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弄好一切後,他重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水筆,擺出指揮的姿態,目視著前方。
模擬指揮。
他需要通過模擬指揮的方式,來確定自己的動作,並且重新思考自己之前的指揮手法是否正確。
並且重溫檢查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隻是在確認自己的錯誤。
在確認完錯誤後,他還需要重新思考音樂應該如何去詮釋。
陳秋一邊虛空指揮,一邊看著自己麵前空無一人的舞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緩緩道。
“雖然對於這個樂團並沒有抱有特彆大的希望,但是……努力吧。”
……
……
在陳秋坐在自己音樂廳裡排練的時候,那一位首席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哢!
燈光打開,屋內空無一人。
但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則是放著一個飯菜罩。
在罩子內,則是一碗簡單的絲瓜蛋湯,一碗青椒肉絲炒毛豆,以及一碗白飯。
即便還沒有走過去,那位首席也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這些飯菜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暖氣。
很明顯,這都是今天晚上的剩飯。
在屋子的深處若有若無地傳來電視的聲音,似乎是正在看新聞聯播?
首席並不知道。
他歎了一口氣,走到桌子前將那飯菜罩給打開,將青椒肉絲毛豆和白米飯混合,伸手丟到微波爐裡,定了時後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
在他的書房裡放著一大堆的樂譜,以及一些他自己寫的字畫。
很明顯的一間老式書房。
他猶豫著走到了自己的書架前,翻到了一個很老的仿真牛皮筆記本。
他伸出手指沾了沾口水,然後去翻動手中的筆記本。
看著上麵的消息,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這個是之前他從剛剛進入樂團時候便有一直在記錄的一個筆記本。
從他從樂團的最後一個席位,一直記錄到他成為小提琴首席,再成為樂團的首席。
在他還沒有成為樂團首席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他去適應指揮,而並非指揮過來適應他。
因此上麵主要記錄的是各個指揮的習慣以及他們的詮釋手法。
有的指揮是有很濃重個人特質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允許其他人反駁。
也有的指揮則是偏向於和樂團合作共贏的。
他今天所見到的陳秋,便是屬於那種偏向於合作的指揮。
但是他雖然偏向於合作,可是他身上的那股個人所獨有的強勢感覺,卻根本沒有辦法抹除。
其他樂團的成員可能比較弱,聽不出來什麼。
但是他作為一名老首席,一位演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提琴家。
在排練的時候他可能還有點糊塗,但是一結束,他開始自我反省的時候,就能感覺到不對勁。
這,並不是陳秋在配合他們,而是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被陳秋影響,改變了他們的詮釋方法。
這個指揮的方式,他總感覺有點熟悉。
就好像是他之前好像見過。
他翻閱著自己記錄的內容,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思考著陳秋的指揮邏輯。
偏向於樂團整體的改變,而並非是自我的表達。
那麼華國愛樂樂團的餘塗便可以排除。
那麼是趙一嗎?
他稍微想了一下,感覺還是有點不太相似。
他一點一點地翻閱著自己手中的文件,突然忘記了陳秋究竟叫什麼,便發了個消息給經理,讓他把陳秋的資料發給他。
僅僅隻是過了幾分鐘的時間,經理的消息便傳到了首席的手機上。
他看著陳秋的陳字,以及陳秋現在名為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名字,眼睛微微眯起。
和聲交響樂團?
是之前陳遠的那個樂團?
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樂團,最終達到海城前三的那個樂團?
陳秋……是陳遠的兒子?
他將自己手中的筆記本翻到之前和陳遠合作過的地方,翻看著上麵記錄的內容,不由得微微搖頭。
之前陳遠和他們合作過一次,陳遠的指揮邏輯雖然也是偏向於和團隊合作,尋找一個共同點。
但是和陳秋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陳秋有一種靠自己影響你,然後找到共鳴點的感覺,而陳遠則是很簡單的尋找共同點。
很明顯,方向還是錯的。
不是陳遠。
那麼會是誰呢?
這種熟悉的感覺?
他翻遍了整個筆記本,都沒有找到一個相似的人。
但是陳秋給他的感覺卻又極為熟悉。
就好像一個他一個可能聽了很久的指揮。
這個感覺就很奇怪。
他摸索著自己手中的筆記本,不由得陷入沉思。
這個名為陳秋的指揮,他究竟是誰?
為什麼能給他那麼強烈的熟悉感?
並且這個熟悉感還不是那種模仿出來的熟悉感。
“我聽見微波爐在那邊叫了好久了,你怎麼了嗎?”
一聲枯槁中帶著一點溫柔的聲音從屋子門口傳出,一位頭發已經花白,但是仍能看出年輕時候美貌的老婦出現在門口,打斷了首席的思考。
她伸手敲了敲門,看向首席,對著他好奇道。
“樂團裡出了什麼事嗎?”
“不……沒事。”
看著老婦,首席微微搖頭,將手中的筆記本給合攏,起身走到客廳。
到客廳的時候,他發現飯已經被端在了桌上,就連那絲瓜蛋湯也同樣重新加熱了一遍,上麵飄著陣陣熱氣。
感受著麵前飯菜飄來的香味,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伸手將筷子拿起,開始快速地扒拉著碗中的食物,一邊吃一邊讚歎道。
“今天的飯菜不錯,非常香!”
“還是冷了,如果你能早點回來一點,說不定就能吃到熱乎的。”
“沒辦法,最近樂團準備春節晚會的排練,作為首席我肯定不能第一個走。”
“嗯,我知道。”
老婦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屋子角落的留聲機前,對著首席問道。
“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曲目嗎?”
“嗯,和之前一樣!回頭準備讓樂團排練,總得要多聽聽嘛。”
首席笑了笑,起身準備走到酒櫃,給自己倒上一小杯酒。
但是看著老婦的眼神,他隻能訕訕地縮回手,重新坐到桌前,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吹去上麵浮起的熱氣,一飲而儘,感受著胸腔中傳達出來的暖意,不由得感慨道。
“果然,冬天還是要喝熱湯,雖然沒有酒那麼驅寒,但是也很舒服。”
老婦沒有回答,隻是將唱片放好,唱針撥在唱片之上。
嗡……
音樂的聲音從黑膠之中流淌而出。
感受著耳邊的音樂,首席的臉上露出一絲愜意,眉毛也同樣跟著音樂的步伐前進,笑著道。
“不管怎麼說還是家裡好啊,回到家才……嗯?等等?”
他話還沒有說完,身體便不由得僵住。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起身,看向身邊的留聲機,連忙跑了過去,將唱針給拔下,將取了出來。
“嗯?怎麼了?唱片有什麼問題嗎?”
老婦不解地看向首席,輕聲問道。
麵對老婦的提問,首席沒有說話,他隻是嘴唇顫抖,緩緩道。
“果然,果然,我知道他的演出風格像誰了!我也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熟悉了……因為我一直在聽他啊!”
“嗯?誰?”
“我想想,我想想……我要去一趟書房,你先回屋吧,不用管我!”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向著書房奔去。
老婦不解,伸手拿過唱片。
發現在唱片中央寫著這個唱片的歸屬。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演出團隊:柏林愛樂》
《指揮:卡拉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