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中自有鼓吹之具,皆作赤色,另有吳鼓、長鳴角。
樂人奉命,開始演奏。
高孝珩介紹道,北齊鼓吹二十曲,皆改漢曲古名,以敘本朝功德。
第一、《硃鷺》改名《水德謝》,言魏謝齊興。
第二、《思悲翁》改名《出山東》,言神武帝戰廣阿,創大業,破爾朱兆。
第三、《艾如張》改名《戰韓陵》,言神武帝滅四胡,定京洛,遠近賓服。
第四、《上之回》改名《殄關隴》,言神武帝遣侯莫陳悅誅賀拔嶽,定關隴,平河外,漠北款,秦中附。
第五、《擁離》改名《滅山胡》,言神武帝屠劉蠡升,高車懷殊俗,蠕蠕來向化。
第六、《戰城南》改名《立武定》,言神武帝立魏主,天下既安,而能遷於鄴。
第七、《巫山高》改名《戰芒山》,言神武帝斬周十萬之眾,其軍將脫身走免。
第八、《上陵》改名《擒蕭明》,言梁武帝遣貞陽侯來寇彭宋,文襄帝遣清河王高嶽,一戰擒殄,俘首萬計。
第九、《將進酒》改名《破侯景》,言文襄帝摧殄侯景,克複河南。
第十、《君馬黃》改名《定汝潁》,言文襄帝擒周大將軍王思政於長葛,汝潁悉平。
十一、《芳樹》改名《克淮南》。言文襄帝南翦梁國,獲其司徒陸法和,克壽春、合肥、鐘離、淮陰,儘取江北之地。
十二、《有所思》改名《嗣丕基》,言文宣帝統纘大業。
十三、《稚子班》改名《聖道洽》,言文宣帝克隆堂構,無思不服。
十四、《聖人出》改名《受魏禪》,言文宣帝應天順人。
十五、《上邪》改名《平瀚海》,言蠕蠕儘部落入寇武州之塞,文宣帝命將出征,平殄北荒,滅其國。
十六、《臨高台》改名《服江南》,言文宣帝道洽無外,梁主蕭繹來附化也。
十七、《遠如期》改名《刑罰中》,言孝昭帝舉直措枉,獄訟無怨。
十八、《石留行》改名《遠夷至》,言時主化沾海外,西夷諸國,遣使朝貢。
十九、《務成》改名《嘉瑞臻》,言時主應期,河清龍見,符瑞總至。
二十、《玄雲》改名《成禮樂》,言時主功成化洽,製禮作樂。
伴隨著或悠揚清越,或激昂雄壯的樂曲,高孝珩隱隱然又給南朝使團出了一道難題。
侯勝北心想換了自己,碰到這種問題,大概隻有暴力破局了。
有沒有一曲《敗建康》,十萬大軍悉數覆滅,四十六員將領皆被擒斬啊?
或是反唇相譏,來個文襄帝《推大車》,或者文宣帝《占兄妻》?
不過人家說的都是前朝之事,並沒有特彆針對本朝,翻臉不得。
傅縡神色從容,回應道:“聖人造樂,導迎和氣,惡情屏退,善心興起。周有九《夏》,梁有十二《雅》,此並則天數。”
“鼓吹漢曲本多,梁武帝博通前載,裁成一代。留其十二,合四時也。”
看看,又不是比誰的數量多,咱們江南能夠擷取精華,更顯水平超妙。
此言一出,高下立判。
侯勝北、荀法尚暗自稱讚傅縡應對得體。
隻聽傅縡也介紹道:
第一、《朱鷺》改為《木紀謝》,言齊謝梁升。
第二、《思悲翁》改為《賢首山》,言梁武帝破魏軍於司部,肇王跡。
第三、《艾如張》改為《桐柏山》,言梁武帝牧司,王業彌章。
第四、《上之回》改為《道亡》,言東昏侯喪道,義師起樊鄧。
第五、《擁離》改為《忱威》,言破加湖元勳。
第六、《戰城南》改為《漢東流》,言義師克魯山城。
第七、《巫山高》改為《鶴樓峻》,言平郢城,兵威無敵也。
第八、《上陵》改為《昏主恣淫慝》,言東昏政亂,梁武帝起義,平九江姑熟,破朱雀,伐罪吊人。
第九、《將進酒》改為《石首局》,言義師平京城,仍廢昏,定大事。
第十、《有所思》改為《期運集》,言梁武帝應籙受禪,德盛化遠也。
十一、《芳樹》改為《於穆》,言大梁闡運,君臣和樂,休祚方遠。
十二、《上邪》改為《惟大梁》,言梁德廣運,仁化洽。
說完,傅縡感懷道:“可惜往事已往,社稷遷移,朝代更迭。”
他切入正題,向著三位北齊皇室宗親拱手道:“而今三國鼎立,天下方爭,先人功業,不足為憑。貴我兩朝,各繼餘烈,何不攜手共討西賊?”
高孝珩與高長恭對視一眼:“貴國想與我朝聯手,共同伐周?”
“正是!”
傅縡努力說服:“貴國與北周爭奪宜陽不下,我朝也數次攻取江陵不拔。如今兩國通好已久,何不戮力同心,各取所需?”
高長恭似笑非笑:“宜陽小城,久勞爭戰。我朝彆有定計,今早已舍彼矣。”
傅縡不識軍事,聽到高長恭如此這般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終於有了說話機會,侯勝北與荀法尚對視一眼,揚聲道:“雖舍宜陽,貴國不欲於汾北取償乎?”
見他說中要處,高長恭訝然,轉瞬笑道:“尊使倒是好見識。”
高延宗氣息粗壯,聲如洪鐘:“斛律光、段孝先兩位已先行一步,如今四兄馬上便去。我朝三傑合力,何愁西賊不破,無需與爾等聯手。”
高長恭趕緊打斷道:“五弟慎言,左右丞相乃是前輩名將。我一晚生後進,如何敢與之並稱。”
“四兄,你在戰場勇猛無敵,怎得脫了鎧甲,就是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高延宗大是不以為然:“七年前邙山大勝西賊,我就說四兄非大丈夫,何不乘勝徑入?使延宗當此勢,關西豈得複存!”
高長恭朝著侯勝北歉意一笑:“我五弟就是心直口快。”
轉向高延宗埋怨道:“這位南朝尊使也是當年親曆邙山軍陣之人,知兵善戰。你說這話,沒得被人恥笑。”
高孝珩見高延宗還要再辯,當即止住,改說些其他話題。
說不上賓主儘歡,然而得知彼此都非等閒之輩,相互尊重雍讓,之後的氣氛頗為融洽。
言談間,侯勝北覺察到這幾位對和士開弄權的鄙視和不滿,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殺意。
臨到分彆之際。
高長恭握住他的手,那是如同女子肌膚一般的滑膩之感,隨即傳來一股強大勁力。
“尊使若是得空,明日可來我府上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