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羅延(2 / 2)

南朝不殆錄 仁者為鬼 11287 字 5個月前

不緊急的情報,丟在蔬果鋪的貨堆,再去江南居點一壺慢火粗茶,毛喜是這麼囑咐的。

薩保就是太師、大塚宰、晉公宇文護的佛名,稍一打聽就知曉了。

憲是指齊國公宇文憲,毛喜看了一定明白。

嗯,用詞需簡潔。

至於那個進言齊國公宇文憲起用獨孤善的年輕人,是叫做阿敏?

此人並不重要。(^_^)

長安城的雪花很快掩蓋了發生過的一切。

……

陳天嘉五年、周保定四年、齊河清三年,正月初一。

並州同樣是大雪紛飛,而且下了數旬的雪,所積深厚,馬不能行。

達奚武的三萬兵馬久等不至。

普六茹忠率領下的北周軍棄馬,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衝下,離晉陽城隻有二裡多路。

北齊諸將都想迎擊,段韶卻力排眾議。

步卒力勢自當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陣以待之。

彼勞我逸,破之必矣。

……

風寒慘烈,齊主登北城,齊軍悉其精銳,鼓噪而出列陣,盔甲鮮明,軍容甚整。

突厥震駭,引兵上西山不肯戰,責怪普六茹忠道:“爾言齊亂,故來伐之。今齊人眼中亦有鐵,何可當耶!”

見突厥欺軟怕硬的本性暴露,退縮不前,眾皆失色。

普六茹忠激勵其子並諸將道:“事勢在天,無以眾寡為意。”

率親隨七百人步戰,迎敵數萬北齊軍。

死者十之四五,大敗而還。

一戰失利,隻得班師撤退。

突厥軍見普六茹忠敗退,也迅速北還,沿途縱兵大掠。

自晉陽至平城七百餘裡,人畜無孑遺。

突厥還至陘嶺,凍滑乃輔氈以度,胡馬寒瘦,膝已下皆無毛。

比至長城,馬死且儘,截槊杖以歸。

段韶率騎兵追擊,不敢過分逼近,隻是尾隨突厥軍後,直至出塞才返回。

由於沒能奪回被掠的人口,被斛律光嘲笑道:“段婆善作送女客。”

……

此時達奚武方至平陽,不知道普六茹忠已然敗退。

斛律光與之書信,打了個比方:“鴻鵠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

達奚武得書,心知已經失去時機,亦撤兵回師。

斛律光追擊,直入周境,獲二千餘口而還。

周帝宇文邕遣使,迎勞普六茹忠於夏州。

及至京師,厚加宴賜。

侯勝北就是在這時候,第一次見到了那羅延。(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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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旋個屁!”

那羅延把酒樽往案桌上一砸,酒灑了一片,蹬開桌子站了起來。

大野昞以接風慰勞,洗去征塵的名義邀他前來相聚,席間說起這次戰事的話題,卻觸到了那羅延的痛處。

侯勝北眯起眼睛,打量著這位左右十二開府大將軍之一,隨國公普六茹忠的長子。

隻見他體貌多奇,身長七尺八寸,卻是身長腿短。額上有五根肉柱入頂門,下頜如龍頷突出。美須髯,口如四字,聲若釧鼓。

“太師說這是個勝仗,不過是為了他自己顏麵好看。我家的七百精銳部曲死了一多半!”

那羅延吼道:“我的兩個親衛也戰死了,他們跟了我快十年!”

“開府權襲慶被北齊軍圍了百餘重,力戰矢儘,便以短兵接戰。最後刀矛皆折,力竭脫胄擲地,大罵賊何不來斫頭。齊人一擁而上亂刀亂槍齊下,我眼睜睜看著他戰死的!”

“就是因為達奚武這廝遲遲不至之故。此人自詡天下健兒,我呸!之前迎司馬消難,就膽怯不敢進,這次又是如此!”

