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貌似想把胸中所會所學,一股腦傳授於他。
凡事從事物表象到其中深意,道理為何如此,一一掰開揉碎,解說剖析清楚。
……
王琳自鎮守壽陽以來,厲兵秣馬,數次想要南侵。
尚書盧潛以為時事未可,加以阻止。
期間本朝秦、譙二州刺史王奉國、合州刺史周令珍先後進兵,都被盧潛擊破。
陳蒨欲與北齊通好,盧潛以其書奏齊帝,且請息兵。
齊帝許之,遣散騎常侍崔瞻來聘,歸還南康湣王曇朗之喪。
王琳由是與盧潛有隙,上表互相攻擊。
齊帝征王琳赴鄴,以盧潛為揚州刺史,領行台尚書。
侯安都解釋道:王琳深知我朝內情,不少部下仍在我軍中任職,有他坐鎮淮南虎視眈眈,我朝之虛實難逃其法眼。
所謂外交通好,不過擺個姿態,一封書信而已,不成也無甚害處。
如若成了,王琳即便再想南征,又怎能違逆大局?
而北周北齊若都與我朝和睦,自然會將目標轉向彼此,此乃陽謀。
至於王琳和盧潛相互攻扞,不過是附帶的效果罷了。
……
“勝北,你看這五銖錢。”
“怎麼了啊,阿父。錢不是天天用的嘛。”
“亂世出劣錢,如王莽寶貨、如董卓五銖。”
“勝北我且問你,如有主幣重二十五銖,值二十五,輔幣重五銖,值一。”
“你有五枚輔幣,如何才能使其價值從五變為二十五?”
“想不到?”
“說明我兒還是太過於循規蹈矩。你看,融了五枚輔幣,私鑄一枚主幣即可。”
“所以王莽之時私鑄之風盛行,皆因利益所趨,所以屢禁不止。”
“我再問你,若一劣錢重五分,隻有五銖錢的四分之一,卻要當作一枚五銖錢用,買你手中之物,你當如何?”
“漲價,說對了。”
“原本一錢之物,漲為四錢,才能抵得原來的價值。”
“所以董卓五銖一出,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為盜為匪,禍亂天下。”
“前朝梁末喪亂,鐵錢私鑄之風泛濫,民間廣用鵝眼錢。”
“鵝眼錢或稱雞目錢,是輕小如鵝眼、雞目之類的五銖劣錢,此錢入水不沉,隨手破碎,尺帛鬥粟,動輒萬錢,購物須以車載錢。”
“我朝改鑄五銖錢,意在穩定物價,安定民心。”
“天嘉五銖,一錢當鵝眼之十,銅質精良,鑄造精美,比值又不過分,私鑄無利可圖,自然刹住此風。”
……
“阿父阿父,王固一來建康,就升了中書令,這可是三品實權高官。聽說他還要把十歲的閨女嫁給皇太子,和至尊結為親家呢。”
“哦,你對人家十歲的閨女感興趣?”
“阿父,搞錯重點了吧。我說的是王家,你看看啊。”
“王衝是左光祿大夫,兼丹陽尹,二品。”
“王通是尚書左仆射,兼太子少傅,二品。”
“他弟弟王勱是太子詹事,三品。”
“還有一個弟弟王質是五兵尚書,四品。此人可是和王琳書信來往勾結,先帝下令殺掉,周文育死保才救下來的。”
“加上這次的王固也是王通的弟弟,琅琊王家在朝中的勢力也太大了吧?”
“勝北,你還少數了一個王瑒。他是王衝的第十二子,任散騎常侍、左驍騎將軍、太子中庶子,也是四品。”
“你要是再從和王家結親,母親那邊的關係去數,會發現更多的人其實也是王家一黨。晉朝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當時的王家領袖,可是被至尊稱為仲父,共登禦座的。”
“朝堂上據說四分之三的官員都是和其有關係之人。數百年的世家門閥根深葉茂,積累深厚,豈能小覷。”
“這還已經是侯景大肆清理過一輪之後,仍然勢力如此龐大,此前可想而知。”
“阿父,難道就拿他們沒辦法嗎?”
“勝北,實力對比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代人兩代人甚至更多……”
“好吧,阿父,現在聚在你身邊的人可也不少啊。有點名氣的像文有褚玠、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有蕭大哥、裴子烈等,加上各路賓客,府裡動輒就是開千人大會。”
“勝北,身居高位,自然就會有人依附過來。阿父也需要這些人出謀劃策,奔走執行事務。但是區彆在於,世家門閥以血脈相連,隻要不是被連根拔起,都會聚在同一個家名之下。”
“隻是阿父這邊的眾人不過是為了權勢富貴,盛衰集於我一身,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這批人也就自然會作鳥獸散。須得曆經幾代保持繁榮,開枝散葉,才會培養出真正屬於家族的忠實部屬。”
“阿父可彆這麼說,你身子康碩強健得很。等傷養好,又是生龍活虎一條好漢。”
“我已經年過四旬,侯家今後如何,就得看你的了。彆的且不說,何時讓阿父抱上孫子?”
“阿父,你不要切換太快好嗎,孩兒跟不上節奏啊。”
……
“阿父,有軍報來了。吳明徹至臨川,令眾軍作連城相拒,他果然沒有一舉攻克周迪,兩邊僵持住了。”
“嗯,吳明徹性格高傲剛直,名望又不足以服眾,隻怕眾將不和,不久換帥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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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侍中、中衛將軍、安成王陳頊授使持節、驃騎將軍、都督揚、南徐、東揚、南豫、北江五州諸軍事。
征北將軍、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以功加侍中、征北大將軍,增邑並前五千戶,仍還本鎮京口。
……
九月。
陳蒨慰曉吳明徹,令其還朝,改由安成王陳頊統帥諸將,督諸軍進攻周迪。
以侍中、都官尚書到仲舉為尚書右仆射,丹陽尹。
到仲舉在陳蒨為吳興郡守時任郡丞,宣毅將軍時任長史,常為輔佐,此時出任一國宰輔,實屬破格提拔。
其子到鬱,尚陳蒨之妹信義長公主,恩寵甚深。
到仲舉既無學術,朝章非所長,又因性格疏簡,不乾涉世務,與朝士無所親狎,但聚財酣飲而已。
當月,周迪請降,陳蒨令陳頊收納其眾。
……
天嘉三年就這樣很快地過去了。
其年,吏民詣闕表,請立碑文,頌美侯安都功績,陳蒨下詔許之。
年底,侯家其樂融融地相聚團圓,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平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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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圖為雞目五銖(鵝眼錢)和陳蒨天嘉五銖、董卓五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