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信威將軍、益州刺史餘孝頃,以明威將軍程文季為前軍,沙州刺史俞文冏、成州刺史甘他、雲旗將軍譚瑱、前監臨海郡陳思慶、前軍將軍徐智遠、明毅將軍陳慧紀、晉安太守趙彖、定州刺史林馮,率羽林二萬,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海路會師。
詔義安太守張紹賓、南康內史裴忌、輕車將軍劉峰、東衡州刺史錢道戢,並遣兵仗同行。
詔廣州刺史歐陽紇,率舟師步卒二萬,分水陸二路會師。
詔前宣城太守錢肅、臨川太守駱牙、太子左衛率孫詡、尋陽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劉廣德,隨機應變,陸續支援。
詔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黃法氍,戒嚴中流,以為後殿。
合計軍力超過六萬五千,真是泰山壓卵,雷霆萬鈞之勢了。
……
視線回到北方。
齊軍守陘嶺之隘,普六茹忠縱奇兵奮勇進擊,突破了險要。
留楊纂屯兵靈丘固守後路,自己繼續揮軍前進。
突厥木汗可汗則是率領地頭可汗、步離可汗等,以十萬騎前來會合。
木汗可汗一族是為阿史那氏,其意為“高貴的狼”,同時也有藍色的意思。
突厥的至高神是天神騰格裡,天是藍色,阿史那家族是天神在人間的代理。
當時柔然族是草原霸主,突厥為其鍛鐵,被稱為鍛奴。
十八年前,初代首領阿史那土門打敗了柔然的敵人鐵勒部,吞並其部族五萬多戶,實力陡增。
十一年前,阿史那土門打敗了曾經的主人柔然,建立突厥汗國,自稱伊利可汗。
木杆可汗即位。
此人極為善戰,十年功夫,消滅東柔然的殘餘勢力,擊敗吐穀渾,又打敗西柔然。
柔然可汗逃奔西魏,宇文泰將其並三千餘部眾交給突厥人,被木杆可汗全部斬殺。
一代草原霸主柔然滅國,隻留下一個極帶侮辱性的名字蠕蠕,意為爬行的蟲子。
突厥一路西征,南麵與波斯聯手滅白匈奴,以阿姆河為界。
北麵繼續向西,擊敗阿瓦爾人,到達了伏爾加河。
西征軍的首領室點被封為西部可汗,乃是阿史那土門之弟,木杆可汗的叔叔。
如今的突厥已不再為奴,成為北周和北齊爭相結好的對象。
北周更是承諾納木杆可汗之女為皇後。
幾番交涉和權衡之下,木杆可汗決意連結北周,壓製北齊。
秋季後牲畜吃得肥壯,入冬牧民無事可做,正是劫掠的好時機。
木杆可汗動員召集人馬南下。
北方遊牧全民皆兵,但凡力能彎弓,儘為騎士,起兵十餘萬。
加上北周的一萬騎軍,自恒州兵分三路,殺入了北齊。
……
其時大雪數旬,南北千餘裡平地數尺積雪,齊主高湛知道情況緊急,自鄴城率兵倍道赴晉陽,命斛律光將步騎三萬屯平陽,以防西來之兵。
斛律光,字明月,相國斛律金之子。
為高歡帳下都督時,見到一隻大鳥正在展翅高飛,斛律光一箭將之射下。
此鳥形似車輪,旋轉掉了下來,撿起一看乃是一隻大雕,於是世人稱其為落雕都督。
昔日的射雕少年,雖被普六茹忠稱為豎子,已是將近五旬的中年人,用兵進入老練之境。
就在今年三月,斛律光督步騎二萬,築勳常城,扼住太行八陘最南的軹關陘,牢牢守住中條山和王屋山的兩扇大門。又築長城二百裡,置十二戍。
此時晉陽危急,有斛律光把守邊境首座重鎮,無疑是高湛內心倚靠的一根堅強支柱。
僅一日後,周軍和突厥兵逼晉陽,浩浩蕩蕩十萬騎兵,組成戰陣往前推進,東抵汾河,西達風穀。
北齊卻是軍馬未整,高湛見敵軍勢大,畏懼其強,穿戎服率宮人欲東走避其鋒芒。
趙郡王高睿、河間王高孝琬叩馬進諫,高湛猶豫,意在兩可。
並州刺史段韶率兵趕到。
名將段孝先已至,無憂矣。
