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姓楊名堅(1 / 2)

南朝不殆錄 仁者為鬼 10984 字 8個月前

侯勝北轉眼來到長安城已有半年,生活變得逐漸豐富起來,隔三岔五就有人相約。

踏青郊遊、騎馬射獵、飲酒作詩,觥籌交錯。

酒喝多了,有時不勝酒力,一時回不得館舍,中途需要歇息一番。

……

江南居的前堂為品茗飲茶之處,後院為歇腳住宿之所。

侯勝北一直住的是天字六號房。

江南居後院的住宿區域是一棟三層小樓。

一樓是大通鋪,十人二十人擠在一起。二樓地字、三樓天字就是一人的單間了,區彆在於房間大小和布置而已。

三樓的天字房隻有五間,根本沒有六號。

最深處那間不對外開放的房間,是江南居的賬房,至少對外是這麼說的。

侯勝北慢慢登上三樓,見四處無人,便取出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的一項功能,是當他有情報需要傳遞之時,口述給潘氏知曉。

另外的一項功能,則是存放一些從其他各處收集到的信息,供他參考,以免一葉障目,成了井底之蛙。

侯勝北打開梳妝台的暗格,拿出資料讀了起來。

“齊顯祖之世,周人常懼齊兵西渡,每至冬月,守河椎冰。時至如今,齊人反椎冰以備周兵之逼。”

短短一條信息,卻是反映了兩國實力的此消彼長。

北齊在高洋之時,瘋歸瘋,北戰柔然、西卻北周,威震四方。

僅僅五年功夫,為何戰力下降如此之快,原因卻是不明。

不過侯勝北看了,不禁暗暗點頭,能夠觀察注意到椎冰這個不起眼的現象,足以說明了臥虎台一線收集情報的能力。

毛喜培養出來的諜子果然了得。

侯勝北想起了當年和荀法尚的那次辯論,他現在切身體會北周的蓬勃生機和人才之盛,和北齊一樣,感受到了國力日漸提升的北周帶來的壓迫感。

智者總是能夠見微知著,洞察先機麼?

自己在這方麵被荀法尚甩了幾條街啊。

那時就憑借一些現學現賣的知識,純屬生搬硬套,就敢在陳霸先和一群重臣麵前放言議論。

侯勝北有些為年少時的淺薄感到羞恥。

這也就是國子學考試,作為學生算是不錯的水平吧,距離真正實際的政務軍略差得太遠。

“北齊頒布新修律令,立重罪十條,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惡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義、十曰內亂。犯此十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

“北齊詔令民十八受田輸租調,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還田,免租調。一夫受露田八十畝,婦人四十畝,奴婢依良人,牛受六十畝。大率一夫一婦調絹一匹,綿八兩,墾租二石,義租五鬥;奴婢準良人之半;牛調二尺,墾租一鬥,義租五升。”

北齊重修律令,均田薄賦,這是要休養民生的意思了。

以北齊的地廣人稠,隻怕用不了幾年就會國力大增,不能給其休養生息的機會啊。

周齊之間相互征戰消耗,才符合南朝的利益。

侯勝北啞然失笑,十惡不赦的重罪,以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可不就是反逆,謀求推翻北周的社稷統治?

而且,自己對本朝也說不上有多忠心吧。

“中外府司馬尹公正至玉壁城,於郊盛設供帳,與北齊使者密議。”(注1)

這條信息太過模糊,不過一線諜子能夠探查到此事已屬不易,無法期待更進一步,獲知密議的內容。

侯勝北搖搖頭,突然瞳孔一縮,發現其中的矛盾之處。

以他對北周官製的了解,外交本是秋官府所轄範圍,為什麼會由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塚宰天官府的司馬前去洽談,宇文護難道和北齊在謀劃些什麼?

這可是涉及到北周最高層的機密。

周齊兩國密議,最壞的情況,聯手針對南朝亦未可知。

玉壁城的名字也讓侯勝北眉頭一皺,這不是那個韋孝寬鎮守的所在嗎?

