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動靜。
整個排練室內,陷入了寂靜。
眾人看著彼此,目光中帶著一抹試探,似乎想要做什麼。
可是就是沒有任何人願意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成為第一位接受陳秋檢閱的樂手。
對此,陳秋並不感覺意外。
他隻是緩緩歎了一口氣後,平靜地看向麵前眾人。
此時此刻陳秋麵前的交響樂團和他之前所在的海城廣播交響樂團,以及陳秋最為熟悉的和聲交響樂團完全不同。
這裡是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
目前海城排名第四,但是今年異軍突起,今年的評分已經來到了9.4分,海城這邊第二的頂級交響樂團。
這個評分如果放在全國來講,都能排得上前二十。
而陳秋他們目前的評分才來到9分,距離歌劇院交響樂團目前還有很大的距離。
因此很明顯的,陳秋這位和聲交響樂團的指揮在歌劇院交響樂團麵前,並沒有任何的重量。
或者換句話說,歌劇院交響樂團其實並不怎麼重視陳秋。
就他們今年奔著海城第二,全國前二十位置狂奔的姿態,他們說實在的,他們能看得起的大概也就是海城交響樂團的趙一指揮,隔壁江洲交響樂團的江源指揮,北部那邊的餘塗等人。
除了這些人之外,就算是一些比較有潛力的新人指揮,他們也不怎麼在乎。
畢竟……
大家都是一棵樹上的猴子,大家看的都是自己腦袋上麵那人的屁股,誰會往自己的屁股下麵看,自己屁股下麵還有多少人啊?
這也就是為什麼陳秋坐下後,整個氣氛略微有些僵硬的主要原因。
他們是真的不認識陳秋。
在他們的記憶中,他們甚至沒有聽過陳秋這一號人。
他們和陳秋的和聲交響樂團更沒有任何的合作,自然而然也不會對陳秋的和聲交響樂團有什麼反應。
即便說有一些人突然想到了和聲交響樂團的名字,但是他們所想到的那個名字,也是早就已經解散,徹底消失在市場上的,老海城和聲交響樂團。
也就是陳秋父親,陳遠所帶領的和聲交響。
但是這也和陳秋沒啥關係。
這讓他們怎麼思考,都沒有辦法表現出和吳健海或者李安國教授極為相似的那種欣賞以及喜歡。
而陳秋也並不意外這一點。
甚至說,他剛剛坐下的那一刻,他就猜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畢竟,這個是目前陳秋所指揮過的,等級最高的交響樂團。
對於一名指揮家而言,加入一支嶄新的交響樂團後,最為重要,最為核心的一點,便是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獲得樂團足夠的信任,或者壓迫力。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是威逼也好,利誘也罷。
你必須讓你對樂團的掌控達到了如指掌的境界。
隻有這樣,才能讓音樂正常發展下去。
為什麼和聲交響樂團在陳秋的手上那麼順手,不就是因為樂團裡所有人都願意跟著陳秋一起工作嗎?
難不成是因為陳秋給他們的錢特彆多(指截止目前為止從來給過一分錢)?
想要演出成功,必須對樂團完全掌控。
陳秋非常清楚,他並不是全世界最頂級的指揮家,他也不是什麼鼎鼎有名的大佬。
他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在一支剛剛進入職業交響樂團領域就奔著地區前五方向前進交響樂團的,普通指揮。
因此,陳秋必須先確保自己對於這群人的掌控。
否則就算陳秋掌控了樂團部分,也沒有辦法讓這一首作品表現完美。
在眾人麵前,陳秋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對著他們道。
“你們……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在第一個站出來?”
依舊是平靜。
沒有任何人回答陳秋的問題。
陳秋並不感覺意外,他掃了一眼眾人後,緩緩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麼就我來點吧,男主角是誰?出來。”
沒有任何人回答。
陳秋倒也不慣著,直接開口道。
“男主角不在?在場的有人認識他的?給他發個消息,給他10分鐘的時間,如果他不出來的話,他的男主角位置就換人了。”
陳秋看向正站在一邊的齊敏,李安國,吳健海三人,略微一笑,問道。
“齊敏總監,我作為樂團的指揮以及聲樂聲部的指揮,我應該有這個資格吧?”
