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衣離去之後,道爐大殿恢複了冷清。
神霞依舊在噴薄。
三位洞天,死在這裡,他們的鮮血將大殿地麵染紅。
道九獨自一人,懸浮在大殿之中,他有些幽怨地望著那扇星火門戶……
道九並不懷疑謝真的承諾。
隻是他現在有些後悔,不該這麼開門,讓謝真就此前去求道域。
“噠。噠。噠。”
秘陵陣紋運轉,但道九卻聽到了遠處響起的腳步之聲。
那聲音很輕。
但每一步,都像是落在人的心湖之上。
道九皺眉望著大殿最前方。
黑暗中徐徐走出一道白發白袍身影。
腳步聲音就此止住。
白發白袍身影,站在血泊之中,與大殿,道爐,道九,遙遙相望。
時間仿佛凝固一般。
“我好像見過你……”
道九看著白發男人,眼神有些困惑。
“記性不錯。”
陸鈺真笑了笑,道:“確是見過一麵,不過是匆匆一瞥。”
道九想起來了。
若乾年前,秘陵上次開放,有許多修士踏入此地——
當時,就有這道身影。
當年為了爭奪【道爐】,許多妖修打得不可開交,也有許多人克服貪欲,選擇退走。
眼前的白發男子,正是選擇退走之人。
“蝕日大澤……鯉潮江……”
道九揉了揉眉心,回想著謝真告訴自己的那些話語。
謝真說上次秘陵登陸是在妖國蝕日大澤,這次是在人族鯉潮江,兩地相隔足足萬裡——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兩次入陵,難道是巧合嗎?
這家夥到底是妖修,還是人類?
“不是巧合。”
陸鈺真未卜先知的聲音在大殿四處回蕩:“彆誤會,我可不是妖修。”
此言一出。
道九神色驟變。
他見鬼般望著眼前白發男人。
自己神念被窺伺了麼?
還是說……這家夥身上懷揣著能夠窺人心湖的靈寶?
道九死死盯著陸鈺真,想從對方身上看出些許端倪,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在他神念感應之中。
站在大殿血泊中的陸鈺真,就像是一縷風。
根本就不存在。
身為器靈,本不應該具備人類的情感,但在【大道筆】的感化之下,道九修成了人形,他慢慢感受著人類才能擁有的那些情緒。
他會喜悅,會悲傷……
但此刻直視陸鈺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
道九感受到了恐懼。
大殿的幔簾緊繃如劍,直指地麵,【道爐】也迸發出熾熱滾燙的吐息之聲,一道道神霞斡旋於大殿上方。
“道九,不必害怕。”
陸鈺真輕歎一聲。
他努力讓聲音變得溫柔,但並沒有太大作用。
那繃直的幔簾指向了自己。
陸鈺真連忙舉起雙手,擺出一個投降認輸的姿勢,他無奈笑道:“其實我來這裡,不是為了你。”
道九死死盯著陸鈺真,沒有放鬆絲毫警惕。
“我是為了她。”
陸鈺真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石壁儘頭,斷絕氣息的那位女子。
在道九困惑的目光中。
一滴晶瑩剔透的金色甘露,從陸鈺真指尖掠出,這滴甘露懸浮在空中,緩緩飄掠而去,最終落在楚蔓乾枯的嘴唇之上。
與謝玄衣一戰,楚蔓輸得很徹底。
古琴被斬碎,飛劍被奪取——
最終她被一劍釘穿心臟,這都是道九親眼看到的畫麵。
可數息之後。
“砰”的一聲!
一道微弱的心跳,在死寂大殿中響起。
被飛劍穿心而死的楚蔓,依舊閉著雙眼,但有無數金燦氣息在她胸口位置升起,蓬勃生機將她籠罩。
道九看得很清楚。
楚蔓那僵硬的軀殼,竟是指節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被這一幕震撼到無以複加。
“這?怎麼可能!”
即便隻是器靈,即便沒有接觸過外麵的世界。
但道九也很清楚。
生死之道,乃是天地間不可忤逆的鐵律!
即便強大如主人,逍遙天下的白澤大聖,依舊有身死道消的落幕之日。
可這白發道士,竟然僅憑一滴“水”,就救活了飛劍穿心的楚蔓!