那羅延踢著桌案,繼續發泄情緒:“突厥這幫狗雜種,搶錢搶丁壯女子如狼似虎,看到北齊軍陣形堅固,嚇得就不敢戰了!十萬騎兵,他們可是有十萬騎兵,居然都會害怕!”

“《漢書》有雲,匈奴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禮義。突厥也是一樣。”

“咦?”

那羅延詫異,這才注意到作陪的侯勝北:“大野昞,是你請的客人?”

“不止是我的客人,還是伏陀的朋友,特意讓我介紹給你認識的。”

侯勝北不慌不忙,站起身來拱手通報姓名。

“哦,你就是伽羅說的那個南人啊。聽說伏陀和你一見如故,強練還預言什麼青龍白虎不該相見,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說的究竟是誰。”(^_^)

那羅延毫不客氣地問道:“你剛才說得倒是有些道理,南朝人士,也知軍陣之事嗎?”

他在長安見多了江陵文人,聽多了其父攻克安陸、奇襲擒獲柳仲禮;半日陷落汝南、斬殺蕭綸的戰績,早就形成了南人軟弱不能戰的印象。

侯勝北經過毛喜指點,加上和伏陀、大野昞打交道下來,了解這幫關隴權貴子弟的性格大多直爽不羈,想到什麼就問什麼,倒未必有什麼惡意。

和他們打交道,不能用和文人禮讓客氣的那一套,否則平白就被看輕了。

侯勝北微笑道:“我朝的軍事如何,普六茹兄不妨去問問貴國的賀若敦。”

“賀若敦?他兒子賀若弼和我關係倒是不錯,他怎麼了?”

“三年前賀若敦率軍在湘洲與我朝相爭,請問結果如何?不才區區當時也是軍中一將,倒是略知一二。”

那羅延被頂了回來,不怒反喜:“原來你也是帶過兵的行伍中人,怪不得說話有骨氣,和那幫子文人完全不同。賀若敦那場仗,一萬人回來隻剩三千多,原來是被你打敗的。”

“不敢當。”

侯勝北心中又是驕傲又有些酸楚:“彼時我朝率軍的,先是太尉侯瑱。他因病故去之後,由我父侯安都繼任主帥。”

“原來如此。我們北周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隻要輸得不憋屈,敗給好漢並不寒磣。”

那羅延舉杯道:“敬你父一杯,能打敗賀若敦,想必是位良將。”

侯勝北舉杯一飲而儘,慘然一笑:“可惜先父卻被皇帝以驕橫跋扈之罪賜死了。”

那羅延和大野昞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是武人,心中大生同情:“當兵打仗是刀頭上舔血的買賣,哪能像朝堂之上雍容禮讓。跋扈一點又怎麼了,哪個統兵的將帥沒有點霸氣?”

兩人心想,怪不得伏陀和此人一見如故,原來還有同病相憐的這層緣故。

卻不知侯勝北這套說辭,則是三分真實七分演技了。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陳頊、毛喜為什麼選他,那條沒有說出口的原因。

從北周的角度看來,一個父親被賜死的人,心中難免對朝廷懷有怨氣,自然不會願意為朝廷賣命出力。

進一步言之,甚至是北周可以拉攏的對象。

這利用人心弱點、思維盲區的陷阱,正是毛喜善用的手法。

侯勝北的經曆背景,天然成為了一層保護色。

可惜,阿父教導我凡事但依本心,你們雖然是真心與我交往,隻能對不住了。

我如今是周旋於北朝權貴之後、江陵名流雅士之間的那條臥虎!

侯勝北默默想道。

就聽那羅延問道:“既為軍中漢子,可能騎馬射箭?”

“騎射乃是武人本份,怎能不會。”

“好!如今春意盎然,來日去城外跑馬,踏青射獵去!”

侯勝北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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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對照》

夏州:今靖邊縣北白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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