“當然!”
齊敏微笑著點頭,並沒有表達出拒絕的神色。
他隻是看向那群聲歌組的人,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在確認完齊敏的意思後,一位身體磅礴,很明顯氣息極為雄渾的男子,用著他那帶著震蕩的聲音,對著陳秋開口道。
“你好,陳……陳指揮?我叫朱文章,是這一次在《費加羅的婚禮》中,飾演費加羅的男中音。”
“男中音?
行。”
陳秋點頭,根本看都沒有看自己手中的樂譜,直接對著他開口道。
“你不要再去做情郎,第一幕結尾那個地方,可以嗎?需要我給你一個音階給你開一下嗓子嗎?還是說……”
陳秋按下一個和弦,看向朱文章,對著他問道。
“伱過來擔任男主角的時候,並沒有準備過這一首作品?又或者你不會唱?”
“我……”
那位名為朱文章的大漢甚至還沒有來記得說什麼,話便被陳秋給堵死了。
他怎麼可能沒有準備過這一首作品。
這應該是所有的男中音詠歎調裡麵最為出名的一首。
隻要是學習聲樂的,唱過男中音曲子的,基本上全部都會這一首作品。
甚至你在整個華國隨便哪個州或者哪個市的聲樂學生裡抓個出來,大家都能給你哼上一兩句。
作為一名能夠考入海城歌劇院的男中音,他說他不會唱這一首作品,簡直就是笑掉大牙。
因此,朱文章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點頭道。
“行,我可以唱。”
“可以唱就行。”
陳秋將自己的視線收回,手指按在自己麵前的鍵盤之上,給了一個標準音後,頭也不回地開口道。
“我會給一個簡單的主旋律重複作為開始,應該有四個小節,就像這樣。”
陳秋的手中按了一下《你不要再去做情郎》的旋律部分,然後看向那邊的朱文章,對著他開口道。
“可以嗎?聽懂啦了嗎?”
“……”
朱文章沉默,隨後緩緩歎出一口濁氣,點頭道。
“嗯,聽懂了。”
很明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進行退縮。
既然如此,那麼就直接上吧。
不管怎麼說,他們歌劇院交響樂團的名聲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被敗壞。
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陳秋的鋼琴前,視線與邊上的齊敏略微交錯後,點頭道。
“好了,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行!”
在得到朱文章的確認後,陳秋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用鋼琴按下一個前奏。
他並沒有按照正常的伴奏譜的方式去伴奏,而是按照自己對於這一首作品的理解,去將管弦樂團的演奏改編成他現在手中的這個鋼琴伴奏。
琴聲響起,在陳秋的視線下,朱文章深深吸了一口氣,腹部緩緩鼓起。
這個是聲樂演唱者所必備的一個技能,腹式呼吸。
讓氣息向著自己身體下麵沉澱,沉澱到底下後,然後再緩緩地吐出,讓氣息衝向自己的天靈蓋,打開鼻腔,讓自己成為一個巨大的發聲源,將聲樂給轟出來。
從剛剛的交流中,朱文章那幾乎可以將周圍的空氣都給震碎的強烈轟鳴聲,足以說明這位考入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並且擔任男中音首席的他,實力並不差。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恐怖。
而他在開口的第一時間,便將氣息全部轟了出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也在第一時間變得銳利,左手緩緩抬起,懸浮於半空之中,如同摸著一個人肩膀一般。
他麵帶微笑地開口道。
“Non?più?andrai,?farfallone?amoroso(現在你再不要去做情郎)
Delle?belle?turbando?il?riposo(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當兵)
Narcisetto,?Adoncino?d′amor(再不要一天天談愛情)
Delle?belle?turbando?il?riposo(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當兵)”
他的氣息雄渾,如同兄長一般微笑著注視著自己麵前的那位並不存在的小孩子,對著他進行勸誡。
僅僅隻是一個開頭,便將他的實力展現的淋漓儘致。
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技術流的典範。
然而,陳秋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表情。
隻是繼續演奏著自己手中的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