高湛有了底氣,命六軍進止皆取高睿節度,使段韶總之。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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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安這邊,周帝宇文邕終於從同州返回,遣太保、鄭國公達奚武率騎三萬出平陽,自南道而進,會師晉陽以應普六茹忠。
而強練的一條預言竟然說中了。
周帝回到長安之後,授伏陀龍州刺史,他真的在滿六年之後,解除了禁錮。
龍州位於蜀地,過了劍閣,至江油便是。
侯勝北出城送彆伏陀,同為八柱國之一的李虎之子,襲隴西郡公的李昞娶了獨孤信四女,一起前來送行。
“伏陀,恭喜你終於有了出頭之日,此去蜀中,多加保重。”
李昞笑道:“我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承襲先父的唐國公爵位,出任實職呢。”
“雖是陛下的旨意,實際是誰的意思,你不會不清楚吧?大野昞,你也快了。”
“那就承伏陀你的吉言了,看來薩保也覺得這些年做得太絕太過分,打算緩和關係啊,所以才會對我們這些人改顏相向吧。”
侯勝北聽他們打著啞謎,以他對北周政局的認知,暫時還無法理解說的是什麼意思。
要是毛喜在,隻要憑這兩句話,就可以挖掘出背後的深意吧。侯勝北想起了臥虎台背後的那個男人。
他接著也送上祝福,和伏陀道彆。
伏陀謝過,轉向李昞說道:“我來不及給侯兄弟介紹那羅延了,就拜托你了啊,大野昞。”
“包在我的身上,我讓曼陀和伽羅去說,等那羅延一回來就安排。他要是敢不從,伽羅定會好好收拾他,哈哈。”
伏陀也笑了:“那羅延畏妻如虎,長安城人儘皆知,如此我便放心了。”
之後又一人上前道彆,是位六旬男子,身後跟著一個和伏陀、侯勝北年紀相當的年輕人。
伏陀收起笑容,肅然道:“怎敢有勞賓叔遠來相送,隻需阿敏前來,就已足感盛情。”
隻聽那男子道:“我為大司馬故吏,少主遠行,但恨不能相隨,出城送行跑一趟,值得了甚麼。”
伏陀再次謝過這位男子,向侯勝北介紹道:“賓叔是我父舊人,如今官拜計部中大夫,治中外府從事中郎,乃是大塚宰左右親信得力之人。”
說到此處,伏陀恍然大悟:“我這次解除禁錮,難道是……?”
被稱為賓叔之人擼須笑道:“少主麵前也不必謙虛,此是小兒阿敏的獻策,他為齊國公的記室,通過齊國公說動了大塚宰,我不過在旁順水推舟罷了。”
伏陀動容,握住賓叔身後年輕人的手:“阿敏,早知道你不是池中物,一計解了我的困局,果然了不起。”
那年輕人態度沉靜,遜謝道:“大司馬遭難,我父妻子徙蜀,家裡承蒙七女主經常看顧。舉手之勞,不足以報恩於萬一。”(注3)
伏陀更是歡喜:“好好,阿敏有心了,那羅延和伽羅一定會記你的好。”
看時候不早,伏陀告彆送行諸人,帶著隨從赴任去了。
……
來到北周,剛結交沒多久的第一位朋友,還沒來得及帶他進圈子,就離開長安城遠行了。
侯勝北卻沒有失望氣餒,他知道自己已經邁出了最難的第一步。
伏陀的七妹夫,李昞的連襟——畏妻如虎的那羅延,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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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對照》
陘嶺:今代縣西北,雁門山、又稱勾注山、西陘山
靈丘:今靈丘縣
阿姆河:今烏茲彆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交界
伏爾加河:今裡海的西北側
恒州:今忻州市一帶
晉陽:今太原市
平陽:今臨汾市西南
鄴城:今臨漳縣西、安陽市北郊一帶
勳常城:今濟源市西北二十四裡勳掌村
風穀:今太原市西,古稱風穀山,又名風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