到的?”

藍蘇不會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一個朋友隨口說的。”

霍晶晶:“什麼朋友?能有黑市的消息?”

藍蘇聳肩:“藍家畢竟是做古董生意的,有點黑市的口風很正常吧?我需要跟你彙報藍家的消息渠道麼?”

“哼。”

見沒有真實依據,霍晶晶才放下心來?,嘲諷說:

“就?算在賣《黑山》,肯定也是贗品。這幅畫由爺爺親自保管,就?算霍家整個家底都空了,他也不會拿去賣掉。”

一來?二?去,霍晶晶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認為在家產方麵,藍蘇受傷擁有的這些跟霍家相比還是微不足道。

待她心滿意足去拍戲,藍蘇也得逞地起身,扯下發繩,被綁出卷曲形狀的發絲鋪散開來?,軟軟地搭在肩上。抬手一梳,把前額散落的順到耳側,轉身走向酒店的瞬間?,眼底光線澄明,顯然?對某事了然?於心。

幾日後,藍蘇隻身去了商場,打算采購一些回?國後送人的禮物。其中有一瓶泰式按摩香油,她拍照發給霍煙,微信問她:

【你幫我看下,爺爺會喜歡這個禮物嗎?】

幾乎是瞬間?,電話就?從霍煙那邊打了過來?。

“你要回?來?了?”霍煙問。

“嗯,現在我的戲份都差不多了。下周五回?來?,可以休息兩周。後麵再來?拍結尾的東西?。”藍蘇如實回?答。

那頭,霍煙搭在辦公桌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打著節拍,終於在藍蘇走後露出一絲愉悅:

“幾號的機票?我來?接你。”

藍蘇婉拒:“我坐工作室的車就?可以,不用你跑一趟了。”

霍煙的理由正大光明:“新款情侶戒指剛上市,需要熱度。”

“噢,也是。”

在藍蘇心裡,霍煙是一個生意至上的人,但凡拋出個生意的理由,她立即沒有二?話。

“後天下午,到機場應該是四?點多。”

“好。”

霍煙在電子行程表上刪除了後天下午的會議,接著才想起這人找自己的原因?,點開微信聊天框的圖片。

“怎麼突然?想買給老爺子買禮物?”

藍蘇措辭了一下:“那個,也結婚這麼久了麼。除了那次回?門,之後一直都沒回?去過。所?以,我想著回?去看看他,畢竟年紀大了,也會喜歡熱鬨的。”

這個理由溫情又?自然?,她琢磨了好幾天想出來?的。想著霍煙雖然?跟老宅的人關係不好,但生意人,總都會做做麵子工程,跟老宅的人來?往交涉對公司也有好處。

誰知,電話那頭卻沒了聲音,隻是隱約傳來?有節奏的敲擊聲,似古老的擺鐘敲打時間?。

“《黑山》不在老宅,彆費那個心思了。”

嗡!

藍蘇隻覺得腦子響了一聲,整個人陷入橫波混亂的磁場裡,硬著頭皮說了句:

“什麼《黑山》?聽不懂。”

霍煙卻沒在跟她開玩笑,語氣凝重起來?:

“藍蘇,我鄭重地提醒你。無論是誰跟你提《黑山》,但凡他對這幅畫動了歪心思,或者想通過你去動歪心思。最好離他遠一點。”

藍蘇悻悻地踹了下高腳凳,賭氣說:“現在就?你跟我提,我是不是該遠離你?”

霍煙:“我是你太太。”

藍蘇:“太太怎麼了?殺妻騙保的多了去了。”

霍煙:“”

沉默兩秒,霍煙反問:“你在提醒我去買保險?”

藍蘇冷漠:“這是你自己說的。”

生氣了。

雖不在眼前,但霍煙明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正常來?講,她應該欣慰。因?為藍蘇不像一開始那樣防備她,而?是開始展露她的情緒。哪怕是負麵的。

但那時的霍煙有點亂了方寸,一心隻想著,藍蘇好像生氣了,我得說點什麼讓她開心點。

“你在買特產?”她接著買禮物的話題。

“沒有。”藍蘇心煩。

“你剛說要給老爺子買東西?。”

“我沒說。”

“如果你給我帶禮物,我會很高興。”

“想挺美,我現在在海鮮市場撈鯊魚。”

過後很久,霍煙問她,當時是怎麼想的,能說出在海鮮市場撈鯊魚的借口。藍蘇說,我本來?想的是在銀河係釣魚,但覺得太誇張了。

最後也沒有切實到哪裡去。

當然?,這是後話了,彼時在電話裡的霍煙還在絞儘腦汁延續話題,甚至想,要不要問鯊魚肉好不好吃,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導購的聲音:

“女士,找到了,這條絲巾應該很適合你太太!”

