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中,州舉秀才,陸瓊中選。累遷新安王文學,掌東宮管記。
陳頊任司徒,妙簡僚佐,吏部尚書徐陵向他推薦了陸瓊。
侯勝北見到這位神童,很是結交了一番。
陸琰是陸瓊的從父弟。陳蒨引置左右,嘗使製《刀銘》,陸琰援筆即成,無所點竄,得賜衣一襲。
陸琰二十歲出頭即兼通直散騎常侍,為琅琊王厚的副使聘齊。
到了鄴城,王厚病卒,陸琰自為使主,風神韶亮,占對閒敏,北齊的士大夫甚傾心焉。
陸琰回朝之後,為新安王主簿,也被陳頊挖了牆角。
為什麼新安王的牆角這麼好挖呢。
新安王陳伯固,陳蒨第五子,生而龜胸,目通精揚白,就是斜眼翻白,形狀眇小,是個不受待見的孩子。
陸瑜也是州舉秀才。
他幼長讀書,晝夜不廢,聰敏強記,一覽無複遺失。受《莊》、《老》於周弘正,學《成實論》於僧滔法師,並通大旨,乃是佛道儒三教並修的人物。
陸瑜與兄長陸琰,時人比之二應,即三國時曹魏應瑒、應璩兄弟。
等到見麵的時候,陸山才已經是臥病在床。
看著侯勝北和三位同族聯袂而來,陸山才很快明白了什麼。
“我們吳郡陸氏一族,已經決定站在安成王這邊了嗎?安成王收容故侯司空家的兒子,這是想要……”
陸山才沒有要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回答的意思,苦笑道:“可惜我命不久矣,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兒陸昉任上虞令,我自會叮囑於他。”(注4)
他思考片刻,又道:“我和韓子高曾先後任東陽太守,他麾下多有我的舊部,你們要是覺得用得上,那也不必客氣。”(注5)
陳頊終於獲得了一家江左大姓的投靠。
雖然陸山才是重病指望不上了。上虞令陸昉,以及韓子高的部下,該怎麼利用他們呢?
……
另一個病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局勢。
侯勝北從陸山才處回到建康之後,去探望了周寶安。
隻見他年未三旬,竟然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眼看熬不過今年的樣子。
周寶安把十三歲的兒子周辟拉到床邊,讓侯叔叔今後多加看顧。
侯勝北答應了。
兩人的父親在時,都是陳霸先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侯勝北和周寶安從本來彼此看不順眼,鬨過矛盾。一起經曆了父輩被俘、入國子學成為同學,又上戰場成為同袍。
隻是現在一個仍然朝氣蓬勃,來日不可限量;另一個卻眼看就要跟隨舊主逝去。
人生短短數十載,侯勝北不禁發出世事盛衰無常,如夢泡影的感歎。
等左衛將軍的位置空出來,各方勢力又要爭奪一番了吧。
……
侯勝北在探望病人的時候,陳頊也在探望病人。
天康元年,不得不說,陳蒨改的這個年號真是名不副實。
裴之平,前朝普通年間,隨都督夏侯亶克定渦、潼,以功封費縣侯,授假節、超武將軍、都督衡州五郡征討諸軍事,累遷至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改朝換代後,陳蒨除他光祿大夫,慈訓宮衛尉,不就。
慈訓宮,章太後所居,太後衛尉、太仆,三品官。
裴之平乃在庭院中築山穿池,植以卉木,居處其中,有終焉之誌。
他如今重病纏身,大概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注6)
裴之平的兒子,雲麾將軍、衛尉卿裴忌跟隨陳霸先,曾經輕行倍道三百裡,自錢塘夜至吳郡,突襲擊走了王僧智。
如今逐漸成為軍部的中堅人物。
裴之平父子,河東聞喜裴氏。
……
陳頊覺得自己的實力雖然也在增長,然而就像毛喜說的,留給他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新帝已經十六歲,到成年親政,不過二、三年而已。
他不能按部就班,需要更加快速的發展。
不過陳頊的對手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率先發難的是新任吏部尚書徐陵。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以前朝末年,選授多濫為理由,要求提拔舉薦必須遵循法度,全麵考核人才是否名實相符。
冒進求官者聽說要嚴打,喧競不已。
徐陵為一代文宗,當即寫了一篇雄文駁斥這種行為:
“自古吏部尚書者,品藻人倫,簡其才能,尋其門胄,逐其大小,量其官爵。”
這是說吏部的本職工作應該怎麼做。
“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荊州之禍敗,爾時喪亂,無複典章,故使官方,窮此紛雜。”
這是說問題的起源不能怪先帝,都是前朝留下的鍋。
“永定之時,聖朝草創,乾戈未息,亦無條序。府庫空虛,賞賜懸乏,白銀難得,黃劄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義存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谘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
這是說本朝開局艱苦,隻得為權宜之計,導致的後果十分嚴重。
員外散騎常侍、散騎常侍在大街上都能比肩了,各王府、將軍府的諮議、參軍,更是去集市買個東西,到處都是。
朝廷自有規矩,豈能如此?
“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逾本分,猶言大屈,未喻高懷。”
如今社會安定,生活日趨富足,再要沿用老黃曆的做法,可就不對了啊。
我看你們啊,都做得太過分了,還喊什麼委屈?格局小了吧。
徐陵之後拿前朝朱異、羊玄保做例子,引經據典,說明宰輔應是天子所拔,非關選序。而清階顯職,也不是選出來的。
他也知道這兩位的知名度不高,繼而喊出了:“秦有車府令趙高直至丞相,漢有高廟令田千秋亦為丞相,此複可為例邪?”
話說到這份上,誰再敢提反對意見,可就是趙高之流了。
賣官鬻爵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可頂不住。
徐陵聲望甚高,大家表示服了,時論比之為三國曹魏的毛玠。
曹操為司空丞相,毛玠為東曹掾,與崔琰並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品行不端、不守本分者,終莫得進。
毛玠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
曹孟德也不由歎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複何為哉!”
如今徐陵做出這等強烈表示,接下來不是選官晉升,倒是要黜退沙汰官員了。
不過吏部隻對六品以下的官員可以量資任定,五品以上官員的任免隻有提案之權,還需中書門下決策,所以暫時還沒有引發太大波瀾。
徐陵,你這麼做,目的究竟何在?
……
這幾個月的時間,南北兩朝都是出乎意料的平靜,貌似什麼大事都沒有發生。
十一月。
北周遣使前來吊問,使節是一位侯勝北的熟人。(注7)
“大野昞,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
“哈哈,喜出望外。讓我帶你好好欣賞一下這邊的秦淮風光。”
“侯兄弟,我可不是那羅延,葷素不禁的,你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大野兄,我說的風光,就真的隻是景色,伱不要想歪了……”
大野昞的來訪,給侯勝北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
他很是儘了一番地主之誼。
大野昞說,年初自家媳婦有了身子,估摸著這個時候就快要生了。
那羅延馬上就會多一個外甥,而大野昞把孩子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
單名一個淵字。(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