一般密諜接觸不到這麼高層的信息,接下來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看來要想方設法,巧妙地打探一番。

見沒有其他情報,侯勝北坐了一會兒,待酒氣稍散,走出房間上好鎖,回館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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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和那羅延相約射獵的日子。

田獵是一種癖好,以前大壯哥在京口之時,無日不畋遊。(注2)

那羅延雖然沒有那麼癡迷,也另有一夥玩伴,然而相隔十餘日,總要拉上大野昞作陪,來約他一次。

大野昞感到吃不消,說這次就你們兩個年輕人自己去吧,我老胳膊老腿可不能奉陪了。

侯勝北自然不會拒絕,反正長安城周邊獵場甚多,射獵順帶賞景,每次都有新鮮感。

此次二人來到了建章宮遺址,原來的上林苑。

“此處原本是皇家禁地,蕭何請命開放民田,還被漢高祖下獄,如今卻是放開了。”(注3)

侯勝北看著熙熙攘攘的來往人群,賞玩風景,憑吊故址,以及撈魚捕獵甚至種田的都有,不禁無語。

這還怎麼跑馬打獵?

“走,我帶你去一處好地方。”

那羅延狡黠一笑:“上林禁苑,跨穀彌阜。東至鼎湖,邪界細柳。掩長楊而聯五柞,繞黃山而款牛首。繚垣綿聯,四百餘裡。地方可大得很哪。”(注4)

“上林苑多塬,龍首、白鹿、少陵、神禾、樂遊、細柳、五陵,或如黑龍、或聚白鹿、或神鶴銜穀,或將軍屯兵,無一不是好去處。”

“苑中有塬,塬上有園,有一處乃是大塚宰的彆墅,等閒人不敢接近,我們便去那裡。”

聽了一番介紹,侯勝北有些顧慮:“既然是大塚宰的彆墅,隻怕不太方便吧?”

那羅延滿不在乎道:“我們又不是要進彆墅,隻在周邊遊獵而已。八柱國十二大將軍的子弟,誰還沒在那裡打獵過呢。”

侯勝北見那羅延如此自信,料想問題不大,也就隨著去了。

那羅延一路興奮地說道:“以前上林苑有虎圈、狼圈、獅圈、象圈,現在也不乏猛獸,總是射羚鹿少了些意趣,如能碰到虎豹之類,打獵才有意思。”

侯勝北想到蕭摩訶也是一樣,遇到猛獸就興致勃勃,想起一事:“聽說伯父曾手格猛獸,堪比三國曹彰,可有此事?”

那羅延笑道:“那可是老爺子的得意事跡,知道的人還真不少。他和太祖皇帝狩於龍門,獨當一猛獸,左手挾持其腰不得動,右手探入獸口,一把就拔掉了舌頭。”(注5)

侯勝北訝道:“猛獸之舌粗壯有力,且多有倒刺,伯父就這麼赤手扯了出來?”

“可不是嘛,我們北朝稱猛獸為揜於,太祖皇帝也有感老爺子的勇武雄壯,賜字揜於。”

侯勝北神往道:“不知何日得便,可以拜見伯父這等武人模範。”

“簡單,老爺子現在鎮守北六州,屆時我帶你去見便是,不過可能要等到深秋了吧。”

“現在才春季剛過,為何要等半年之久?”

“哎,還不是突厥這幫貪得無厭之輩,年初那次沒有搶夠,相約今秋出兵,再次攻齊。”

侯勝北替他打抱不平道:“他們還好意思提的出口?上次不是狠狠地坑了你嗎?”

“可不是嘛,突厥又何時守信重約過了。不過這次我們也不會全力以赴,稍稍意思一下做個樣子就行了。”

“那突厥不會生氣嗎?”

“生氣那也沒辦法啊,大塚宰的母親還在北齊,正在洽談交涉送回一事。大塚宰至孝,與母分彆三十五年,打一打施加些壓力有利交涉,但是也不能打得太狠了。”

“原來如此。”

侯勝北微微一笑,問道:“那這次那羅延你要出征嗎?”

“嗐,這種裝樣子的仗,我懶得跑一趟。要是真有大戰,侯兄弟你也可以來看看我北周軍容。”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啊,那羅延你的部曲,想必勇武無比。”

“哈哈,屆時一定讓你見識一下我軍的威風。”

談談說說,已到了地頭,果然人跡少至,野物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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