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衣輕聲道:“跟著我,未必能活。留在這,大概會死。你們自己選擇。”
甩下這句話後。
他向著那扇燃火之門走去。
元苡連忙抱劍快步跟上,一步一回頭。
盧鳶猶豫數息,而後深吸一口氣,她背起那位受傷昏厥的師妹,帶著眾人跟了上去。
……
……
風吹過,帶著海風的潮濕。
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鯉潮城原先熱鬨喧囂的氛圍,隨著那場詭異大潮的降臨,忽然發生了改變——
那些衝在觀潮第一線的遊俠,率先發現了不對。
這一次的大潮。
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更大。
大到了有些“恐怖”的程度。
隔著數十裡,就能看見層層疊疊堆積的潮水,簡直如同巨神,裹挾著滅世之威,“緩緩”向著小城推進,原先還抱著湊熱鬨心態的人群紛紛開始後退,但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鯉潮城最外沿的街巷內部,忽然升起了數不清的猩紅輝光!
這些輝光來自於無人問津的街巷石壁,陰暗樓宇——
這幾日,楚家,薑家,百花穀,以及蠅瞳,都在搜查妖修!
可他們忽略了一點。
真正的“內奸”,並不是妖。
而是人。
在這場鯉潮城大局之中,妖修的存在,就是為了吸引薑家,百花穀,以及蠅瞳的注意……在如此喧雜的盛典之中執行細密的抓捕任務,所有人都疲憊不已。
除了楚家。
自始至終,楚家派遣駐紮鯉潮城的“修士”,就沒有動過追捕妖修的念頭!
妖修繪刻不完的那些殘文。
便由他們負責收官!
鄧白漪快步行走在街巷之中,她仰起頭,看著一道道光柱衝天而起。
每一道光柱,都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大潮來臨之際。
一共九十八道光柱,拔地而起,突然將鯉潮城籠罩在內!
這些光柱如同籠柱,將整座小城死死鎖住,彼此之間,生出薄薄的猩紅之幕——
有人嘗試離開城門,但觸碰光幕的那一刻,便直接被震得血肉模糊!
很顯然。
這就是那些妖族殘文的真正用意!
這些光柱,以及它們所組成的光幕,化為一片巨大囚籠,將整座鯉潮城困鎖起來!
大陣並不需要維持太久。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座妖陣的目的,就是讓鯉潮城內的所有人,乖乖待在城裡,等待大潮降臨。
“我的乖女兒啊,你去哪裡了?”
鄧白漪返回客棧。
鄧赤城早已急得團團轉,他是最先發現不對的那批人。
大潮初起之時,他便意識到了不對,連忙集合府邸下人,準備逃離鯉潮城。
可偏偏發現,自己的寶貝女兒,沒了蹤影。
鄧赤城隻能咬牙等待。
結果沒過多久,那一道道衝天而起的血紅光柱,將小城鎖死——
鄧赤城看到了有人被震碎的血腥畫麵。
他知道,自己逃晚了,如今是逃不掉了,多半是要交代在這裡。
可鄧赤城並不後悔。
看到女兒返回,他鬆了口氣,旋即憤怒罵道:“那個姓謝的,人死哪去了?這小子,說話還算不算話了!”
說什麼要給自己安排府邸。
要給女兒安排宗門,還是天底下最多大腿的道門!
見鬼,原來都是騙人的!
按現在情況來看,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一起上西天了!
“我來拿點東西。”
鄧白漪看著父親,眼中有些許愧疚。
“……東西?”
鄧赤城怔住。
如今客棧已經亂作一團,整座鯉潮城都被血光困住,親眼看著北海大潮漸漸靠近,宛如末日降臨——
大潮很可怕。
但在人心深處蔓延的這種絕望,卻是比大潮更可怕的東西。
“或許。”
鄧白漪輕輕吸了一口氣,道:“或許……我能讓一部分人活下來。”
說著,她推開屋門——
雖然鯉潮城已經失去了秩序,但鄧府經曆青州之行,頗有凝聚力,鄧赤城指揮之下,他們所居住的這一層,並沒有受到破壞,自己房間被看管地十分嚴實,那些熬夜煉製的符籙還在。
當手指指尖觸碰到符紙上親自繪製的那些陣文,鄧白漪心中平白無故,多了一份安定之感。
她深呼吸,更加堅定自己的念頭。
一遝又一遝的厚厚符籙,被她塞入囊包之中。
這件狹小的房間,始終安靜。
但其實除了鄧白漪,這裡一直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做完一切之後。
鄧白漪望向那個呆呆坐在紙窗前,靜默看著鯉潮城混亂景象的小姑娘。
她要帶走的最後一樣東西。
不是符籙。
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