藍蘇做賊心虛地趕緊捂住收音口,聲音卻早已傳了過去,再拿起手機,霍煙的聲音便欠欠地從出聲口傳來?。

“我也喜歡絲巾。”

好,更生氣了!

第50章 接機(二)

藍蘇最後還是買了那條絲巾, 正如導購說的,很適合霍煙。

霍煙穿衣服很單調, 黑白?灰三色循環搭配,一股子財閥味。有時頂多掛一件藍色大衣,還是參加活動時,造型師千說萬說勸上去的。

那條絲巾質地輕薄,順滑如月光的材質反射出日光燈的皎潔光線,顏色頗淡,似湖泊上方與煙霧交接的邊界處,介於白與藍之間。褶痕處的顏色更深,似青山坳低涓涓流淌的山澗, 最後被磁扣交束於胸前。

剛出托運中心,就看到五十米外接客區那輛醒目的輪椅,稍近一些,是一堆扛著相機和手機的粉絲。

果然,霍煙既然出現, 就不會選擇低調的出場方式, 平白?浪費一次炒作的機會。

“啊啊啊啊!是藍蘇!”

“蹲到了yes!”

“果然, 霍煙才是追我蘇姐的風向標!”

二十幾個?粉絲一股腦湧上來,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手機相機圍了三圈, 與藍蘇隔著半米的距離,一團人就跟泡漲的胖大海般蛄蛹著緩慢前行。

“好漂亮啊寶貝!”

“拍戲辛苦啦!”

“是殺青了嗎?前段時間那麼危險,這次拍戲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啊?”

藍蘇還沒習慣當明星, 奈何這裡離霍煙的位置偏偏還有那麼30米的距離,她不得不先鼓起勇氣麵對成群的粉絲。

摘下口罩, 秀挺的鼻梁下,未施粉黛的唇顯出自然的淺粉色肌膚紋路,朝粉絲謹慎禮貌地微笑,一麵往前走,一麵回?答聲量最大的幾個?問題。

“沒殺青,隻是暫時沒有戲份。所以回?來休息下。”

“劇組很好,現在有很多安保措施。”

“不累,動作戲練習稍微多一點而已。”

正說著,蛄蛹的胖大海團體走到接客區,坐著輪椅的霍煙正等在那裡。粉絲們懂事地退開?,隨即又自然地形成一個?大包圍圈,將霍煙也圍了進去。

藍蘇不自然地抓了下行李箱的拉杆,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曲起,又漸漸鬆開?,去拉霍煙恰好也抬起的手。

對於?社恐人士,被人群包圍時一定會靠向熟悉的麵孔。

霍煙就是。

“哇”粉絲群傳來羨慕的感歎。

“牽手誒”

“好恩愛哦。”

牽手的兩?人並未往前走,相反,霍煙正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藍蘇。

她今天在白?西?服外套裡穿了件低口的V領底衫,摘去每天佩戴的編織項鏈,寬V露出的鎖骨線條流暢如河水被樹枝攔截後向上湧出的彎彎的弧度。

她故意的。

故意穿大領口的衣服,摘去了最喜歡的項鏈,給絲巾留出足夠的空間。

她甚至紮了頭發,避免長度過肩的發尾掩蓋絲巾的觀感。

藍蘇知道這人想營業,想要製造話題,現在騎虎難下,她也隻能成人之美,拉開?單肩包拉鏈掏出那條柔軟的布料。解開?磁扣,彎腰,親手替這人戴上。

她的眼?光不錯,這條絲巾很適合霍煙素來簡單的穿搭,融合的同時又在那簡潔的色係中平添一分色彩,給她整個?人蒙上一層煙火氣。

“謝謝,很好看。”

霍煙滿意地摸了下磁扣,抬頭看向藍蘇,鏡片的光線驟一折射,在眸底照出三分柔情。

藍蘇知道她是演的,假裝兩?人很恩愛眼?中隻有彼此的樣子?。但她竟然還是經不住誘惑,心尖最嫩的部位被貓爪子?撓了一下。

說真的,霍煙這張堪比藝術品的臉可以成立一項罪名。

“隨便選的。”她嘟囔。

“隨便選一條就這麼好看?”霍煙兀自感動。

“銷售給我拿的。”

“是嗎?”某人的語氣失落下去。

“我,我也挑了一下。”

藍蘇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大概是周圍人太多了。幾十個?鏡頭對著她,比拍戲人還多。倉促之下,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手被霍煙握在掌心,手背傳來細微的摩擦觸感——霍煙正用大拇指指腹摩擦她。

