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折了少年挺直的腰,他做waiter,溫順而謙恭,周到而殷勤,但他正以他的方式,捍衛真正的傲骨。但落在趙華光眼裡,卻是十分的可憐。
“挺好的,你是來讀書的,你這端茶遞水,彎腰伺候人的事兒,卻是學挺好。可見這小的時候,耳濡目染多重要,服務員做得不錯啊!”西裝革履的趙華光放下菜單,直視著麵前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以成功人士的口吻教訓,語氣裡帶著理所當然的不屑。
賀子秋弓著身,謙卑而隱忍地問:“想吃點什麼?”
“你畢業了,工作找得怎麼樣了?”趙華光語氣平淡地問,“你是要回國嗎?”
賀子秋直起腰,轉身離開,語氣敷衍,更多是想逃離,不想麵對此人的迫不及待,“您還是先看看菜單吧。”
“子秋!”趙華光提高了聲音,說話卻連頭也不回,“兩年時間夠了吧,自己賺錢也不容易吧。你真指望著端盤子能端出個百萬富翁來嗎?”
雲初夏支耳聽著,切肉的刀叉停了下來,看向趙華光,據她所知,這位趙大富翁,發家史也不怎麼光榮。相比之下,子秋起碼是自力更生,不靠任何人。
趙華光的話還在繼續,他歎息一聲,麵上浮現無奈,壯似一個為兒子發愁的老父親,最後隻能妥協,“行,爸爸不逼你改姓了,你這個性這麼犟,也確實應該姓賀。你是我親兒子,你在外麵吃苦,你以為我這心裡就一點不疼嗎?”
趙華光的感情牌並沒有什麼用,賀子秋回首,目光微涼,他生理上的父親再一次強調他跟李家斷絕關係,他隻覺無語。
雲初夏把刀叉放在大理石材質的桌上,兩者相撞發出清脆的碰擊聲。趙華光索性放出了最後的底牌,他太太已經生了,兒子。
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再執迷不悟的話,那今後,你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你將來求我都沒有用,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
趙華光雙手插在兜裡,極冷漠無情,雲初夏想想從同學處問到的,他到逸明高中對子秋討好的嘴臉,與現在這副倨傲模樣形成的鮮明對比,隻叫人覺得惡心。
子秋於他而言,隻是一個工具罷了,可是隨時更換拋棄。
賀子秋垂著頭,表情很是複雜,難以置信,不屑,傷心。雲初夏起身,順手端過waiter托盤裡的一杯冰水,走到趙華光麵前,潑了他一臉。
“趙華光先生,你該冷靜冷靜。”雲初夏把杯子放在桌上,抱手在胸前,對上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一直以來,都是你上趕著找子秋來,四年前,你使卑鄙手段陷害海潮麵館,逼子秋走,對他百般討好,如今都忘了嗎?”
“所以,自始至終,都是子秋不要你。我請你不要如此恬不知恥!”雲初夏對上高大壯實的趙華光,氣勢卻絲毫不減,纖瘦高挑的身軀裡蘊藏了巨大的能量。
趙華光惱怒地罵了聲,剛抹了一臉的冰水,還沒從冰冷的刺激中回過神來,就被初夏的連珠炮攻擊了。他擦乾淨臉上的水,氣憤地質問:“你誰啊?我跟賀子秋說話,礙著你什麼事了!”
“你的話,汙染了我的耳朵。”雲初夏表情淡淡,伸手招呼來身材雄壯的waiter馬丁,用英語告訴他把這位顧客趕出去,而且以後禁止他再進入這家餐廳。
馬丁微笑,很客氣地把這位先生請出去,遭到無禮對待的趙華光口吐芬芳,但很快就被馬丁“請”了出去。
讓人不開心的人消失後,賀子秋調整下麵部表情,抿抿唇道:“初夏,你真的沒必要這樣。”
雲初夏一笑,表情倨傲道:“彆自作多情了,我隻是單純地不喜歡趙華光而已,再說,我也算這家店的老板,怎麼能看著我手底下的員工被人欺負。”
“行了,”雲初夏長舒一口氣,嘴角揚起笑,“我下午還有課,就先回學校了,你好好工作。”不待賀子秋回答,雲初夏就回座上拿了包,挎到肩上走了出去。
賀子秋站在原地,望著雲初夏離去的綽約背影,心頭湧現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在英國這四年,初夏是他身邊唯一的光了。
他都知道,她拜托餐館老板給他減輕工作量,自由安排工作時間,解決食宿問題,可以在後廚學習甜點的製作方法。
賀子秋感動於雲初夏的心意,可又不知如何報答,他欠的實在太多,光是李爸十八年的養育之恩,他就已經還不清了,以後要怎麼辦才好。
望著雲初夏遠離的背影,賀子秋的眼裡明明暗暗,像月夜水麵上抓不到的浮光,這樣的女孩對他而言,也就是水中月,鏡中花了。
賀子秋收起淺淺的悲傷,繼續工作,認真而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