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完全顛覆了道九的認知。
“謝真出手,一如既往的狠厲啊。”
陸鈺真看著依舊處於昏厥狀態下的女子,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不過幸好,隻是穿心,不是梟首……現在還來得及。”
金色水滴蒸發出的神霞,將楚蔓包裹。
一層層霧氣將女子籠罩,化為一枚巨大的圓球。
失去意識的楚蔓,緩緩懸浮而起,來到陸鈺真身旁。
陸鈺真伸手進入金霧之中,撫摸著楚蔓的麵頰,他輕輕揮袖,那本就支離破碎的灰衫徹底褪去,落在地上,露出一副曲線玲瓏,但卻疤痕可怖的柔軟身軀。
“她是個可憐人。”
“大世洪流之下,有幾人能夠不被裹挾?”
陸鈺真欣賞著楚蔓,眼神之中滿是憐惜:“生在樊籠之中,縱然身為璞玉,也不會被人瞧見,終生無法發揮出屬於自己的光彩。那楚麟眼中隻有‘複仇’,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你的?”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掠過女子肉身。
每掠過一寸。
那猙獰可怖的疤痕,便消失一寸。
道九怔怔看著這一幕……這已經是超過自己認知的“天人手段”了。
不多時。
楚蔓的肉身,便褪去所有醜陋,猶如一塊嶄新的羊脂白玉。
“跟著我吧。”
陸鈺真望著楚蔓,認真且嚴肅地說道:“我會給你新生,也會給你自由。”
這句話,說到後麵。
他的目光挪向了大殿中的道九。
這不僅僅是說給楚蔓聽的,也是說給道九聽的。
道九心中的恐懼,已經被另外一種情緒所取代——
很多很多年前。
【道爐】尚未完全啟靈之際,跟在白澤大聖身旁,見證了這位妖族古聖,修行登頂的輝煌榮光。
那個時候的道九,心中絕大多數時刻,都是此刻的情緒。
敬畏!折服!
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白發道士,身上散發著一股與先主截然不同的氣場——
但扭轉生死,賜予新生。
卻是連白澤都無法做到的“仙法”!
“不……”
道九艱難克服著心中的恐懼,敬畏。
他咬著牙齒,望向那扇被星火撐開的門戶,“我不能跟你走。”
“因為謝真嗎?”
陸鈺真聞言,臉上神色並沒有太多變化。
他笑了笑,道:“其實伱和謝真先前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貧道雖然不喜歡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但先來後到的道理,還是懂的。”
道九怔住。
“正是因為謝真拒絕了你的認主,我才會發出這個邀請。”
陸鈺真微笑道:“你留在這裡等他,當真是最好的選擇麼?即便他帶你離開秘陵,日後你也不會得到‘自由’,他接受不了血煉生靈的邪術,也不會容許【道爐】在外麵大綻光芒。”
此言一出,道九神色變了:“你的意思是,跟謝真離開秘陵,我會被再次封存?”
陸鈺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搖了搖頭,誠懇說道:“大穗劍宮蓮花峰上,有一座洗劍池。這座洗劍池可以洗滌魂魄,蕩去邪祟,你若跟著謝真離去,大概率會被丟進洗劍池內……如若你的魂靈可以扛住洗劍池衝刷,那麼便有機會迎來新生。”
“洗劍池,洗滌魂魄,蕩去邪祟?”
道九愣住,他困惑問道:“難道……我是邪祟?”
“邪祟?在謝真眼中,你或許是。但在我眼中,你絕對不是。”
陸鈺真淡然道:“你當然可以選擇等待謝真,見麵問個清楚,看看我所說的‘洗劍池’之事,是真是假,倘若你執意要跟他離去,我絕對不會阻攔。隻是做出選擇之前,你問問自己,究竟想要哪種樣子的‘新生’?”
道九看著那被金色霧氣包裹的年輕女子。
他眼神之中,滿是惘然。
“如若我跟你離去……”
道九喃喃道:“我會得到新生嗎?”
“當然。”
陸鈺真聞言笑了:“天下器靈的最終心願,無非就是掙脫桎梏。有朝一日可以脫離寶器,以‘人身’活上一世。困在北海之中,不是新生,在洗劍池裡承受劍意洗滌,也不是新生……能夠無視規矩,自由自在地活著,那才叫‘新生’。”
此言一出,道九的眼神亮了。
它如聽夢幻,不敢置信。
道九呢喃問道:“脫離桎梏,不再是器靈……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你不是親眼見到了麼?”
陸鈺真平靜道:“上次秘陵登陸蝕日大澤,有誰離開?”
道九渾身一震。
上次秘陵登陸蝕日大澤,他隻顧著執行“認主”儀式。
可現在經由陸鈺真提醒,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秘陵關閉之後,大道筆消失了。
大道之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以……
大道筆,掙脫了桎梏?!
道九震撼地望著陸鈺真。
“轟隆隆!”
大殿上空再次響起雷鳴之震。
“當然,你還有第三個選擇。”
陸鈺真仰首,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天頂,他輕聲道:“那就是誰也不跟,留在這裡,陪著白澤的秘陵一同沉入北海,等待下一次的問世……不過從鯉潮城目前的情況來看,此次秘陵沉墜之後,興許永遠也不會浮出水麵了。”
“道九,好好考慮一下。”
陸鈺真盯著天頂看了許久,而後向後退了兩步,喃喃道:“外麵也快結束了……留給你的時間,並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