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緩緩流淌,那人的歌聲還在繼續。
雖然僅僅隻是一次簡單的測試,看看他的實力,但是朱文章卻並沒有忽視掉他,而是真的將自己當成正在舞台上對著那位童仆勸解的大哥。
也就是費加羅本人。
他繼續唱道。
“Narcisetto,?Adoncino?d′amor(再不要一天天談愛情)
Non?più?avrai?questi?bei?penacchini(再不要梳油頭、灑香水)
Quel?cappello?leggiero?e?galante(再不要滿腦袋風流豔事)
Quella?chioma,?quell′aria?brillante(小夜曲、寫情書都要忘掉)
Quel?vermiglio?donnesco?color(紅絨帽、花圍巾也都扔掉)”
他
的手放在自己的麵前,做出一些甩掉物品的動作。
甚至還有幫助那人轉身的動作。
強硬中帶著柔和。
豪邁中帶著巧思。
僅僅隻是幾個動作,便能看出費加羅本人的模樣。
一位真正的大哥。
豪放不羈。
正直正義。
雖然麵前這人因為沒有化妝,整體看上去看不出特彆多的費加羅的模樣。
可是那股氣息卻已經傳遞到陳秋這邊了。
感受著身邊這位費加羅的氣息,陳秋緩緩歎了一口氣,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喊停而是繼續彈奏著鋼琴。
這位費加羅,也就是朱文章,在感受到陳秋沒有喊停的意思後,整個人也放鬆了很多。
他也從之前略顯緊繃的狀態,逐漸開始有了一些鬆弛。
這個鬆弛並不是貶義的鬆弛,例如某些鬆弛的奧運會那樣。
這個鬆弛是褒義的。
原因很簡單。
因為對於演唱者而言,鬆弛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內容。
鬆弛能讓聲樂更好地從腔體中走出,也能更好地擊打發聲源。
同樣一位演唱者,在技巧發揮相同的情況下,聲音緊繃唱出來的感覺,和聲音鬆弛唱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兩者之間的差距可能會是天壤之彆。
因此,朱文章聲音變得鬆弛之後,正站在一邊圍觀陳秋以及朱文章演唱的眾人,臉上不由得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些人甚至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很明顯,朱文章的聲音給了他們足夠的信心。
讓他們感覺自己的聲音能夠給自己麵前的這位指揮一點點小小的海城歌劇院震撼。
除了不知道為什麼麵前的這位指揮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外,他們是真的感覺這一次的下馬威成功了。
因此望著那位正在歌唱的朱文章,眾人臉上的笑容正在逐漸綻放。
齊敏依舊是那滿臉的笑容。
但是熟悉他的人就應該清楚,現在齊敏臉上的笑容相比較之前剛剛進入排練大廳的時候,究竟要強上多少。
他微笑著湊到了吳健海的身邊,對著吳健海小聲道。
“吳首,感覺如何?我們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的樂手,狀態還不錯吧?”
吳健海並沒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邊上笑眯眯的齊敏,將自己的視線重新放在陳秋身上後,這才緩緩道。
“現在才哪裡到哪裡。”
“哦?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齊敏微側的身體重回直立狀態,繼續微笑著看向麵前的演奏。
此時此刻,陳秋以及這位朱文章兩人已經將這一首音樂演奏到了後麵的部分。
朱文章的氣息已經完全釋放了出來,整個人甚至都有一股爆發的感覺。
他大聲和唱道。
“Cherubino,?alla?vittoria(凱魯比諾你很勇敢)
Alla?gloria?militar,(你的前途很遠大)
Alla?gloria?militar!
Alla?gloria?militar。”
前麵兩次的聲音,朱文章一次比一次強大,一次比一次有勁。
他甚至猛猛地跺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做出一個如同踢正步一樣的動作。
而最後一句,他則是低著頭,向著自己麵前舉手,舉起軍禮,麵帶笑容以及期盼。
整個的氣息渾然一體。
雖然音調以及音量在減緩,但是氣息卻更向上一層樓。
隨著他聲音的結束,以及他轉頭看向陳秋的動作,眾人立刻對他響起了轟鳴的掌聲。
所有正在海城歌劇院裡麵工作的工作人員,對著朱文章喝彩了起來。
“文章,厲害啊文章!”
“唱的不錯!”
“好樣的文章!乾的漂亮!”
“Bravo!”
“……”
眾人的歡呼聲給了朱文章更多的底氣。
他看向身邊已經停止演奏的陳秋,嘴角一咧,笑著開口道。
“陳指,感覺如何?我剛剛的演唱,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我這位費加羅,對於凱魯比諾的期盼,應該還可以,還算優秀吧?”
眾人沒有說話,而是期待地看向麵前的陳秋,等待著他的發言。
正如同陳秋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壓迫麵前的眾人,讓他們聽自己的話,讓這一次的演奏變成指揮為主導,指揮為核心的演出。
那群演員歌手,也同樣是希望將這一次的演出變成以他們為核心,他們為主導的方式進行。
畢竟聽自己的,總比聽彆人的爽。
他們每個人現在都是四十五十來歲。
單純討論對於音樂的理解,他們自認為是不遜色於陳秋這個才剛剛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因此,他們期待地看向陳秋,有點想要看到陳秋犯難的模樣。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在這一次合作中,拿到主導地位。
但是……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
他們並沒有成功壓製過陳秋。
陳秋也沒有被朱文章的演唱所震驚。
他就隻是平靜地抬起頭,看向自己麵前的這位朱文章,輕聲開口道。
“所以,這個就是你的全部實力?”
話音落下,原本還略微有些嘈雜的排練大廳,頓時變得無比寂靜。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說話。
就連原本滿臉笑容的朱文章,在此時此刻也變得有些茫然以及不解。
根據他的理解,他剛剛確實唱的還不錯啊。
這個“就是他的全部實力”這句話,怎麼聽的這麼彆扭呢?
總感覺陳秋在嘲諷他?
因此,他稍微有些猶豫後,還是對著陳秋笑著道。
“沒辦法,畢竟我是第一個上來的,還沒有徹底做好準備,雖然唱的還算一般,但是這確實不是我的全部水平,陳指你放心,如果再給我點時間練習練習,我應該能唱的更好一些。”
說罷,他期待地看向陳秋,等待著陳秋的評價。
不僅僅是他,還有海城歌劇院裡麵的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他們不了解陳秋,不知道陳秋的習慣。
而站在一邊的吳健海以及李安國兩人看到陳秋如此態度以及表情,他們的心中便猛地一沉,往後退了兩步,去儘可能地遠離陳秋。
他們非常清楚。
接下來,陳秋可就要開噴了。
然而,還沒有等他們站穩,陳秋的聲音便在此刻響起。
他對著朱文章冷漠道。
“嗯,不錯,有自知之明,你唱的確實一般。”
朱文章瞳孔緊縮,原本鬆弛的身體不由得變得僵硬。
而在他的麵前,陳秋起身,拿起手中的樂譜,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後,對著朱文章挑了挑眉毛,冷聲道。
“咬字不清,情緒不穩,低音薄,高音渾,就連你本身所要唱的中音都顯得太過於乾癟,情緒釋放醜陋,就好像完全沒有看過這部劇一般,明明我給你那麼多音樂的提示,可是你就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反而自顧自地繼續唱著,我真的很好奇一點……”
陳秋走到朱文章麵前,揮了揮自己手中的樂譜,不解道。
“你唱歌是從來不帶自己耳朵的嗎?還是說,你覺得……”
“唱歌劇就和唱ktv一樣,喊出來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