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按下客廳燈的開關,白熾燈清冷的光照亮了客廳,林梓兮沒有跟上將問我進入客廳的腳步,比起明亮的客廳,有些陰暗的玄關看不清她低著頭的表情。
“我果然,還是想去。”
將問我背著客廳的光,看著陰影中駐足低眉的林梓兮,光與暗的分界線正在兩人之中。
“是因為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嗎?”
氣氛突然嚴肅起來。
“是我自己想去,我已經,不能再原諒連看著都做不到的自己。”
林梓兮抬起頭,眉眼中有著化不開的無助。
“為什麼這個世界要有靈能者呢,就好像懸在普通人頭上的劍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毀掉你的生活。”
“爸爸總是惦記著正義啊人民啊什麼的,總是自己不管不顧地就衝出家門,媽媽也是,總是自豪地說著爸爸的事,最後留著一張莫名奇妙的紙條就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到最後,那個所謂的家裡永遠隻有我一個人,爸爸每次回來都是急匆匆地走了。”
“8歲生日的時候,我才點完生日蠟燭,他連生日歌都不肯唱給我聽就不見了。我努力了好久好久,警校的訓練不論哪樣都好辛苦,靈能者的世界也好複雜。我好不容易畢業了拿到了淨除所記錄員的工作,以為能離爸爸近一點,能看看他所看見的世界,能知道到底是什麼世界危機需要他連女兒的生日歌都來不及唱就跑個沒影...”
“但最後我隻拿到了一紙調任書,一張機票,還有字裡行間告訴我爸爸已經‘不在’了的一通電話,爸爸這次連為我留下都不肯,他把我推開了。”
“不論妹妹的事情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隻是不想又一次被甩在身後,連見證些什麼都做不到,我已經受夠了這樣弱小的自己。”
像是傾訴,又更像是哭泣,高個少女的言語並沒有憤怒,隻是充滿了無力和悲傷。
少女一步步向前隻是為了能夠更加靠近自己的家人一些,那份照耀著將問我的善意和義氣,正是少女的家人留給她的珍貴寶物。
將問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退縮了。
連安慰的話語,鼓勵的話語都不知道從何而起,甚至連一聲“去吧”都隻是停留在口中遲遲未發,他還是想留下那美好的東西。
他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少女之間的隔閡,他不了解她的過去,也畏縮著不敢去觸碰她的現在。
他害怕了,他害怕這個展現給他光鮮美好的女孩就這樣一去不回,就像過往的二十餘年一般,美好的事物總是從他的指尖滑過,不曾為他停留半分,試圖自私地抓住什麼的話,又給周圍人和自己帶去數不儘的麻煩,厄運好似頑童,用十數年的光陰把將問我的脊梁如脆弱的塑料玩具一般反複拋折。
他想起前世初中的時候,他發現一個幫助過他的女同學有被家暴的痕跡,就悄悄把事情告訴了一個平日裡看起來親切的女老師,希望能改變一些什麼,結果事情卻鬨到學校高層,最後那個女孩的事鬨得人儘皆知,轉學離開了那個學校。女老師不久後也被開除,將問我也飽受流言和孤立直到畢業,一片好心被汙蔑得連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
仔細想想,或許那就是黴運真正開始增長的起點。
這次應該袖手旁觀嗎?
將問我的內心又有一股聲音,靡靡間讓他覺得少女是對的,她正踏出步伐行走在她自己的路上,哪怕路途坎坷。
而自己或許能儘一份力。
“哢噠”關門的聲音拉回了失神的少年,有人已經奔跑在了路上,少年還在岔口。
掛鐘的秒針從未像此刻一般讓人煩躁,嘀嗒嘀嗒,像是催促著誰時間所剩還少。
要前進嗎?
少年捏緊了拳。
“她連夾個鹵蛋都能夾斷,能做好什麼,我好歹有點力氣,不能讓她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
似乎是在說服著自己,又好像是為了自己的不安找點借口,少年總歸在岔口先邁出了第一步。
運動鞋,運動褲,黑色的保暖衛衣,還有黑色的口罩,自己嚴格來說還是蹲橘子的身份,保險起見夜行套得準備好,這次的目標隻是把她安全帶回來。
但一想到那個肌肉佬,又覺得萬一避不開戰鬥呢,又從廚房把第二鋒利的切肉刀帶著皮鞘和腰帶彆在後腰上,斬骨刀對於自己身體來說有些太大了,切肉刀更像是稍長的匕首,用著更加順手一些。
想了想,將問我感覺還是不保險。打開林梓兮的房間門,輕車熟路的在堆著小山一般文件資料的書桌下摸到了卡扣凹槽裡的折疊鑰匙,拉開左邊最下麵的抽屜,把鑰匙插進鎖孔背麵反擰,抽屜底層被解鎖,拉開暗格之後,是一把黑色的女式防身手槍p365-x,帶紅點瞄準鏡和兩管標準的17發彈閘,連槍套都準備好了。
彆問為什麼文職人員會配有現代居合武器,問就是防身。
握持手感和大小正好,把槍塞入大腿上裝好的槍套上,蓋上衛衣帽子,客廳的燈光被熄滅,將問我推開了通往動亂的門。
市郊,被廢棄一年多的遊樂園外,看著印著異管局標誌的黑色裝甲車一輛輛的駛入,將問我決定在開始搞事前問一下異管局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喂,莫西莫西。”
“喂,又是你小子啊,怎麼了,姐姐這忙著呢,有話快說。”接電的還是上次那個接待員小姐,和以往的公事公辦的感覺不同,聽起來有些暴躁。
“哦,我這和我姐待家裡呢,我姐關心她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想問問現在什麼情況,異管局行不行啊?”
“剛接觸,對方看起來人不少,火力壓製著呢,這破遊樂園拆不乾淨,隊伍推進有點麻煩。”
“那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