抬眼?一看,霍煙的目光如秋風裡繾綣的水波一般凝望著她,沒有居高臨下的淩虐,也不似目空一切的慵懶,而是真切的,由一個?靈魂望向另一個?靈魂的觸動。

腦仁嗡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拉起口罩,卻沒能讓緋紅的臉頰逃過鏡頭。

#霍煙接機#

#火速妻妻又發糖了#

#霍煙到底多會撩#

#藍蘇臉紅#

幾分鐘的工夫,兩?人的名字又衝上熱搜。

槍擊案之後,二人的人設多了一個?“同生共死”的標簽,熱度提升不少。機場這幕一傳播,立即在超話群裡引起轟動。

【OMG!我嗑到天梯石棧相勾連!出去拍戲還不忘給老婆帶禮物的小?藍藍真的太可愛遼!】

【我請問了,霍煙到底是怎麼長的?這張臉得買保險吧?彆說藍蘇了,就是隔著鏡頭,我都狠狠心動】

【女兒好傲嬌呀,明明是精心挑選的禮物,還非嘴硬說隨便選的】

【隨~便~選~的~,新一輪表情包已出爐】

【逗藍蘇應該很好玩吧,又傲嬌又容易害羞,霍煙我奉勸你早點開?個?直播,講講你平時怎麼逗藍蘇】

【有沒有戀綜啊?求求了我真的很想看她倆談戀愛!霍煙的眼?神真的又蘇又寵我受不了了】

網上嗑得天翻地覆,當事人藍蘇坐在車上,反而衍生出一股罪疚感。

“都是演的,他們還那麼當真。”

尤其?霍煙,演技比她這個?上過表演課的演員還要醇熟,把粉絲騙得團團轉。

江穎在副駕駛高談闊論:

“姐,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對於?我們這種追星人,情緒價值才是第一位的。我管你是不是真的,隻要你在我麵前是真的,我就很開?心。退一步講,就算不是真的,你倆都這麼用心去演了,那我不嗑是不是不禮貌了?”

說著,瞄了眼?後視鏡:“而且,你跟霍總已經扯證了,再真也真不到你們這樣了吧。”

江穎的話有幾分道理,縱然她跟霍煙沒有感情,但能讓那些關注她們的粉絲得到滿足,似乎一切也變得水到渠成。

藍蘇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想起剛剛被蜂擁圍住的一幕,看向一旁輪椅上不置一詞的霍某人:

“平時不會有這麼多人接機,剛剛那些人,是你找的麼?”

霍煙升起車窗,回?頭看她:“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藍蘇問:“什?麼意思?”

霍煙:“那些人就是你的粉絲。”

藍蘇疑惑:“那他們怎麼知道我今天回?國??還有我的航班信息?”

霍煙見?怪不怪:“藝人的信息經常被泄露。”

“怎麼泄露?”

艾厘把鑰匙插進鎖孔,緩慢拉過安全帶扣上,無聲地聽後方的兩?個?人進行十萬個?為什?麼——她發誓,要是放到彆人身上,霍煙鐵定一個?警告的眼?神拋過去,對方就會乖乖夾著尾巴走開?,自己去查問題的答案。

哪能像藍蘇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還一點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

車內安靜了兩?秒鐘,果然,不出艾厘所料,霍煙不厭其?煩地解答藍蘇的疑慮。

“方式很多,買到劇組的排戲表,知道你最近檔期空了出來,然後篩選今天從泰國?回?國?的航班就可以在機場等你。或者蹲守在劇組的粉絲拍到你拖著行李箱離開?酒店,再過分一點,買通酒店知道你的退房信息,就能推出你今天回?國?。”

她理性?全麵地分析完,卻沒等到藍蘇的回?應。大企業家的虛榮心驟然受挫,心說她霍煙在娛樂圈雖也算新人,但短時間內掌握這些潛規則也屬實算厲害,怎麼這人就沒有半點佩服的反應?

一點都沒有?

不可能。

霍煙剛要轉頭去看,藍蘇就從側麵的座椅飛撲而來,“砰”的一聲,身體幾乎撲進輪椅坐到她腿上,兩?手扒窗盯著外麵。

發香撲麵而來,柔軟的腰肢塌在扶手上方,腹部懸空隔了幾厘米,纖柔的寬鬆衣襟掃過霍煙搭在扶手上的手背,搔刮出花瓣被春風吹落到棉花糖上來回?擺動的觸感。

有點癢。

霍煙的手指抬起動了一下,順勢以攙扶的名義摟住她的腰。

“怎麼了?”

心神被櫻草青甘的香味打?亂,那一刻,她不是很在意蝴蝶出於?什?麼原因突然奔赴路邊莊嚴森明的鬆樹。

蝴蝶飛過去,樹接住她,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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