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您這是為難我呀...陸老板,以您的神通廣大,都沒尋著她,我拚儘全力,沒找著,實在沒辦法。”
陸恒嘿然一笑:“你跟人合計著賣起官兒來,你能不知道老妖婆在哪兒?不經過老妖婆那道手續,你這官兒賣的便是假的!糊弄不住人!”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條斯理,神色平靜:“袁宮保在山東蓄勢,要錢,要糧。你在京師一是給他打消息,二是給他籌錢。”
頓了頓:“賣的都是山東的官兒罷?”
金銓雖然保持著笑容,但陸恒仍然抓住了他眼神裡的波動。
陸恒大笑一聲:“你與宮裡的人勾結賣官兒,細節我不大清楚。但目的明確,意圖險惡。你賣官兒的對象,選的都不是什麼厲害人物,消息專賣富商。先從他們身上刮一層油,弄到山東之後,還能再刮一層——由著是你經手,這些人多半能受製於你。到了山東,便成袁宮保爪牙,對袁宮保行事,無不順從配合。果然是好計較。”
金銓臉色有點白。
陸恒放下茶碗:“我曾予以警告,可惜,你們不放在心上。跟我玩心眼。道是我脾氣好,不能殺人嗎?!”
“我不管你賣官兒是如何運作,隻告訴我,老妖婆在哪裡!說出來,你今天安安穩穩出門;不說出來,我便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金銓端起麵前的茶,灌了一口,神色變得泰然。
他道:“陸老板,你要殺西太後報仇,於情於理,咱們這些人都不能阻攔,也攔不住。但先殺後殺,早殺晚殺,可否推遲一二?”
他說著,神態嚴整起來:“您是超出世外的高人,不知這芸芸眾生的苦。滿清腐朽已極,獨西太後一人撐著。她該死,但什麼時候死,得有個合適的抉擇。不能她一死,便天下離亂!”
他道:“如今外有列強虎視,內有賊寇紛紛。西太後活著,是塊招牌,能令這些人,尤其是西洋列強有所顧及。一旦她死了,滿清立刻崩塌,西洋列強若來,拿什麼去擋?亡天下也!”
“宮保在山東招兵買馬,勤練精兵。他需要時間。滿清可以滅亡,但要有人能站出來接下這爛攤子!放眼神州,有誰比宮保更合適?!”
“是!我是找著了西太後的藏身之處。但我絕不能在此時告知於你。陸老板,你此時跑去把西太後殺了,你是痛快了,這天下該怎麼辦?!”
他唾沫橫飛,慷慨激昂。
“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今日迫我,嚴刑拷問,我自忖吃不住,便把西太後藏身之所告知於你,你去殺了她,然後天下崩毀,外夷入侵。我們這些人無力挽狂瀾,到時候破罐子破摔,發起瘋來,把白家、宮家連根拔起,便等你來殺就是!”
包廂裡,沉默了。
陸恒一口一口的喝著茶,要用這茶水,剿滅心中的火焰。
金銓緊緊的盯著陸恒,一眨不眨。
良久,陸恒輕聲道:“你們還要多少時間。”
金銓心裡猛地一鬆,一股喜悅湧上來:“陸老板深明大義!”
他吸了口氣:“隻今年,今年足以!”
又忙說:“當然,時間越長越好。”
陸恒丟下茶碗,叮當一聲,站起來:“深明大義?你們算什麼大義?小資產階級大地主封建遺毒扭曲產物?不過是你們的局暫時與大義同向罷了...我可以給你們時間,但翻年之前,我一定要殺慈溪。”
陸恒心思轉動,給他們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先把南邊的事安排一下,回過頭來便由不得他金銓再搬弄口舌。
他往外走:“你的威脅我記住了。金銓,希望隻留在口頭。”
金銓道:“不敢!”
走出包廂,陸恒站在二樓的欄杆前,扶著欄杆,閉上眼深呼吸。
他不是被金銓說服的,而是被自己說服的。
金銓說的,他又不是沒想過。
大義?誰的大義?他們的大義而已。
但說到底,想通透了,也不過是時間先後的問題。
所以陸恒冷靜下來了。
也罷,便再等等就是!
他走下樓梯,迎著眼巴巴的白三爺,笑道:“您那買官兒是沒影兒的事。那是騙人的。我看您啊,還是這四方園子裡掌著,不比當官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